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华传统伦理与教育

第一节 君臣伦理与家庭伦理

一、君臣上下关系

原始社会末期的时候还没有出现国家制度,更没有君臣关系与上下之别,那个时候也并未出现家庭中的夫妻关系与父子关系.夫妇、父子、君臣上下,诚如《易》经所论,都是伴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才相继出现的.因为婚姻家庭的出现先于国家制度,所以在社会伦理道德中,君臣上下关系是比照父子关系、按其上下分职的具体内容而形成的.伴随着时代的进步,政治制度的改变,国家机关设置形式的变革,其伦理道德也就要相应地作出一定程度的调整.只不过是,依照唯物、辩证、求是的哲学理论而进行的变革就是科学的变革,而按着主观唯心主义的目的论,采取实用主义的观点作随意性的曲解,所搞出的东西就是有害的.君臣关系亦同样是阴阳互感、互动、互交、互依、互根的对立统一关系,只不过君臣之分职在于治国安民,故其道德内容就不像夫妇、父子、兄弟关系那样注重养、教、慈、孝、友、悌,讲求互相敬爱了,而是偏重于公、正、忠、信、礼、义以及上下交和,以通其志等方面为内容.君为臣纲是三纲之首,从中央到地主,构成了王权的机构.王权是父权的扩大,君主被称为国民之君父,地方官吏被称为父母官.君是宗法社会利益的最高代表,享有最高的权力,具有最高的权威.在中国古代的宗法社会里,忠的体现就是移孝,即将对于家庭中父母的孝扩大到对于君主的忠,同封建社会的君为臣纲道德伦理相对应.

所谓忠,其一就是尽自己的心,尽心尽力,克尽一切私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二,忠是诚实不欺.把忠君的道德行为规范推广,用于待人处事,则是忠恕."推己及人为恕",推测自心,己所欲,人亦所欲,己所不欲,人亦所不欲,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忠恕正是仁.

上面所引之语,都说的是君臣互动、互交、互依、互为根本的道理,是以阴阳守恒规律为原理,而联系君臣分职、互动而合为一体事物进行阐述的.互感、互引、互动、互依的前提,就是阴阳平衡,失去了平衡则无生命力,要保持阴阳平衡以守恒道,就必须守中道,以公心,互相信任.在人类社会,行自然之道,出以公正之理,虽远亦亲;不依公正之理为言行准绳,而以主观利己行事,就是亲生母子,虽居之于一家,亦会互不相亲而各怀怨恨.

二、家庭伦理

(一)注重家国相联

在儒家思想看来,家与国之间是紧密联系的,儒家认为国之根本就是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而齐家,又必赖于修身,吾日三省吾身,故"家之本在身"(《孟子·尽心下》).由此,家庭道德的建设也被推置到了与国家天下休戚相关的位置,"一家之不治,何以为天下","室家之道修,则天下之理得"(《汉书·匡衡传》) , " 其家不可教, 而能人者无之, 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 ( 《礼记· 大学》) .

家国之间的联系进一步深化,体现在国先于家.在儒家思想的修齐治平模式中,"国"对于"家"来讲,无疑是重要的目标指向,主张为了实现国家的利益就应当抛弃一己之家,只有保护好国家才能够保全家庭,只有"卫国"才可以保全"家庭",大义的体现就是忠.

(二)讲求家庭礼仪

儒家提出,统治者要想实现治国平天下的目的,就要做到修身与齐家,并且对修身效果产生直接影响的莫过于家庭环境.因而在儒家思想中更为重视家庭教育,而在家庭教育里,伦理道德教育占据着首要的位置.正如《论语》所言:"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言,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为此,儒家在长期的家庭伦理道德教育过程中,也摸索、形成了一系列的家庭礼仪,以此来规范人们的行为.

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关于家庭伦理的作品是《礼记》,内容涉及诸多家庭成员的行为道德规范,如夫妻之间、父子之间、兄弟之间.《礼记》在唐代升格为经书.此外,还有由某些家庭自己制定的家礼,这种家礼产生的年代较晚,据《庭帏杂录》中说:"六朝颜之推家法最正,相传最远."家法即家礼,这是封建家庭家礼的最早记录.宋代以后,封建家礼日益增多,到明清时,几乎所有的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家法、家规.

封建家礼都是以儒家和宋明理学的道德原则作为指导思想并贯彻着儒家亲亲尊尊、父慈子孝、夫贤妇随的基本精神,涉及的内容包括孝亲、悌弟、事夫、守节、治家、理财、婚嫁、丧葬等,事无巨细,均有规定.可以说家礼是儒家伦理规范的具体表现,渗透着儒家的人生观与处世哲学.

儒家文化内在组成部分就是家庭伦理关系,正如同其他中华传统文化,家庭伦理文化既有进步积极的一面,同时又有其落后消极的一面.

中华传统美德中的尊老爱幼、勤劳谦虚、忠于职守、仁慈修身都是值得提倡的,但是对于一些维护封建道德秩序的糟粕,如家礼中所规定的祖孙之礼、父子之礼、兄弟之礼、夫妻之礼、婆媳之礼、主仆之礼等,都着重强调上尊下顺的宗法等级制,孙子要顺从祖父,儿子要顺从父母,弟弟要顺从兄长,妻子要顺从丈夫,媳妇要顺从婆婆,奴才要顺从主子."顺"的观念几千年来通过家礼不断传播给人们,深深地植根在人们心中,培养出一种怯懦、驯服、畏惧的社会心理,对中国社会和民族的发展产生了不可估量的消极影响.因此,对于家礼中的封建道德观念,还需要我们进一步清除.

应当指出的是,以儒家为主干的中国传统家庭伦理道德,已成为在新型家庭伦理道德建设乃至整个精神文明建设过程中所关注的对象.

我们应在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指导下,提炼、弘扬、采借儒家家庭伦理道德中的优秀传统,古为今用,让它在中国的家庭美德建设以及教化过程中发挥积极作用.

第二节 传统教育理念

西汉时期,汉武帝接受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使得儒家思想成为封建社会的主流思想,从而在后来的千年时间里发挥着主导的作用.现代教育的许多理念都可以从孔孟教育思想中找到原型或痕迹.孔孟教育思想历经两千多年依然对现代我国教育领域产生不容忽视的影响,因此孔孟教育思想一直都受到学术界的关注.古有儒学继承人董仲舒、朱熹等人弘扬孔孟教育理念,今有如雨后春笋般的专家学者纷纷针对孔孟教育思想进行研究,并将孔孟教育思想的现代意义这个课题不断丰富和完善着.本文将其中的一些观点经过整理并作系统的分析,希望可以给现代教育的突破有一些启发.

一、教育的起源和古代学校的萌芽

"教育"这个词最早出现在《孟子·尽心上》:"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其实,在我国丰富的典籍中就有很多关于教育的记载,例如在《孟子·滕文公上》中:"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再如《淮南子》:"尧其导民也,水处者渔,山处者木,谷处者牧,陆处者农."能够看出,早在远古时代的时候,教育活动就已经出现了.

夏商周时代,奴隶制度得以进一步发展.根据历史的记载,中国最早的学校出现在商朝,且有丰富的文物作为实证.殷墟考古发现大批甲骨文"卜辞",其中许多资料证明商朝已经有较完备的学校教育.

例如郭沫若就在一片甲骨上发现五行字,重复地刻着"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辛未、壬申、癸酉"的干支表,其中一行字迹工整精美,另有四行歪斜不齐,郭沫若推断这可能是当时的"习刻文字",从中可以看出商朝传授与学习文字的真实情况.

西周时代,教育体系得以进一步发展,出现了一整套相对完备的学制系统.西周时期的学校主要分为两种,即"乡学"与"国学"两种,其中"国学"主要是为奴隶主以及贵族所设置的,"乡学"则是为普通庶民所设置的.当时所学习的主要内容为德、艺、行、仪四个方面,尤其格外重视道德教育.《周礼》记载"保氏教国子以六艺、六仪".

六艺指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御、射、礼、乐为"大艺",书、数为"小艺".这种教育的意义在于发掘远古社会的血缘亲情观念,将氏族社会的淳朴民风融入礼乐教化之中,美人伦,厚教化."六艺"教育对我国后世的教育思想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国学""乡学"教育,保证了统治经验的传承和积累,为西周选官制度的实行提供了人才上的支持.

春秋战国时期,社会大动荡、大变革,形成了"诸子风气,百家争鸣"的局面,教育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私学大量兴起,教育对象由少数贵族扩大到平民.当时,对教育影响最大的学派是儒、墨、道、法四家.

私学的产生是我国教育史上的一个创举,改变了之前只有贵族才能受教育的状况,扩大了教育对象的范围,开创了我国教育史的新纪元.

二、古代教育的历史发展

(一)秦汉时期的教育

社会发展到了封建社会,教育的直接动机及结果就是"学而优则仕",主要是为封建统治者遴选官员,强化封建统治.选士制度是"学而优则仕"在制度上的保证,因此选士制度成为古代教育最主要的宏观调控手段,具有"指挥棒"的功能.

1. 秦代教育

公元前221 年,秦始皇统一了六国,结束了长期的封建诸侯割据的局面,建立了一个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国家.在文教方面,为巩固新创建的中央集权,秦代采取了严厉的文化专制政策,如"书同文""行同伦""焚书禁学""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等.秦代的文化专制严重摧残了古代的文化教育,对一般的学校教育采取了错误的全盘否定的态度.因此秦代并没有建立起完整的学校制度,到目前为止在典籍中甚至没有发现一所载入史册的秦代学校.

(1)"书同文"与"行同伦".

为了消除战国时期"言语异声、文字异形"的现象,秦统一之后推行"书同文".丞相李斯对当时流行的大篆和金文加以改造,简化大篆和金文笔画,创造"小篆"推行全国.狱吏程邈又根据小篆再简化而创新"隶书"字体.

"书同文"为文化的传播和学校教育的普及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出现了以小篆为字体的蒙学教材,如李斯的《仓颉篇》、赵高的《爰历篇》、胡毋敬的《博学篇》等,供学童识字之用,这些教材成为汉以后蒙学识字课本的先驱.

"行同伦"的目的是进一步融合各民族的风俗习惯,从思想上规范人民,尤其是在原六国旧地实施教化,这对于全民族的道德规范有积极作用.

(2)"焚书禁学"与"以法为教"

在治理国家的问题上,法家和儒家政见不一,发生严重分歧,李斯要求禁止私学,以加强对教育的控制.秦始皇三十四年(公元前213年),通过"挟书令"的法令.按照这个法令,民间除了医、农、占卜之外的书籍均要收缴焚毁,重点是取缔"百家语",打击对象是"言必称《诗》《书》,行必颂古圣贤"的儒家学派.

由于书籍被焚,言论被禁,私学失去了存在的基础,法令成为唯一的学业内容,而且只能以那些制定、执掌和解释法令的官吏为师,这就形成了秦朝的"以法为教,以吏为师".这实际上导致了学校教育制度的消亡.

2. 汉代文教政策与学校教育

汉代,在教育上采用儒家的主张,把教育作为巩固"大一统"的重要工具,逐步实行了"独尊儒术"的文教政策.

董仲舒在《对贤良策》中提出"独尊儒术"的建议,被汉武帝采纳,为培养和选拔人才确定了方向和标准.汉代教育制度,包括与教育制度密切相关的选士制度,是在"独尊儒术"政策的指导下建立和发展起来的.在这个政策指导下,教育成为治国之本,儒学成为教育的主体内容.

在汉代,学校教育得以蓬勃发展并形成了较为完备的学校教育体系,主要分为两大类,即官学和私学.在官学中教育水平最高的就是中央官学中的太学,由西汉汉武帝时期所创立,从此之后太学成为了汉代官学的定制.

汉代时期的私学主要分为两大类:一种为"蒙学",同当下的新蒙学教育相似,蒙学教育的主要对象为儿童,内容为启蒙教育,谓之"开蒙";另一类私学为"精舍",主要进行专经教育.东汉名儒马融,教授学生人数以千数.郑玄的学生也经常达百千人.私学学生分为著录弟子与及门弟子两种.著录弟子不必亲自来学习,及门弟子则是要直接跟从老师受教.

中国传统教育制度的初步轮廓自汉而初步形成,对巩固封建大一统的政权起到了积极作用.

(二)魏晋至隋唐的教育

魏晋南北朝是我国古代由统一转为分裂和长期战乱的时期.这一时期,学校废置无常,官学数量大大减少.在教育思想领域,玄学盛行,佛道广泛传播,儒家经学继续发展,被称为"继汉开唐".魏晋南北朝教育体制的发展还呈现出另一个特点,即冲破"独尊儒术"的藩篱,先后涌现了史学、文学、律学、医学、算学、玄学、道学等专科教育学校.

尽管当时专科教育在形式、规模上都还没有形成完备的制度,但是对隋唐专科教育的发展有积极的意义.

隋文帝时重视学校教育,从中央到地方广泛建立学校.为了加强对教育事业的管理和领导,在中央设置了国子寺,设祭酒一人,总管教育事业.国子寺和国子祭酒的设置,分别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次设立专门管理教育的政府机构和设置专门教育行政长官的开始,标志着我国古代封建教育已经发展到了能独立于其他部门的程度,这在中国古代教育史上具有重大意义.

唐代经济繁荣,文化科学发达,学校教育相当完备.唐代建立了从中央到地方完备的封建学制体系,专业学校逐渐定型,同时唐代扩大了国际国内文化教育的交流,使唐代的教育具有一种开放的性质.

学校与科举的关系极为密切,学校逐渐成为科举的预备机关和附庸,学者非必为仕,而仕者必为学.

唐代建立了从中央到地方完备的教育学制体系.由中央直接设立的学校由国子监管辖,分为"六学""二馆"."六学"指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隶属国子监;"二馆"指弘文馆、崇文馆.六学中前三学属大学性质,学习儒家经典,后三学属专科性质.

弘文馆属门下省,崇文馆归东官直辖,二馆招收的大多是皇族勋戚子弟.

除中央官学外,唐代规定,州有州学,县有县学,县内又有市学和镇学.学生由州县学毕业之后可以应"乡贡",也可以升人中央官学.

唐代学校教育的主要内容是儒家经典.唐太宗时期命令国子祭酒孔颖达、颜师古等负责编纂《五经正义》,为唐代士人修习儒家经典的范本注释,解决了教育内容混乱的问题.后来"五经"演变为"九经",即九本儒家经典,包括《诗经》《尚书》《礼记》《周易》《左氏春秋》《仪礼》《周礼》《公羊传》《榖梁传》.

(三)宋元时期的教育

宋元时期我国封建社会继续发展,又一次从封建割据到全国统一.

宋元时期教育体制和思想都有较为显著的发展和变化.宋初统治者为了"长治久安"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兴文教,抑武事"被确定为基本国策.宋代三次兴学,书院制度形成并完善,元代"遵用汉法",新儒学的产生以及理学教育思想都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 庆历兴学

北宋第一次兴学.宋仁宗庆历年间,范仲淹任宰相,锐意改革,提出"明体达用",批判当时教育内容空疏以及形式主义的弊端.但是范仲淹不久被排挤出朝廷,庆历兴学即告失败.

2. 熙宁、元丰兴学

宋神宗熙宁、元丰期间,王安石变法,实行教育改革,这是北宋第二次兴学.王安石批判了当时的学校教育有名无实、空疏无用,指出学校所教皆为应付科举考试的"课试文章".王安石提出择才而教,主张教授学生实用之学,要求学生文武兼备,并主张人尽其才,才尽其用.王安石针对科举的弊端,拟就新办法,废除涛赋、帖经、墨义等仅靠强记博诵便能致仕的办法,改考经义策论.

但是在宋神宗去世之后,司马光出任宰相,王安石教育改革的措施被废除,第二次兴学最终以失败告终.

3. 崇宁兴学

宋徽宗崇宁年间,当朝宰相蔡京提出"以学校为今日先务",在宋徽宗的支持下,扩展太学规模,普遍设立地方官学.停止科举考试,通过学校取士.崇宁兴学延续十七年,对后世具有重要影响.

朱熹是南宋一位理学集大成的教育思想家.朱熹的教育思想对后世影响极深.朱熹坚持把道德教育放在首位,提出以三纲五常为核心的封建伦理道德是"天理",必须遵守;而违背或反抗封建道德的言行皆为"人欲",必须禁止和根除.朱熹认为"存天理,灭人欲"是教育的根本任务.

(四)明清时期的教育

明朝封建专制主义更向前推进一步.为强化封建君主专制,学校和科举制度发展得更加缜密,科举考试始设八股取士.明朝奉程朱理学为官方思想.明太祖与刘基首创八股取士,从"四书"和"五经"中命题,"代圣人立言",并以朱熹的《四书集注》为标准答案.

在文教领域,明朝实行了种种禁锢思想的措施.最著名的"孟子问题",充分体现了明朝教育制度的实质.洪武初年,朱元璋读《孟子》"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认为不是臣子之言,下令将孟子撤出孔庙.并于洪武二十七年令翰林学士修《孟子节文》,将不利于君主专制的语句删除,如《尽心篇》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万章篇》的"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等,共删除八十五条.

清代教育制度基本沿用明朝旧制,但其管理措施更加完整、细密,并体现民族压制精神,构成清代教育特色.清代在各级学校制定更为严厉的学规.顺治颁布《卧碑文》,对生员进行压制,完全剥夺他们的思想、言论、出版、结社自由.雍正时又颁布"圣谕广训",要求每月初一、十五两日必须"令儒学教官传集该学生员宣读,令遵守,违者责令教官并地方官详革定罪".

清代学校教育制度,除中央官学和地方官学之外,在中央官学特设宗学、旗学、觉罗学等特殊性质的学馆.

三、中国古代的教育思想

(一)因材施教

因材施教就是根据学习者的个别差异,有的放矢、因势利导地组织和进行教学和教育工作.这一思想产生于孔子,他在教学实践中,常按不同情况因材施教.但他没有明确提出"因材施教"这一概念,是由宋代思想家、教育家二程和朱熹从孔子的教育和教学实践中概括出来的,"孔子教人,各因其材"(《论语·先进》"朱熹集注").

孔子之后,孟子曾对因材施教的思想进行了具体的论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时雨化者;有成德者;有达财者;有答问者;有私淑艾者.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孟子·尽心上》),就是将学生分为五种不同类型,对不同类型的学生采用不同的教育方法.

思孟学派的《学记》也对因材施教作了论述,提出教学必须了解学生的心理特点和个别差异,达到"长善救失"的目的.唐代韩愈对因材施教的思想进行了形象化的描述,他认为人的才能各有不同,就像树木的材质不同一样,有的能做栋梁,有的只能做房屋的户枢、门限和门旁的木柱,如果教师能像工匠一样因其材而教之、用之,就能造就各式各样的人才.宋代张载进一步发展了因材施教的思想,提出了教人"必人尽其材"(《张子全书·语录抄》),"必知至学之难易,知人之美恶.

当知谁可先传此谁将后传此"(《张子全书·正蒙·中正篇》)的主张,认为既要充分挖掘和发展学生的才能,又要考虑学生的接受能力;既要考虑来自教学内容方面的"难易",又要考虑来自学生才资方面的"美恶",从而切合学生的实际来传授知识.明代的王守仁、明清之际的王夫之等都论及了这一思想.

(二)"启发式"教育

启发式教育归纳起来有如下三个方面:首先,强调教学过程主要是对学生的自学能力和独立思考能力的培养;其次,强调教师的主要作用在于引导;最后,强调教学过程中,调动学生的学习主动性的意义.

"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述而篇第七》)一个人求学,求知欲不强烈的时候就不去开导他,每到心有所得而无法表达的时候就不去诱导他,达不到举一隅而即可类推其他三隅的境地,也就不再对这个问题进行讲解了.

教师在教学中要注意引导学生思考和表达问题,要通过启发引导最大限度地激发学生的积极主动性,使学生学会积极地思考和善于思考问题,发展思维能力.孟子也有云:"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孟子·尽心上》)即是说,教师如同射手,引满了弓却不发箭,做出跃跃欲试的姿态,以启发和诱导学生开动脑筋,独立思考,通过自己的苦心探求而获得知识.所以,他特别提倡怀疑精神,认为"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孟子·尽心下》),提倡"深造自得".《学记》对启发式教学进一步发挥:"君子教,喻也.道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道而弗牵则和,强而弗抑则易,开而弗达则思.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喻"就是启发诱导,引导而不是牵着走,勉励而不强使其屈从,讲解透彻而不告以全部现成结论,这就是"善喻",亦即启发诱导的最优化.

这种教学思想深深地影响了此后历代教育家,成为中国传统教学思想中的精华.

孔子的启发式教学是以学生为中心,让学生在学习过程中自始至终处于主动地位,让学生主动地处理问题、思考问题,让学生主动去发现、去探索,教师只是从旁加以点拨,起指导和促进作用.在这种启发式的教育方式下,孔子突出了学生在教学中的主体作用,启发学生思维,鼓励学生举一反三,大胆发表自己的见解.这种以学生为主体,鼓励学生勇于表达自己的看法和见解,正是目前我们的教育所倡导的.

孔子启发式的教学方法,可谓是开创了我国启发式教育事业的先河.

(三)温故知新

温故知新是孔子提出的一个重要教学思想.《论语·为政》

提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何晏注释为:"温,寻也.

寻绎故者,又知新者,可以为人师也."即教师必须自己经常温习故业,又能够吸取新的知识,做到融会贯通,有新的体会、新的发现,才能胜任教师工作.温故的"故",亦可训为"古",温故知新也体现了孔子重视历史知识、吸取历史经验,从而认识现实的思想.

孔子提出温故知新,要求做到"学而时习之"、学思并重、学思结合,认为学习以后,必须时时温习和练习,才能把所学的东西纯熟巩固;学习还必须思考,"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论语·为政》).

后来历代教育家阐发了孔子"时习"、"温故"、"学而思"的观点,要求教学注重学习过程中的复习、练习,在温习中获取新的理解和体会,在复习旧知识的基础上去探求新知识.

(四)有教无类理念

孔子之前,学在官府,只有贵族才能接受教育.孔子认为:"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故施教治国,不能分民之贵贱,而应当是"有教无类",使人人都能有享受教育的权利,正所谓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这是中国教育理论上的一个很大进步,直到今天,仍不失其民主进步意义.南朝梁之皇儡在《论语义疏·卫灵公》中评论道:"人乃有贵贱,宜同资教,不可因其种类庶鄙而不教之也.教之则善,本无类也."在教学方法上,孔子同样提出了非常科学的观点:主张启发学生的学习兴趣,以提高学习的主动性,因为内因在事物的变化中是主要因素;反对"填鸭式"的强迫性灌输,因为教师只是学生受教育、促使其思想发生变化的外部条件.虽然这个外部条件非常重要,但毕竟不能代替学生的主观能动作用.教育之道,贵在转移学生不正确的思想方法,使之向着正确的思想方法方面变化,才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故,孔子说:"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程颐对此评论道:"孔子教人,‘不愤不启,不悱不发’.盖不待愤、悱而发,则自知之不固,待愤、悱而后发,则沛然矣.学者须是深思之,思而不得,然后为佗说,便好.初学者,须是且为佗说,不然,非独佗不晓,亦止人好问之心也."

孔子认为,凡人都可以接受教育而从善,应该一视同仁地对他们进行教育,教育不能被贵族所垄断.这一教育思想的提出,开创了文化下移和普及教育的新道路,是中国教育史上划时代的革命创举,也是人类教育史上一项很有革命意义的突破.孔子所创设的私学,也成了中国教育史上与"学在官府"相对立的"学移民间"的划时代标志.

他的这一思想也体现了当今的平等教育思想,对我们普及九年义务教育、高校扩招、"希望工程"等都有一定的借鉴作用,是鼓励少数民族地区、贫困地区孩子接受教育的指导思想.

孔子尤为重视情感教学,主要表现在对学生的热爱上.孔子提出了"有教无类"的教学思想,一方面这种教学观点使得教育走向普通大众,扩大了受教育的范围,另一方面也能够感受到孔子对于教育以及学生的热爱.孔门弟子,有"箪食瓢饮身居陋室"的颜回,贫病难辨的原宪,也有"衣敝縕袍"的仲由,有躬耕瓜圃的曾参,也有父为"贱人"的仲弓等等.孔子对于这些出身低贱和家境贫寒的学生,总是怀着极大的教师热情来进行教育,因此孔门出现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人才济济的昌盛局面,真正印证了学所以益才也,砺所以致刃也.

(五)由博返约,教学相长

博是宽广,约是简要.由博返约就是在博学的基础上,融会贯通之后归纳起来,得其要领,取其精粹.我国古代教育家都非常重视博学,又强调用一贯之道去统领驾驭广博的知识.

孔子说"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论语·雍也》),第一次提出了由博返约的问题.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孟子则明确提出了由博返约的思想,他说,"博学而详说之,将以返说约也";又说,"言近而指远者,善言也.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

这里已经依稀认识到了博与约的关系问题,即具体与抽象问题,获得知识的深度和广度问题.后来的教育家都注重探讨博与约的关系,认为掌握知识必须由博返约,由博学到专精.荀子强调,博学而不能杂乱,要善于对各种知识加以取舍、归纳、选择.《学记》也认为,贪多务得,过于庞杂,或浅薄窄狭、过于贫乏,都是陷于片面性的表征.王夫之对博与约的关系作了非常精辟的论述:"约有博之约,而博者约之博,故将以反说约,于是乎博学而详说.反其为博而详者,皆为约致其功也.若不以说约故博学而详说之,则其博其详,假道谬途,而深劳反复,果何为哉!"(《读四书大全说(卷六)》).这就是说约是建立在博的基础上的约,而博则是约指导下的博,是为了提炼精华才广泛地博学,广泛地掌握材料;如果博学不是为了从丰富的材料中提炼出精华来,光为博学而博学,是没有意义的.

教学相长是说教之中必含有学,学之中必含有教,教与学二者相互促进,相得益彰.这是《学记》首先提出的一种教学思想.《学记》

说:"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教学相长也."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秉烛之明,肯定了教学作用同时把教与学组成一对矛盾,教师同学生在教与学的过程中相互推动,并使这个矛盾运动得到发展.因为只有学生的"知不足",才会引起教师的"知困".

学生"知不足",反而求诸己,更感到有赖于教师的指导;教师"知困",必然加强进修,努力钻研,以提高教学质量.这样又引起学生的"知不足",师生双方都在获得新的或矫正性的信息提示下,来调整自己的教与学活动,学因教而长进,教因学而得益,教学双方在相互作用中彼此相长.

(六)知行结合,学思结合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论语·为政》).只学习而不思考就会感到迷惑不解;只一味空想而不付诸行动就会一无所得,只有把学与思紧密结合起来,才能取得效果.他总结出了深入思考与学习的九个方面,即"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聪,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德思义".学生学习的过程时时离不开思.无论是"听,说,读,写"还是"知,情,意,行"之说,都强调学与思的结合法,任何孤立的教学都是违背教学发展规律的.

孔子的学生子夏对学与思的辩证关系深有体会,他说:"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论语·子张》).王夫之认为:"学非有碍于思,而学愈博则思愈远;思正有功于学,而思之困则学必勤"(《四书训义》卷六),只有学思结合才能走得更远!

知与行是教学过程中另一个对立统一关系.知而不行,行而不知,都是片面的,教学的基本任务就是使学生达到有知能行.子曰:"诵诗三百,受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论语·子路》).学不能用,这就失去了学的意义了.知与行的辩证统一,也是我国古代教学思想的优良传统之一.古代教学思想的发展正是在反对知而不行,以行代知的片面观点的反复斗争中发展的,到王夫之达到新的高度即格物致知!

值得注意的是,孔子在认识和处理学与思,知与行的辩证统一关系时强调了学思结合,知行统一,同时更侧重于学与行,似乎已意识到学生的人设活动是以接受前人知识为主,以间接经验为主,所以在学与思的矛盾中,首先是学;在知与行的矛盾中,关键是行.

学与思、知与行的矛盾在当今的教学论中同样是继续探讨的课题,掌握知识与发展能力(或智力)就是这些矛盾的集中体现.有人提出以发展智力(或能力)为主导,以掌握知识为基础,似乎是比较妥当的,但是在理论和时间的结合上如何恰当地加以解决,仍然是有待深入探讨的重大难题.

四、中国古代教育思想的特征

(一)重视伦理的教化

我国古代教育思想的最为明显的特点就是重伦理,即以德育为核心.中国的文化传统注重整体和谐,儒家学者将社会看作是一个和谐的整体,这个整体是由无数个体的人集合而成的,个人生活在这个整体之中,他不具有独立性,只是整体中的一个细胞,必须依附整体.

如果社会的整体和谐被打破,个人的生活也就失去了保障.因此,个体必须无条件地服从整体,这样才能保持社会整体生活的安定.强调整体和谐,就必须重视协调社会人际关系,因而就非常注重伦理道德,以增进人与人相互间的依存关系,使个人离不开整体.重视伦理道德,势必要加强自我修养,因而修身便成为儒家道德教育中的关键一环.

只有天下所有人都能自觉的修身,社会才能和谐安定,所以上自天子,下至平民,都要以"修身为本".

(二)教学过程辩证统一

中国古代教育家视教学为一个整体过程,每一次教学活动及教学活动中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完整的身心修养过程的一个环节,学、问、思、行是彼此连贯的统一整体.对作为整体过程的教学活动,则充分运用了辩证发展的观点来观察和认识问题.《学记》说,"教学相长",就是把教学看成矛盾的统一体,并用辩证发展的观点揭示二者之间的关系;同时也要求教师从辩证角度认识学生,因材施教,长善救失,以做到教与学的辩证统一.

古代教育家重视教学过程中学、问、思、行的统一,并用辩证的观点看待学与思、学与问、学与行的关系.如孔子常用学与思的辩证关系去开导学生:"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要求学生"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学而时习之","温故而知新",学以致用,言行一致,强调学思结合,学习结合,学问结合,知行一致.《中庸》对孔子学、问、思、行的学习过程进行了系统的阐述和发展,提出了学、问、思、辩、行相统一的学习过程,即"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这种观点对后世影响极大,朱熹曾将其列为白鹿洞书院学规的一部分,称为"为学之序".王守仁更认为学习过程是"知行合一并进"的过程.

他们用辩证统一的观点看待整个教学过程和教学过程各个阶段或步骤的联系和发展,强调为学与修身的统一.

(三)重视内省和内求

中国古代教育思想的又一重要特征是注重内省与内求,强调启发主体的内在道德功能和自觉性.孔子主张内省,《论语·里仁》说:"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自内省也."孔子的学生曾参尝言:"吾日三省吾身."即通过自我检查和反省判定自己的言行是否合"礼".要合"礼",就要自觉"克己",自觉反省.克己的思想到孟子那里进一步发展成寡欲,《孟子·尽心下》说"养心莫善于寡欲",《大学》说"君子必慎其独",都是要求道德主体时时处处谨慎而虔诚地内心反省和自我检查.

孔子认为,一个人能否提高自己的道德修养,不在别人,而在自己,因此主张学贵求诸己,并且把学习的内求与教育的培养目标联系起来,强调"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论语·卫灵公》),注重激发学生的内在学习动机,使其达到"好学"、"乐学"的地步.孟子也认为,知识与修养的提高,在于内在的动机和自觉性,强调学习要"自求自得".孔孟的这一观点到宋代发展成认识内求说.程颐说,"学也者,使人求于内也,不求于内而求于外,非学也"(《二程遗书(卷二十五)》).因此特别强调学习的内求和自得,要求教学必须调动学者的学习积极性和自觉性.后来学者朱熹、王阳明等,无论是强调理欲之辩还是心性之学,其核心都是强调启发主体的内在道德功能和自觉性.

五、教育的意义和作用

(一)对个人发展的意义

早在千年前,孔子提出的"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论语·阳货》),认为人的天性都是相近的,只是因为后天的习染和教育不同才渐渐有了差距而已.孔子的这一思想肯定了教育在人的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作用,也肯定了教育在社会发挥中的积极性与必要性.正如俄罗斯著名教育家乌申斯基说过:"任何一种力求满足高度的道德要求和人的一般精神需求(即已属于人和构成人性中的那些需要)的实践活动,就已经是艺术了.就这个意义来讲,教育当然就成为了最高级的一种艺术了,因为它力求满足人类最伟大的要求——人的本性的完善."在孔子的教育生涯中,一直非常重视道德教育.孔子从事教育工作的目的是为了他的政治理想,培养宰辅人才,所以他对弟子的品德、才能的要求很高.在孔子看来,他的政治思想只能由具有理想人格(包括品德、器识、局量及才能)的人来推行,孔子把具备他的理想人格的人,称为"君子".孔子的教学内容是:礼、乐、射、御、书、数,即"六艺".此"六艺"包括了道德教育、科学文学教育和技能训练等内容.

就其意义来看,已明确提出了我们今天所倡导的"五育"(德、智、体、美、劳)中的"四育",并把德育放在首位,这种思想至今仍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二)对社会发展的意义

正是由于教育的存在才使得人类文明得以延续,对于推动社会发展进步也是大有裨益的."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论语·子路》).在孔子看来,教育是社会发展的重要指标.为什么教育具有如此重要的意义呢?孟子对此作了很好的回答.他说:"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矣"(《孟子·滕文公上》)."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心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孟子·尽心上》).

教育是治国治民不可缺少的因素,甚至比政治更加重要.就是说,要建设治理国家,管理好社会事务,使社会安定,民富国泰,政通人和,天下太平,一个很关键的因素就是要把教育放在首位.唯有重视教育并大力发展教育,才可以促进国家与民族的兴旺发达,这同当下我国所提出的科教兴国战略是相符合的.在这其中,能够看出儒家教育思想对于国人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