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武独立团阻敌援军
1937年9月25日7时多,腰站一带浓雾渐渐散尽,峰峦沟谷清晰地呈现在独立团眼前,岩石缝里发出轻轻的流水声,树下草间土沟里都卧满了战士,他们在紧张地擦拭着枪支。
腰站位于涞源以西大约20千米处,是涞源至灵丘公路上的一个小村,在山谷之中,四面是光秃秃的高山。从腰站沿公路东去就是驿马岭,翻过驿马岭,就是河北地境。
驿马岭山上有一隘口,涞灵公路即从该隘口穿过。要从涞源向平型关进发和增援,驿马岭上的隘口是必经之地。
就在独立团准备迎击日军的时候,又传来情报说,今天凌晨,涞源城又开来了日军的一个联队,现已赶到驿马岭。其中一部正向腰站方向搜索前进。
加上24日来的那个日军联队,这样独立团面临的日军就是两个联队了,兵力超出我军数倍。
其实,驻涞源的日军是第五师团第九旅团,也就是由第四十一联队全部和第十一联队第二、第三步兵大队,共5个步兵大队配属炮兵、工兵等特种兵一部组成的国崎支队,全部兵力应在6000人以上。
怎么办?只有坚决阻击!
杨成武等人分析,我军有个有利条件,那就是日军并不知道我军有多少兵力,所以我军决定猛打猛冲,毫不犹豫,会使日军对我军兵力产生错误判断,不敢倾巢攻击。
当时,日军已经占领了驿马岭顶上的隘口,把它作为支撑点向我军挺进。所以,我军要挡住日军,最根本的办法就是拿下它。
可是眼下不行,我军只好布置一连正面阻击,伺机冲击隘口;二连从右翼袭取隘口;三连迂回攻占南面比隘口更高些的山峰,用火力压制隘口上的日军。
狙击阵地上悄然无声,听到的只是岩石缝里发出轻轻的流水声,而听不到树下、草间、土沟里隐蔽着战士们的任何声音。
“来了!”有人低声道,‘嗬!这么多人!”
只见一群身穿土黄色野战服、提着“三八”大盖枪、戴着钢盔的日军下了隘口,他们摆开战斗队形,两三个一伙利用岩石、土坎做掩护,探头探脑地朝我军阵地逼近。
敌人离阵地更近了,他们的目标是增援平型关,骄横中竟还暗含着职业军人特有的那种谨慎。
八路军的机枪,终于发言了。第一营营长曾保堂举起驳壳枪,打响了平型关战斗的第一枪。一连的机枪首先开火。顿时,各个山头的枪弹齐发,几十个日军立即栽倒了。
随后,大群日军呼啦一下散开,藏到隐蔽物后面同我军对射。已经倒下的日军,也带伤爬起身,拖着枪往土沟里爬,继续还击。
果然,因为不明敌情,日军也不敢放胆进攻,只是和八路军展开对射。杨成武乐得和日军纠缠,双方呈现出僵持状态。
战斗打响后,独立团团长杨成武立即把日军的情况报告第一一五师师部领导。
很快,师部就复电了:你们要坚决阻击当面之敌,不得放其西进。平型关那里的日军已进入我伏击圈,战斗即将开始。
收到师部的复电后,一阵兴奋,好啊,只要独立团死死顶住这股日军,平型关的胜利就有把握了。
隐约之中,西南方向传来了阵阵枪炮声,杨成武知道平型关战斗已经打响,更是心情一振。日军方面却明显焦躁起来,开始加强了进攻的力度,并展开冲锋队形,企图在独立团的防线中杀出一条血路。
面对日军攻势,杨成武以硬抗硬,指挥部队进行阵前突击,转眼间双方已经绞杀成一团。
打了一会以后,一连阵地忽然站起一个满身是泥的人,挥动驳壳枪,率领战士们冲锋。仔细一看,是“醴陵拐子”张德仁。
张德仁是一连长,湖南醴陵人,个子不高,但很机灵。不但不拐,还有一双快腿,跋山涉水总走在别人前头。他活泼,好动,爱和同志们开玩笑。别人常常对付不了他那股“刁”劲,所以戏称他“醴陵拐子”。
这时他的帽子不见了,大步如飞地朝敌人冲着。半道上,他把驳壳枪往腰上一插,一弓身,拾起敌人尸旁的一支“三八”大盖枪,打开枪剌,又前进了。
不一会,他领着战士们喊着“杀——”,冲进敌群,与敌展开了肉搏。一刹那,猛烈的刺刀碰击声离很远都能听见。
几分钟后,下到公路上的敌人被他消灭了。张德仁从敌尸手里摸了一支枪,擦去溅到脸上的血,沙哑地喊了一声:“上啊!”又朝隘口冲去。
杨成武紧盯着他,只见他像松鼠似的,又蹦又跳,紧随着溃退之敌,一步不放地往山上冲,致使敌人无法用火力阻挡。
不料,张德仁冲到半山腰时,隘口侧翼突然喷出七八条机枪火舌,张德仁身子晃了晃,以最后的力量抱住一名鬼子滚下了山崖。
张德仁身后的战士也纷纷中弹,顺着山坡滚了下来。杨成武心如刀剜,一连今天损失大了,牺牲的同志中,有不少是老红军战士啊!
就在这时,西南方向传来了炸雷似的山炮轰鸣,杨成武循声望去,不禁喜道:“好哇!平型关战斗开始了!”
紧接着,师部电告独立团:“敌3000来人遭我伏击,战斗进展顺利。你部坚决阻击敌援,直至师主力战斗胜利为止。”
杨成武读完电报说:“速回电,说我部坚决完成任务!”
平型关的炮声,震撼了独立团面前的战场。而日军有些惊慌,他们的火力顿时弱了。
杨成武立刻命令司号员吹号,让二连从右翼狙击敌人隘口。
杨成武的望远镜中,闪出一个矮墩墩的身影,杨成武知道,这个人是二连一排的“麻”排长!此时,麻排长率领10多个战士,攀上连山羊也难以立足的处悬崖,瞬间消失在乱莲蓬的灌木丛中。
接近敌人的阵地以后,“麻”排长等人发现敌人在隘口东侧的洼地里支满了帐篷,有数百名日军官兵正在吃干粮。
怎么办?敌众我寡,在这里打,顶不了几分钟自己的人就会打光。干脆冲进敌群,来个乱中血战,再设法脱身。这样虽然危险,但可以歼灭更多的日军。
下定决心之后,“麻”排长和战士们向敌群甩出一批手榴弹,几十名敌人被炸死炸伤,敌军大乱。
很快,“麻”排长他们手榴弹打光了,紧接着又和日军拼刺肉搏。
隘口的日军遭此突然袭击,死亡惨重不说,间简直乱了套,伤亡惨重。但“麻”排长他们终因人数太少,寡不敌众,景后还是陷入了日军的疯狂射击中。
最后,“麻”排长腹部和腿上多处负伤,仍然死战不退,结果他和大部分战士牺牲,只有几个战士带着伤撤了回来。
一排的勇猛突击,虽然没拿下敌人隘口,却大大杀伤了日军,使日军变得心惊胆战了。他们搞不清楚我军到底有多少部队,只好三面防御,不大敢向我军正面阵地冲击了。
倘若敌人知道我军只有两个营,立即展开猛烈突击的话,那么战斗的胜负就难以预料了。
由此,杨成武感慨道,在优势敌人面前,我军一味固守是不行的,只有力争主动,猛打猛冲,大胆迂回侧击,才会使敌人望而生畏,左右挨打。
就在一营主力正面进攻、侧翼迂回之时,一营副营长袁升平和教导员张文松率领一部分部队,占领了南面比隘口更高的山头。
当时,那个山头上还完整地保留着阎锡山独立第三旅半月前挖掘的堑壕,此时,阎锡山部队留下的工事正好就用上了,袁升平和张文松跳进战壕,举起望远镜观察敌情。
袁升平看到张文松姿势比较高,就急忙提醒张文松:“同志们,要注意隐蔽噢!”
张文松不在意地低声说:嗬!最近的日军还不到50米,非常好打!
然而就在这时,从小树林飞来一枚子弹,正打中张文松的胸膛,他“嗯”了一声,仰面倒在袁升平怀里,当场牺牲。
当时,张文松是第一营教导员,所以他也成为我第一一五师在平型关战斗中牺牲的最高级别的指挥员。
日军遭到三面袭击,搞不清楚八路军有多少部队,只好组织三面防御,与独立团第一营形成对峙的局面。但是,日军并没有放弃歼灭面前这股八路,向平型关增援的企图。
惯于侧翼迂回偷袭的日军一面与第一营对峙,一面悄悄地派出部分兵力,沿着山沟向腰站实施迂回,企图给面前这股八路军来一个前后夹击。这一招,日军对国军几乎是屡战屡用,屡用屡灵。
这股日军悄悄地顺着山谷向腰站运动,眼看着就要绕到独立团的侧后了,没想到迎面机枪就扫了过来。
原来,这时位于山上的独立团第二营,听到驿马岭这边枪声激烈,知道涞源日军出动了,主动以营主力前来支援,正好发现这股企图侧翼迂回偷袭的日军,于是抢先占领两侧高地,进行阻击。
双方对峙到下午16时,林彪给杨成武发来电报:“歼灭日军坂垣师团第二十一旅团1000多人。你团已胜利完成打援任务。”
独立团得到消息,干部战士欣喜若狂。这时候,杨成武手里还有第三营等5个连的预备队没有用上去呢!
杨成武立即命令,以一个连插到隘口东面,从敌人后路打上去,其他连队从正面发起进攻。
由于独立团的这支预备队一直在养精蓄锐,而隘口上的日军已成疲惫之师,加上敌人摸不清面对的是什么部队,打仗如此勇猛,也摸不清面对的部队有多少人,竟敢在重大伤亡之下一次又一次冲杀。
此时,敌人只知道平型关方向的枪炮声稀落下来,说明被包围的日军快完蛋了,于是,更怕自己也陷入绝境。日军背后枪声一响,山上人影窜动,乱了阵脚。
杨成武趁势下令“吹冲锋号,发起攻击!”四面山头上,八路军吹冲锋号,战士们呐喊着扑向敌人的阵地。
杨成武从望远镜中清楚看到,鬼子在把喝空了的水壶、雨布、饭盒全扔掉了,残敌向右面聚集,集中火力冲上隘口,夺路逃向涞源城。
很快,大路上、山野里、草棵中遗弃着各种姿态的敌尸300多具,机枪、步枪、手榴弹、折断的刺刀、击穿的钢盔满山遍野到处都是。独立团乘胜追击25千米,一直追杀到涞源城下。
独立团又是一顿跟腚枪,打得日军招架不住,从涞源城向东撤去。战斗的结果是,独立团第一营光复涞源,第二营继续向东追击,第一一五师独立团独占风骚。
战争结束之后,独立团有足够的时间打扫战场。只见大路上、山野里、草棵中遗弃着各种丑恶姿态的敌尸300多具,机枪、步枪、手榴弹、折断的刺刀、击穿的钢盔满山遍野到处都是。
晚风吹来,山谷里血腥气和硝烟味四处弥漫,远处传来了凄厉的狼叫声……独立团胜利了,胜利的独立团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一仗是一个胜仗,更是一场恶仗。在这场战斗中,一连和三连减员过半,有的班排甚至全部阵亡。
战斗中,好些伤员坚持不下火线直至战斗结束;牺牲同志的遗体上,不少是身中数弹。
正是由于这些战士的英勇战斗,独立团才成功地完成了打援任务,为我军在平型关伏击敌人提供了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