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湘江损失巨痛

12月1日1时半，朱德主席给全军下达了紧急的作战命令。其中，命令“一军团全部在原地域有消灭全州之敌由朱塘铺沿公路向西南前进部队的任务。无论如何，要将汽车路向西之前进诸道路，保持在我们手中。”紧接着，在3时30分又以中央局、军委、总政的联合名义，下达了一定要保证执行革委上述命令的指令给一、三军团：

1日之战斗，关系我野战军全部。西进胜利，可开辟今后的发展前途，否则我野战军将被层层切断。我一、三军团首长及其政治部，应连夜派遣政工员，分入到各连队去进行战斗鼓动。要动员全体指战员认识今日作战的意义。我们不为胜利者，即为战败者。胜负关全局，人人要奋起作战的最高勇气，不顾一切牺牲，克服疲惫现象，以坚决的突击，执行进攻与消灭敌人的任务，保证军委1号1时半作战命令全部实现，打退敌人占领的地方，消灭敌人进攻部队，开辟西进的道路，保证我野战军全部突过封锁线应是今日作战的基本口号。望高举着胜利旗帜，向着火线上去。

中央局

军委总政

11月30日晚上，到12月1日清晨，无论是红色指挥员，政工人员，参谋人员以及各类战勤人员，和连队的党团积极分子，都是一个最紧张的通宵达旦的不眠之夜啊！为了党中央的安全，为了红军的生存，都是熬红了眼在为第二天作战斗准备。生死存亡在此一线啊！

12月1日，是战斗最激烈的一天。凌晨，敌人在敌机狂轰滥炸之下，更加嚣张地向红军进犯。而总参谋部命令红军在本日12时前，要保证决不让敌人突破白沙河，使总部和全野战军能顺利地渡过湘江封锁线。敌众我寡，但在“一切为了苏维埃新中国”的口号下，红军的士气惊天地而泣鬼神。于是在二十多里地的战场上，炮声隆隆，杀声震天在茂密的松林间，展开了生死存亡的一场战斗。

开始，敌人猛攻三团阵地，三团连续打了几次反冲锋。敌转而猛攻红一、二师的接合部，终于被敌突进4至5里地，并迂回到三团背后，包围了三团二个营。一个营当天奋勇地突出了重围，和一、二团会合。一个营突错了方向，反而突入敌群，被分割成许多小股，在班、排长和党的支委小组长带领下，两天以后多数人归回了自己的部队。敌人从红军接合部突破以后，二师也有被包围的危险。因为二师部署靠外，他们当机立断，命令守白沙的团队将敌人坚决顶住，这个团打得非常顽强，他们硬是凭着刺刀，将来势汹汹的敌人顶住了，其他两个团才撤出向西边大山靠拢。

接近正午时分，得知中央纵队已经渡过湘江并已越过桂黄公路大家才放了心，令一师和二师交替掩护，边打边撤。一师经木皮口、鹞子江口，二师经庙山、梅子岭、大湾，分别从两个山隘口退何通资源的越城岭山区。

这一天，一军团部也遭受极大危险。敌人的迂回部队打到了红一军团指挥所门口，这是多年没有的事。当时指挥所在一个山坡上，大家正在研究下一步行动计划，敌人已经端着刺刀上来了，聂荣臻起初没有发觉，警卫员邱文熙同志很机警，他先看到了，回来告诉聂。聂说：“恐怕是我们的部队上来了，你没有看错吧？”他说没有看错。聂到前面一看，果然是敌人。左权同志还在那里吃饭，聂说，敌人上来了，赶紧走。于是聂一面组织部队赶紧撤收电台，向一个山隘口转移，命一部分同志准备就地抗击敌人，一面命令警卫排长刘辉山同志赶紧去山坡下通知刘亚楼他那个政治部，让他们向预定方向紧急转移。刘辉山往下走的时候，敌人正向红军方向射击，一抬脚，一颗子弹奇怪地把他的脚板心打穿了。由于部队这次及时地采取了相应措施，摆脱了敌人，避免了损失。在大部队撤退的时候，敌人的飞机活动很疯狂，撒下很多传单，说什么如果不投降就要葬身湘江，国民党政工人员编写的这些狂妄浅薄的宣传品，连他们自己的士兵都称之为卖狗皮膏药，更吓唬不倒英雄的红军，没有人去理它！可是敌人的飞机几乎是擦着树梢投弹、扫射，很多人被吸去了注意力，不注意往前走了。聂荣臻对大家说：“快走！敌人的飞机下不来，要注意的是地面的敌人。快走！”

在红一军团与敌人血战的同时，三军团在兴安、灌阳一带，与广西敌人进行了激战。五军团则在文市附近与周浑元等追敌进行激战。他们也都打得顽强而艰苦，损失很大。

经过广大红军指战员的奋勇拼杀，蒋介石苦心设置的第四道封锁线终于被突破了，红军主力通过了滔滔湘江。但是，红军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湘江战役的结果，首先是英勇红军粉碎了敌人妄图全歼红军于湘江以东的罪恶计划。

湘江战役，是敌人精心策划的一次大战役。在整个战役中，蒋介石共投入嫡系部队和湘、粤、桂三省地方军阀部队合计达26个师近三十万人，历时9天，妄图全歼7万红军于湘江以东地区。敌我力量如此悬殊，“左”倾领导人的错误决策又造成了红军的全盘被动，在这种险恶的情况下，红军终于突破了湘江，这是一般的军事家所不敢想象的。红军所以能挫败敌人的罪恶阴谋，首先是因为广大红军指战员认识到他们是为广大人民翻身解放而战的，因而能胸怀大局，坚决服从命令，英勇顽强，不怕牺牲。为了革命的需要，他们在任何艰难困苦的情况下，能够一往无前，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敢打敢拚。新圩和脚山铺阻击战，敌众我寡，在装备优良的敌人面前，红军又被迫打阵地战，形势十分不利，终于顶住了敌人的凶恶进攻。据该地群众说：“几天时间，整天都传来喊杀声。”战后，在敌我反复争夺的阵地上，只见敌人和红军战士的尸体滚抱在一起，鲜血把一个个山尖都染红了。正是这些钢铁战士的鲜血和生命，掩护了军委纵队和红军主力渡过了湘江，使敌人妄图全歼红军于湘江以东的罪恶目的遭到了破产。先烈们的这种精神是永远值得我们怀念，永远值得我们学习的。其次，在“左”倾冒险主义的军事路线造成的全盘被动局面下，军委主要领导同志指挥若定，各军团主要负责同志都能主动承担最艰险的任务，宁可牺牲自己，以顾全大局，从而保全了大部主力，使中央领导机关没有受到损失，这也是必须充分肯定和给予正确评价的。

红军终于挫败了敌人阴谋鬼计，这一点，连敌人也不得不承认。此次战役的敌指挥官“追剿军总司令”何键说：“敝部奉令追剿西窜股匪，未能达到歼匪于湘水以东地区之任务，实深惭愧。”

湘江战役的第二个结果，是宣告了“左”倾冒险主义的军事路线的破产。

在湘江战役前，红军一直往敌人布置的口袋里钻，造成全盘被动；在战役过程中，又多次重大失误，致使红军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特别是在战役的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即1934年11月28日到12月1日短短4天中，损失近两万人。这是“左”倾领导者在整个战役中的错误决策所造成的必然结果。血的事实逐步使大家认识到，必须改变“左”倾冒险主义军事路线，红军才能取得主动，长征才能取得胜利。这是湘江战役给红军指战员们一个重大的启示。

红军一出此四道封锁线，如虎出枷，可以东奔西突了。而南京政府蒋介石几年来碉堡政策与“剿共”军事，全部付之东流了。

红军当时之喜悦，真是无以形容。红军政治部印编一歌曲，系用中国马号进行曲旧谱，教红军兵士唱，总卫生部之二百多个十五、六岁的看护生，天天高唱入云。这一歌曲之词句是表示红军之喜悦和对于蒋介石之碉堡政策的讥笑。歌词是：共产党领导真正确，人人拥护真真多，红军打仗真英勇，碎粉了国民党的乌龟壳，我们真快乐，我们真快乐，我们真快乐。

红军之所以能突破重围，不仅在于有军事力量，而且在于深得民心。即如红军入湘南时，资兴、郴州、宜章一带，为昔年毛泽东、朱德久经活动之区域，居民受共产党之宣传甚深，故见红军此次复来，沿途烧茶送水，招待红军。行军时见每过一村一镇，男女老幼立于路旁，观者如堵。而且湘地各县在几年前，毛泽东、朱德在此活动时，已有居民加入红军者。故此次红军路过时，此辈红军之家属，闻风早在路口探问其侄子还在红军否。总卫生部之管理科长即为宜章的文明司人，路过文明司时，其老母在路边迎接。但队伍休息15分钟即前进。管理科长向卫生部的主任对请假两个多小时，回家一次。当日按时归队，又带了11个农民来当红军，两个当夫子，又携带家制极甜之白酒分给战士们。

湘南农民之所以能接受共产党宣传者，一半由于共产党之活动，一半由于当地土豪劣绅平日欺压农民之故。昔年毛泽东、朱德退出湘南时，当地土豪回乡以后，以搜共为名，敲榨贫民，因此农民以冤报冤，因之贫民有如此痛恨者，据由管理科长招来之夫子云：“前几天我们街上早在传说红军要来了，我们村上前5年受那个李区长害的三十余家，就秘密商量，暗中临视李区长的行动。前天早晨团防退出文明司时，这三十余家百余男女都在离镇二十余里之某村中，捉获李区长，前日上午12点钟即把李区长送到红军司令部，而且还领了一连红军上山搜出团防的长短枪20支。现在这三十余家有51个人都当红军了。”他又继续说：“红军来了，我们穷人才有一口饭吃，不说别的，像我这样当挑夫，每两天工钱就1元，而且先付10天工资安家。我家里那两个村子上前昨两天即有88个人去当红军挑夫了。”湘南农民之相信共产党有如此之深，而且不是一处，在湘南以至全州附近渡过湘江时，所过城镇乡村，都是如此。

红军之所以能得民心者，不仅在于乡村农民拥护红军“打土豪，分土地”、“没收土豪劣绅的谷米分给农民”之宣传和行动，而且在于军队有纪律。毛泽东朱德部红军中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确使红军兵士遵守。不说旁的，即如进延寿圩、宜章城时，红军所用钞票，均按日兑现。所以除几家大店主自惧有土劣之嫌者逃走以外，全城店铺照常营业，而且莫不利市3倍。而且因为对于中央银行钞票之行使，过去各省门户之见特深，许多地方未设分行，当然不能兑现。故军队一到时，仅凭该军官长之一纸命令“按市通用”，而又无兑现机关，使商民对中央银行钞票反生疑虑。特别是兵士不守纪律，由此造成居民中不好印象。

还有一事为国民党及国民党军所无者，亦使人有深感者：红军路过宜章时，在粤汉铁道上有修路工人四百余，内有几个共产党员，已秘密活动几年。且内中有一学生，亦为该党所派在修路工人中活动者。红军来时，全数工人加入红军。有人路过该处时，正见修路工人在持枪上操，红军已派军官去训练，而该共产党学生作修路工几年者已当政治委员，正在向修路工人演讲。此事深深使人忆起，国民党北伐时，各处民众响应，北伐军势如破竹，正如王者之师。自国共分裂以后，像北伐时民众响应之事，已销声匿迹。反之，全国人心，大都失望。共产党人如此埋头苦干，而返视国民党员，则徒争名利，何曾见一个在东三省日本势力下埋头苦干的人！深感共产党自有其社会上根深蒂固之潜势力，“剿共”与消灭共产党决难成功的。

红军渡过湘江之后，已使当时薛周两军与桂军之迎头拦阻完全失败，而且尾追亦极困难。因为红军渡过湘江以后，即上越城岭之西延山脉，山势连绵，追剿军无法包围。红军之后卫节节抵抗，而红军前锋即向湘黔边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