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陀罗女郎》
剧情似乎并不复杂。佛陀的密友和高徒阿难陀,到城市周游一番之后返回寺庙。途中遇上酷暑炎日,这位高僧口渴难耐,看到路边有个姑娘拎着一个大水罐,便走上前去讨口水喝。“哦,长老,我是个首陀罗(印度社会中最低贱的种姓)女子,”姑娘说。“你怎么能喝我的手弄脏了的水呢?”阿难陀告诉她,她是人类的一员,人的价值在于有一颗爱人之心,而不在于种姓。“云彩变成水降临大地,这种授与并不会因为它是一片乌云而有损其神圣。”阿难陀随后喝了姑娘献上的水,缓步离去。姑娘却怔住了。
眼前那位相貌清秀的僧人的简朴话语,对于首陀罗姑娘普拉克丽蒂,却象是自由的信息。社会的不公正,年积月累在她心里造成的自卑感似乎一扫而光。她平生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她有爱的权利,有奉献的权利,有平等做人的权利。受到压抑的自尊得到了解脱,她意识到了自己作为一个人, 特别是作为一个女人所具有尊严,并且知道这种尊严是上天所赐。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值得奉献的东西,也不清楚有没有配得上接受奉献的人。可是很快她就有了答案:除了自身以外,她没有什么可奉献的,而这一奉献唯一的接受者就是那位唤醒了她沉睡的自我的僧人。
普拉克丽蒂新近发现的自由感使她有了主意。她一心要赢得阿难陀的爱情。然而阿难陀再次看见她时却形同陌路,连招呼也没打。普拉克丽蒂顿时感到羞愧难当。迅即她的爱化作一种狂热而执着的意愿:将阿难陀从他那出家人的与世无争的生活中拉出来,叫他成为自己感情的奴隶。普拉克丽蒂求助于她的懂得巫术的母亲。母亲一听女儿要她用一道符摄住那位和尚,还要把他弄到家里来,不禁大吃一惊。她说道:“不要叫我玩火,用符咒镇住佛陀的同伴,这可是造孽啊。”但她经不住女儿的再三哀求,终于答应了。在开始施魔咒前,她说道:“阿难陀,饶恕我!饶恕我吧,圣僧。请接受我的敬意,我就要干亵渎神明的勾当了。”符咒生效了。阿难陀在一股他既无法抗拒又无法理解的力量推动下,痛苦不堪地来到首陀罗女郎的小屋。
“我来收去符咒,”女巫迫不及待地说。“让我来解救这个高尚的灵魂。” 但普拉克丽蒂不答应。“让他走近一点⋯⋯我会抚慰他的。他已经陷入罪恶了,但使他陷入罪恶的乌云将会被我心中燃烧着的烈火驱散。我要用自己汨汨涌出的生命之泉洗净他那受苦受难的灵魂。他曾要过水喝,让他再要一次水吧。”可是当普拉克丽蒂看到阿难陀走近她家时,她害怕了。她想要以身相许的并不是这个不知羞耻、欲火中烧的堕落之人,她的奉献是要给那个真正的阿难陀,那个脸上曾因真理的辉映而光彩照人的阿难陀。“妈妈,破掉
咒语吧,”她叫道。“快消除这可耻的魔法。真坏,我真坏,我把他抢下了凡尘。噢,曾给我带来自由的神光在哪里?一个首陀罗女子,这就是我的身份——我玷污了,亵渎了纯洁的东西。”普拉克丽蒂的母亲竭尽全力解除了符咒。阿难陀自由了,但女巫却因精疲力竭而死。弥留之际,她看见阿难陀走进了房门。“愿神保佑你,大师,”她喃喃地说。“我的罪孽,和我的生命一样,在你的脚边完结了。”
首陀罗女郎匍匐在阿难陀脚下,请求宽恕。“我把你拖下凡尘,你是来超度我的。哦,纯洁的人,你的脚一碰,尘土也变干净了。”阿难陀对她一言不发,唱道:“敬礼佛陀,开化之神,大慈大悲。”阿难陀的第二次到来是对普拉克丽蒂的真正的超度。第一次相遇时,他说的话激发她的自我意识, 打开了自由之门。但虚荣与色欲挡住了她的视线,使她看不到自由只有凭着一腔诚意才能挣得。但此时,她的骄傲已被贬抑,苦难的磨炼使她获得理智,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够束缚住她,首陀罗女郎真正得到了解放。一种新的哲理在剧中激发出来,表明剧作家对在获得自由和超度的过程中理智和克制的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