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爸爸和妈妈离了婚，是赌气离的。表面上谁也不理谁，在路上见了面都故意把头扭向一边，装作谁也不想见到谁的样子，但在背后又都常常愣神儿， 好像谁都在想对方。这一点，瞒不了 12 岁的儿子韩良的眼睛。

良子是个有心眼儿的人，他在爸爸和妈妈之间来回跑着，有时住在爸爸那里，有时住在妈妈那里。他一开口说话，爸爸会以为是妈妈教的，妈妈会以为是爸爸教的，他呀，偏不说！因为他知道，爸爸和妈妈之间的矛盾，不是用几句话就能劝通的。

爸爸的爸爸在本村的小学校教了大半辈子学， 10 年前，他去世了，死前的遗愿是：让儿子接他的班。就这样，良子的爸爸先是当了“代课”教师， 后来转了正。

爸爸是忠于爸爸的爸爸的，他教学教得很认真。遇到农活忙的时候，孩子们都被家长扯回家，赶到地里去干活，他便不辞辛苦地走东家、串西家去求情，为的是把学生拉回学校。

良子的妈妈只念到初中毕业，但她聪明透顶。遇到改革开放的好时光， 不到几年时间，她就靠养禽养畜发了家，成了方圆几十里之内的“女富翁”， 在村里第一个盖起了三层小楼。现在还有了名片，上面印着她的头衔——“秀珠禽畜养殖场经理”。

她越来越看不起良子爸爸身上的那个“穷”字，说他一个月挣那八九十元，还不如自己几个小时挣的，总劝他辞职，到她的养殖场里去当“副经理”。可是，良子的爸爸就是不听，发誓说一辈子不离学校。于是开始吵架，她高声斥责他：“真是穷命鬼！你爹当了一辈子孩子王、穷相公，到死都住在那个破学校里，连几间自己的房子都没混上，你还要接着走这条穷道呀！”

“庸俗⋯⋯”良子的爸爸作出知识分子的清高神气说，“一开口就是钱， 要不就是鸡鸭猪兔，跟我们知识分子没有任何共同语言，真庸俗⋯⋯”

吵闹不休，越来越凶，后来两个人赌气离了婚。离婚时，两个人都“抢” 良子，良子也真有主见，眨了眨眼睛说：“我，公平对待，半个月住爸爸那儿，半个月住妈妈那儿。”

今天是他在妈妈那儿住的最后一天。吃过晚饭，他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文具，便起身要到爸爸那儿去。

“慢！”妈妈拦下了他，“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