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师齐聚平型关

9月14日，第三四三旅抵达晋北重镇原平。这时，第一一五师师长林彪已经提前赶到了原平。他是最早深入山西腹地的八路军高级将领。

原平地处山西北中部，东临五台县，西靠宁武县，南与忻府区、定襄县毗邻，北和代县、朔州市接壤。原平是革命老区，早在1926年8月，就成立了崞县第一个党组织。由于战乱，昔日颇为繁华的原平镇已显出战前的混乱和颓败。

原平是崞县所属的一个比较大的镇子，同蒲铁路从这里拐向西北，如果去雁门关或繁峙、平型关，从原平下车最为便捷。抗战爆发后，第二战区在这里设立了一个军事交通处。

八路军第一一五师的战士们到原平后有秩序下了车，在车台上排好队后，出了车站。很快，从车站出来的八路军队伍在广场上排好了方阵。

只见旅长陈光站在高台上大声宣布：“同志们，现在我们已经到达晋北重镇原平了。就是说，我们离抗日前线不远了。师部决定，我们以营为单位，分别住在原平周围几个村庄，稍事休息，就要往前线开拔。现在宣布一条纪律，部队住下以后，除宣传队在街上宣传抗日，刷写标语，张贴广告外，其他无关人员一律不准进原平镇的街。我的话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战士们齐声回答。

陈光接着又说：“各营注意，现在立刻把部队带到指定村庄。”

陈光的话音刚落，各营营长立即走出队列，站在队列前面，指挥队伍离开车站广场。

“一营注意，立正，向后转，齐步走！”

“二营注意……”

“三营注意……”

车站广场上的喊声此起彼伏。而就在这时，在原平镇内，满街是溃退下来的国民党晋绥军，他们有的用步枪挑着子弹、手榴弹，有的挑着抢来的包裹、母鸡等东西在街上乱窜。

第一一五师宣传队战士在宣传抗日，刷写标语，张贴广告。罗荣桓、陈光一行数人来到街头，忽然看到有几个晋绥军士兵在跟刷写标语的八路军战士说着什么，罗荣桓一行人走了过去。

只听一个晋绥军问八路军战士：“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开拔？”

“我们要到前线打日本鬼子去。”正在专心刷标语的八路军战士回答。

晋绥军说：“哎呀，小日本可厉害啊，就你们手里那些老套筒、汉阳造、大片刀，能打过鬼子？”

呸！脓包，还有脸说得出，早就气得发颤的八路军战士真想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但是，为了团结抗日，大家只好忍受了这种讽刺。

的确，八路军的装备不仅远不及日军，也远不及国民党军队。有的战士连土造步枪都摊不上，只是背着大马刀。在懦弱者看来，八路军未免太不自量了。然而他们都是中华民族最优秀的子弟，在这强敌面前，他们有勇往直前的英雄气概。

在雪片般飞来的求战书上，战士们纷纷写下钢铁般的誓言；有的表现了视死如归的精神，给父母妻儿写下了最后一封信，有的准备好了最后一次党费。千万个人一个决心：誓与侵略者决一死战，为保卫祖国流最后一滴血！

“老套筒、汉阳造、大片刀怎么了，难道他们的头不是肉的，我们的子弹穿不透他，刀砍不动他？”刷标语的八路军战士有些生气地回答。

另一个晋绥军说：“你们别吹牛皮，上去试试吧！”

一个八路军战士问：“你们为什么退下来？”

那个晋绥军说：“日本人有飞机、大炮弹、坦克，炮弹比我们机关枪的子弹还多，逼得我们连气也出不来，我的好多弟兄都被炸死了，不退下来咋办呢？”

“当兵还怕死？你们究竟打死了多少日本鬼子兵？”八路军战士不屑地说。

“我们，我们还没见过鬼子兵的面哩。”晋绥军说。

“为什么不和敌人拼一拼？”八路军战士说。

“找不到长官，没有人指挥，打不了哇！”晋绥军一脸的无奈。

……

听到这里，罗荣桓对陈光说：“这伙国民党溃兵在散布失败情绪呢，怪不得陈旅长宣布‘不准进镇’这条纪律呢。看来，我们必须早点离开这里。”

罗荣桓一行人一边说，一边拐进一个小巷，身影在小巷里消失。

这是原平一带普通的小村庄，黄土房、黄土墙、黄土街，村口有八路军战士在站岗，街上有扫街、打水的战士。罗荣桓、陈光一行人走在通向小营村的土路上。

在警卫员的带领下，罗荣桓、陈光来到一个院子，听说首长到来，正在屋里休息的林彪和聂荣臻从屋里出来迎接。

双方握手寒暄后，进入屋里坐下。

林彪说：“说说你们路过原平镇的感受吧！”

罗荣桓说：“原平镇街上尽是溃退下来的晋绥军，他们到处在散布失败情绪，我看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时间一长，这种失败情绪怕影响我们战士旺盛的斗志。”

林彪说：“对，咱们是得早些离开这里。老聂，你先让杨成武同志马上到国民党原平军事交通处联系汽车，部队在这里只休息一天，后天我和三四三旅、独立团就一起离开这里，开到大营镇去，你和师司令部继续留下来，等三四四旅到来后，再追赶部队。”

聂荣臻转头对身边的通讯员说：“通讯员，你立即到独立团把杨成武同志叫来。”

通讯员应声跑步出了院子。不久，杨成武来到。

聂荣臻对杨成武说：“后天师长和三四三旅、独立团就准备离开这里，你和熊伯涛立即到国民党原平军事交通处联系一下汽车，要赶快，不要误了事情！”

接到命令，杨成武和熊伯涛立即来到了国民党原平军事交通处。

接见他们的是一个国民党上校军官，他上下打量了杨成武他们一眼问：“二位是……”

杨成武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我们是八路军第一一五师的，要开赴到抗日前线去，需要你们拨给我们50辆汽车。”

上校军官似乎有些怀疑，他反复打量着杨成武他们：“你说什么？贵军真得要上前线去？”

熊伯涛冷笑一声：“还能有假。”

“日军来势凶猛，炮火猛烈，飞机到处炸，我们十多万国军都顶不住，你们那么点儿人，那样的装备，能行吗？”上校军官有气无力地嘟囔说。

“你们不行，我们能行，我们的战斗力上校不会不清楚吧？”杨成武反问道。

上校军官有些慌张地说：“清楚，清楚，兄弟多次跟贵军交过手，在陕北，我们的牛师长还被贵军俘虏过。”

杨成武哈哈大笑说：“过去的事就别提了，现在我们合作抗日了嘛！可是合作得有诚意，为了抗日，相信上校先生不会不合作吧。”

上校军官立刻表示出一种由衷的敬意：“贵军的勇气令人佩服，兄弟本应全力相助，因为实在拔不出那么多的车，非常抱歉。”

这时，熊伯涛有些生气，因为在来的时候，他就看到窗外的广场上停着一百多辆汽车。

熊伯涛用手指着窗外的那些汽车说：“我们只需一半就够了。”

杨成武也大声反问：“有车不借给我们，难道这是合作的态度吗？”

上校军官样子尴尬地说：“这些车子，战区司令部指示，要用它们运送军用物资，实在难以从命。”

杨成武斥责说：“上校先生，现在情况十分紧急，如果你们故意发难，延误了我们上前线的时间，贻误了战机，一切后果由你们负责。”

面对责难，上校军官面如死灰：“啊，不，不，这是上头的意思，二位先等着，我马上把贵军的请求报告战区长官司令部。”

上校军官说着转身走进了里间。杨成武、熊伯涛坐在椅子上等候。不一会儿，上校军官从里间走出来，只见他赔着笑脸说：“阎长官指示，全力满足贵军的要求，希望贵军以最快的速度开赴前线，顶住日军。”

9月15日清晨，李天佑第六八六团的1个营，作为第三四三旅先头部队，从原平出发，徒步前往代县。其余的部队等待战区派出的车辆，以便尽快赶往大营。

紧接着，第二战区派来1个汽车团，负责输送第343旅主力和师独立团。大约在16日前后，这些部队均已在大营集结完毕。

在第六集团军总部，林彪和孙楚的手握在了一起。从外表上看，这两个人都是那么瘦弱，个头也差不多。不同的是，林彪面孔苍白，略显忧郁；而孙楚脸色红润，显得开朗、从容。当然，林彪由于比孙楚小近20岁，他身上的青春气息是孙楚无法比拟的。

根据第二战区的作战部署和八路军总部拟定的行动计划，第三四三旅和师独立团只在大营停留一夜，便出发向灵丘以南地区开进，19日进抵上寨地区休整待命。

部队向前开进了，蜿蜒在成熟庄稼间的土路上，50多满辆载着第一一五师八路军战士的汽车在行驰。日军的飞机擦着树梢，疯狂地扫射、轰炸，沿途弹坑累累。

与此同时，公路上拥塞着溃退下来的晋绥军败兵。溃兵们神色仓皇，有的用步枪当扁担，挑着包袱、鸡鸭；有的歪戴着军帽，斜披大衣，以武器当拐杖，边走边骂；躺在路旁的伤兵却无人理睬。

林彪在前进途中，又接到了聂荣臻的电报：由于原平经代县、繁峙的道路被一帮接一帮的国民党败兵堵塞，加上这些败退的国民党兵在大量地散布失败情绪，为使我军不受这些溃兵失败情绪的影响，我准备率师司令部和第三四四旅改道五台山，经龙泉关等地到达灵丘南山与陈旅汇合。

林彪立即回电：同意改道，明日陈旅和独立团就向灵丘南山的上寨村开进，上寨村见。

9月19日，独立团、第三四三旅秘密地集结平型关侧后的灵丘太白山区上寨镇。22日，三四四旅和师直也从五台、原平抵达相距不远的灵丘南部山区的下关村。

9月20日，第一一五师终于进至平型关以西的大营镇待命。就在同一天，日军第五师团长、中将坂垣征四郎率第二十一旅团一部占领灵丘县城，逼近平型关。

平型关位于山西东北部，和河北交界，地势险要，自古就是长城南端的重要隘口。为什么这位中国通偏偏选择对进攻不利的平型关呢？答案是因为这是进攻雁门关的必经之路，穿过平型关可以尽快实现日军“三个月灭亡中国”的计划。

此时的阎锡山雄心勃勃，制定将日军放进平型关内加以围歼的决战计划。他任命傅作义为总指挥，以一个师加两个旅作为总预备队，以8个团的兵力从内长城外侧公路向东、西跑池、小寨间迂回，侧击日军右侧背。八路军第一一五师的任务是从平型关东边的山地夹击日军，断敌后路。

这时华北的抗战形势是这样的，1937年7月底，日寇相继占领了北平、天津。为了灭亡中国，日寇紧接着沿津浦、平汉、平绥三线扩大侵略。

沿津浦路进攻，为的是策应对上海、华东等地的侵犯；沿平汉路南下，为的是夺取中原，进逼华中、长江；沿平绥路西进，为的是占领山西，进而控制整个华北。

蒋介石这时已看清对日妥协无望，于是决心抗战，对日寇的三路进犯，都做了相应的战斗部署，在平绥路方面，组织了著名的南口张家口战役。

此役，中国军队歼灭日伪军2万余人，击落日机1架，自身伤亡近4万人。中国军队作战英勇顽强，但因战线长，兵力单薄，装备不足，加之单纯防守，增援不济等因素而最终失败。

南口作战虽然失败了，但中国守军英勇顽强、不怕牺牲的精神值得称颂，影响也是很大的。南口战役严重地挫伤了日寇，打乱了日寇的作战计划，使“三月亡华”的神话破灭。

南口战役，极大地鼓舞了全国人民的抗战热情和斗志，从此，“中国不会亡！”“筑成我们民族新的长城！”“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抗战口号，深入人心，传遍祖国大地。

南口战役的政治动员作用，远远超出了它的军事意义。9月6日，中共中央机关刊物《解放》发表短评说：“不管南口阵地事实上的失却，然而这一页光荣的战史，将永远与长城各口抗战、淞沪两次战役鼎足而三，长久活在每一个中华儿女的心中。”

南口战役后，日军下一个矛头所向是第二战区阎锡山苦心经营的山西。山西，四面环山，地势险要，素有“华北屋脊”之称，在军事上被兵家称之为“华北之锁钥”。所以日军想统治华北，必先图晋绥；欲图晋绥，必先争太原；想争太原，必先夺大同或平型关。

但是日军占领南口、张家口后，图晋方向是西北之大同，还是东北之平型关？

阎锡山判断，日军为运送部队、军火，展开机械化部队，发挥其优势，必然把锋芒指向大同。据此，他部署了大同会战计划。

然而，战况实际发展是：9月上旬，东条纵队和伪蒙军沿平绥线击破李服膺部防守永嘉堡、天镇间的国防工事，直抵阳高城下。

李服膺部一路狂奔逃到桑干河以南，日军于9月13日攻占大同，而敌军主力坂垣师团指向平型关，意图抄雁门关后路，然后夹击太原。

至此，阎锡山部署的大同会战计划流产。

雁门关一带兵力虽多而无用，而平型关一带则兵力空虚，危如累卵。阎锡山被迫立即着手部署平型关会战。

为阻止敌关东军“蒙疆兵团”沿同蒲路南下和第五师团由平型关沿滹沱河会攻太原，第二战区于9月5日确定：杨爱源的第六集团军负责防守内长城由应县的北楼口向东经凌云口至平型关，松树山而达广灵东南的牙村一线地区；傅作义的第七集团军负责守卫内长城之北楼口向西至朔县的利民堡一线；何柱国的骑兵第二军守卫平鲁至以西的下水角一线地带；赵承绥的骑兵第一军防守偏关以东之老营和偏关以北长城外之清水河地区；林彪的第一一五师守卫在平型关以东至灵丘地区；担任预备队的第七十一师位于繁峙，七十二师位于代县，三十五军位于阳明堡；战区指挥所位于岭口。

八路军方面，看到国民党部队在华北战场上节节败退，华北形势岌岌可危，自8月22日起，八路军先头部队第一一五师，由陕西省三原以北地区出发，经韩城东渡黄河，自山西省侯马镇乘车沿同蒲路北上至原平后，三四三旅和独立团在师长林彪和旅长陈光率领下，经繁峙、大营于9月19日抵上寨、下关地区集结。

师直属队和三四四旅在副师长聂荣臻和旅长徐海东率领下，经五台、龙泉关、龙王堂到达下关地区与先到的部队会合。政治部主任罗荣桓率领部分政工干部在阜平发动群众。

这时日军士气正旺，因此有恃无恐。日军第五师团长决计使用第一线的五个大队，大胆地实施右翼迂回。9月21日下达了作战命令，令第二十一旅团长三浦敏事少将指挥在灵丘的三个大队，正面进攻平型关；命令第二十一联队长，率广灵方面的两个大队，经浑源、西河村、小道沟、涧峪村，进攻平型关西侧地区。

显然，敌人妄图击败灵丘至大营镇之间的晋阎军，夺占平型关，继则实施追击，进行纵深迂回。此时，阎锡山已被逼到了绝境，只得硬着头皮顶下去，准备在灵丘、沙河间地区与日军决战。可是，由于晋阎各军士气低沉，连阵败北，自21日以来纷纷退向平型关。

此时，由于南口战役和淞沪会战的失利，国民党军队产生了悲观情绪，甚至散布“日军不可战胜”的谣言。国民党部队节节败退，日军不可战胜之神话像一团阴云笼罩着、扩散着。

对此，八路军将领非常担心，第一一五师副师长聂荣臻后来回忆说：面对日本侵略军的进攻，国民党军队兵无战心，将无斗志，一直向南败退。而八路军却迎着敌军斗志昂扬地向北挺进。因为那条路上国民党败退的军队一帮接一帮，堵塞着道路。我还担心他们散布的失败主义情绪，会影响到部队的士气。为了摆脱这些溃兵对部队情绪的影响，因此，我决定避开他们。国民党军队那种不战而退的恐慌情绪，实在使我担心，说不定，他们很快就会从晋东北全部败退下来。

日军果真不可战胜吗？

在国民党几十万军队溃败之际，在第二战区长官阎锡山看到日军向平型关进攻的嚣张架势束手无策的时候，八路军能抗击日军吗？能打得赢吗？时任第一一五师师长的林彪与副师长聂荣臻，无时无刻不在考虑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