五、《苏报》案
清王朝对革命的镇压,随着革命思想的传播日益加紧,《革命军》的问世,使心惊胆颤的统治者再也按捺不住,于是,于 1903 年 6、7 月间,制造了震动中国,亦为外国注目的苏报案。
《苏报》在蔡元培等人轮流投稿时,就已成为爱国学社发表政论的园地。章士钊接任主笔后,于 6 月 1 日宣布“大改良”,自是言论更趋向激进,仅
清的文词,连篇迭出,直言放论,无所忌惮。从 6 月 1 日到 7 月 7 日报馆被
封,仅 37 天中就刊登革命论谈 40 篇。其中有《读〈革命军〉》《介绍〈革命军〉》等文章,盛赞“其宗旨专在驱除满族,光复中国,笔极犀利,文极沉痛。⋯⋯若能以此书普及四万万人之脑海,中国当兴也勃焉”。又刊登《读严拿留学生密谕有感》、《贺满洲人》、《杀人主义》等文,6 月 29 日,《苏报》摘登章太炎的《驳康有为书》,该文不仅驳斥了康有为的谬论,论证了革命是最大的权威,还大胆地把保皇党人奉为“圣上”的光绪斥为“载小丑, 未辨菽麦”。这使清政府大为恼火,开始了对革命党人的迫害。
清政府曾因张园集会事,已传出将予查禁,以免蔓延的企图,但因爱国学社和苏报馆都设在上海的租界,而清政府还没来得及同租界的殖民机构—
—工部局串通好,所以一时尚未发作。及《革命军》的《驳康有为书》相继出版,清政府即电令两江总督和江苏巡抚查,禁爱国学社的活动和《苏报》, 饬令“严密查拿,随时惩办”。之后,上海道与工部局勾结起来,策划由租界工部局巡捕房抓人。
- 月 30 日,巡捕和警探闯入爱国学社,气势汹汹地指名要捉蔡元培、章太炎、邹容等人。蔡元培已事先到了青岛,报社老板陈范亦连夜走避。章太炎当时正在帐房里,他面对凶神恶煞的警探,当即起身从容不迫地说:“余人都不在,要拿章炳麟,就是我!”于是他被扣上手铐,带入巡捕房。邹容此时正避在一个外国传教士家中,得到章太炎的函召,他不愿置身事外,让章太炎一人承担牢狱之灾,便以生死与共的态度,在 7 月 1 日自动到巡捕房
投案。《苏报》一案,连邹容在内,前后一共被捕去 6 人。7 月 7 日,《苏报》和爱国学社被封。
按清政府的意图,是要求租界当局将所捕诸人引渡出界以便惩办,意欲将章太炎、邹容押解南京加以杀害。但能否引渡,并不取决于清方代表的要求,还要看帝国主义愿不愿意。对于这一案件,帝国主义各国各怀鬼胎,态度不一。美、法、德、俄赞成引渡,沙俄公使称:邹容等人“欲在中国行革命之事,废去满洲王室,实为大逆不道”。竭立主张“将此数人交与华官”。英租界当局虽也愿意协助清政府镇压革命,但又要维护租界的殖民主义权益
——“租界治权”,所以说苏报案是“租界事,当于租界治之”。声称“外人在租界一日,即有一日应得之权利”,不答应清政府的引渡要求。官府怕洋人,洋人不同意,清政府也万般无奈,束手无策。
这时,清朝统治者秘密将革命志士沈荩鞭死一事已宣泄于外,引起国内外舆论的极大愤慨。因此,苏报案一发生,舆论界就一致反对租界当局将章太炎、邹容等移解南京。这样,帝国主义对引渡一事就更有所顾虑了。于是
决定,由会审公厅审讯在押各人。
- 月 15 日,租界公审公廨组织了所谓的额外公堂,对章太炎、邹容等进行非法审讯。会审一开始,章太炎、邹容的辩护人就指出:根据法规,有被告而无原告,狱案不能成立。并质问,此案的原告到底是谁?会审官突然被问,不知所措,只得勉强答曰:中国政府。于是清政府便不惜有辱国体,自当原告,章太炎、邹容则作为被告,构成了政府和私人的官司的怪事。法庭上,清朝政府的代表,摘引《苏报》的反清文章,指控章太炎、邹容“故意污蔑今上,心怀叵测,谋为不轨”。章太炎、邹容以顽强的革命精神,在法庭上进行坚决的斗争。邹容大义懔然、威武不屈,大声宣称:“因愤满人专制,故有《革命军》之作。”他同章太炎一道,异常自豪地以“汉种四万万人之代表”的身分,同清王朝的官员和雇请的律师公庭对簿,义正词严地驳斥清政府的起诉,为革命申辩,一再使作为“原告”的清王朝贻羞出丑。邹容、章太炎代表正义的中国人民,反客为主。“纵使不成头被砍,也教人间称好汉。”通过这桩苏报案,邹容向全社会控告了清王朝丧权辱国、残害人民的罪行,大长了革命人民的志气,大灭了敌人的威风。
经过几次会审,后又拖延至 1904 年 5 月,法庭才最终宣判章太炎监禁 3
年 , 邹 容 监 禁 2 年 , 并 罚 作 苦 工 。“压力愈大,质量愈坚;磨练愈深,锋锷愈锐。”自被捕入狱起,邹容
就抱定为革命牺牲的决心。他与章太炎在法堂上,怒斥清庭,正义凛然;在铁窗内,又赋诗明志,互相砥励。这些抒发革命感情的战斗诗篇,先后秘密传出,刊载于革命报刊上,成为支支利箭,继续发挥反清爱国的战斗作用。邹容吾小弟,被发下瀛洲。
快剪刀除辫,干牛肉作糇。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临命须掺手,乾坤只两头。
7 月 22 日,章太炎吟哦此《狱中赠邹容》一诗,回忆邹容为追求真理、赴日留学的往事,并希望与其紧握双手,并肩前行,为革命慷慨献身。邹容随即赋诗作答:
我兄章枚叔,忧国心如焚。并世无知己,吾生苦不文。一朝沦地狱,何日扫妖氛。昨夜梦和尔,同兴革命军。
他庆幸自己有章太炎这样一位学博节高的师长作为“知己”。且在诗中充分表现了革命者勇于献身、临危不惧的高尚情操和英雄气概。即使身陷囹圄,依然对革命前途充满信心,他在诗中展望了与章太炎“同兴革命军”、驰骋“扫妖氛”的壮丽前景。
31 日沈荩被秘密鞭死的消息传到狱中,邹容和章太炎无比愤慨,立即同声谴责清政府的滔天罪行。邹容写出了题为《和西狩〈狱中闻沈禹希见杀〉》的诗句:
中原久陆沈,英雄出隐沦。举世呼不应,抉眼悬京门。一瞑负多疚,长歌召国魂。头颅当自抚,认为墨新坟。
诗中的沈禹希即沈荩,西狩是章太炎的署名。通过这首诗,邹容表达了
自己悼念烈士,痛恨清王朝的感情,表明了为革命牺牲的壮志,呼唤人民继续他们的革命事业。全诗爱憎分明,从容慷慨。
邹容、章太炎“相延入狱,志在流血”,他们既敢绝命,便不惜命,便把革命者高尚的理想,坚强的信念,视死如归的精神,均赋于诗句,跃然纸上。“愿力能生千猛士”,邹容在狱中一心关心革命,憧憬着以自己宏大的“愿力”,唤起千百万个猛士,高举共和的大旗,不避艰险,勇敢作战。因为邹容在狱中坚持斗争,经常遭受狱吏的侮辱,加上伙食差,情绪激愤,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经年累月的折磨,使他在离“刑”满出狱只有两个多月时不幸病倒了。章太炎再三向监狱长交涉,要求找医生为邹容治病,竟被无理拒绝,直到病情十分险恶,才允许保释就医。1905 年 4 月 3 日凌晨,邹容突
然死于狱中,年仅 20 岁。死时口吐鲜血,人们都怀疑他是为中外反动派毒杀致死。
邹容死后,监狱把他的遗体弃置墙外,后由他的同乡收殓,停放在四川义庄里。噩耗传出,中国教育会立即为他召开追悼会。上海和日本的一些革命刊物也纷纷刊载诗文,悼念死者。革命者的血,是战斗前进的最好旗帜。这些哀悼活动,正是代表千百万中国人民对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的强烈抗议。次年 3 月,邹容的遗骸由同盟会会员、革命志士刘三(季平)冒着毁家杀身的危险运出,完葬于上海县华泾乡黄叶楼旁。
清政府把《革命军》视作眼中钉,妄图连人带书毁之而后快,为之勾结帝国主义制造了苏报案。但形势的发展同清统治者的愿望恰好相反,经过这一案件,清王朝愈益遭到人民的憎恶,革命的浪涛更加澎湃高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