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师”聂卫平传奇
沈果孙打克郎棋,别人用小头,他用大头
宽敞而昏暗的楼道拐角上,新添了一盘克郎棋,四个人打,六七个人看。如今轮到他了,他拿起杆来,用大头对准了打子。别人打克郎棋用小头,
他却用大头,而且还要憋足了全身劲。
一杆打出,“哗啦,哗啦”一阵,红的,绿的,黄的,带着木纹的打子, 一古脑儿钻到盘角的洞里去了,木盘不住地摇晃,人们一阵哄笑,夹杂着喊声“不算,不算,都是杆儿捅下去的。”
“罚他停一次。” “开除资格!”
他什么也没有听进去,脸红了,一直红到耳根。但是他不恼,牢牢地握着克郎棋杆。
人们重新放好克郎棋:“下不为例,不许杆碰子,不许用大头,不许用手摇晃。”他呆呆地望着克郎棋盘。他也曾用小头打过,一连两枪,打子都往旁边一滑,滑出二三寸,懊丧地停在盘上。他想声明自己没有存心晃悠棋盘,一枪打出去,人都快倒了,我聂卫平不耍赖,耍赖算什么?
然而他还是忍住了,声明无异于求饶,他不干。他不爱用嘴皮子说话, 爱用事实。等着吧,三天以后⋯⋯
午睡的铃声响了,人们怏怏离去,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走廊里却仍然传来一声声打子撞击木盘的声音。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谁这样不自觉!”这显然不是棋队的人,因为此刻时值 1981 年,聂卫平已经是蝉联四届的全国冠军,“聂旋风”也早已扫过了日本,聂卫平早已是中外闻名的大名人了。在棋队里,大家一起玩的时候,人们尽管哄笑他,可是,谁也不会对他这样一本正经地申斥。
楼道里传来拖动木盘的声音,关门的声音,隐隐约约的打子的声音⋯⋯ 聂卫平仍然没有恼,没有服输,来了个不屈不挠。
三十年的人生,告诉这位棋坛霸主:要赢,就得这样不屈不挠。而赢, 又是他这些年来唯一的嗜好。下棋要赢,打牌要赢,打克郎棋焉能不赢!
为了赢,他可以放弃午睡,放弃美餐;赢不了,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第二天的中午,几个最先吃完午饭的人,象 100 米赛跑那样,冲刺上楼,
可是远远传来的打子声音使他们顿觉气馁。不错,盘边早有四个打了,其中三位见到来了“生力军”,急忙起身告辞,原来他们都还未吃午饭。唯独一个人不肯离去,人们一再提醒他:“饭凉了”,“食堂关门了”。他总是以不变应万变:“打完这一盘,打完这一盘。”
他终于一滑数步,如箭一般离去,匆忙中抛过一句话来:“卡桑(华君),替我打几杆,等着我!”
人们向他的背影投去各色各样的眼神:钦佩、同情⋯⋯三分笑意,七分怜悯⋯⋯
然而,这些他都看不见了,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卡桑千万别输, 千万别被人赶下台去,嗯,不要紧,华以刚是一把好手!”
他甚至希望食堂真的已经关门,这样便能跑回来接下去再打。一顿饭算
得了什么呢?赢的滋味比茅台酒更浓烈,他从小就是喝着这种“天国里的美酒”成长的。
十岁的哥哥下不过八岁的弟弟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做“幸运儿”,他们的成功,往往使落魄者羡慕;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叫做“神童”,他们的才华,往往被爱才者传颂。
聂卫平在中日擂台赛中,力挽狂澜地砸开“双保险”,悬崖搏斗,战胜“老棋圣”,这些早已成为美谈,传扬出去了。他的成功,自然也被许多人羡慕。然而,他既非“幸运儿”,也不是“神童”。
因为每当他举起“赢”——这杯“美酒”的时刻,在这之先,他流下的汗水足以注满三个这样的杯子。说“汗水”是不确切的,世界上会流汗的人不在少数!如果“劳思”可以用车载斗量,如果你也曾为“追求”度过许多个不眠之夜,那么,无需笔者再在这里遣词造句,合上你的眼睛,“聂卫平” 就会站在你的面前。
你看,有两个“小不点儿”纹枰对坐,那个小一点的,两只明澈的眼睛骨碌碌地一转,“啪”地一声,下了一颗子,那个大一点的,呆呆的望望棋盘,脸一点点地红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