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真相大白

《法西斯战犯审判记录》中出现的三枝,是否就是当时在陆军省防谍课满洲分室任室长的三枝正行呢?一九三八年十二月,在大连大和饭店闹腾间谍事件时,三枝在饭店露过面。无疑地他是以某种方式参与了“熊工作”计划的。

我越来越感到有必要请三枝正行说明一下事件的真相,于是就提出了同他见面的要求。这是因为:我对“熊工作”计划的全貌大体上弄清楚了,但是仍有一个疑团没能解开,那就是所谓的“莱欧” 究竟是何许人呢?

[六十四]三枝正行(十月二十四日访问)

三枝:真的吗?苏联方面还保存着有关记录?我一点也不知道。

作者:在审判记录中曾提到过一个名叫三枝的人,是不是就是你呀! 三枝:对,指的就是我,这回总算让你找到了。

作者:你从满洲到土耳其去,是为的什么事儿呢?

三枝:宇多川对我说,你能不能到土耳其去一趟,帮助在那儿的立川和竹中干些事情呢?于是我就到土耳其去了。

作者:是不是在那个时候,你才知道有个暗杀斯大林的计划?! 三枝:是的!听说这件事以后,我大吃了一惊。

作者:这个计划原先是斯波中校拟定的,在得到二部部长山口喜三郎的批准后,又同宇多川中校和朝鲜军司令部的大贯将隆商量后才确定下来。我想,在九段办事处工作的人和宇多川中校的谋略班也参加了计划的制定工作。

三枝: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情形。宇多川只告诉我说,这是军部中央的方针。

作者:战争结束以后,你听到了不少这方面的情况吧? 三枝:听说了一点儿。

作者:是哪些事情呢?

三枝:比方说,见到山口的时候,他告诉我说:起初,我是反对斯波的计划的,但是后来被他那股倔强劲儿给征服了。山口还说,据说计划提交到会议上讨论时,大家都反对。还是在陆相板垣讲了话之后才决定下来的。板垣认为这个计划还不错,可以干一下试试。

作者:你说的会议,是指一九三八年八月二十日左右举行的陆军参谋会议吧?!除此之外,他还讲了些什么呢?

三枝:听说冈边——就是当驻德武官的那个冈边,他在动身赴德上任之前,也听了关于这个计划的说明,他也感到很惊讶。到柏林之后,冈边把这个计划的内容告诉了大岛,大岛听的十分起劲,听完之后还哈哈大笑起来。作者:在进行第二次暗杀活动的准备工作阶段,为使这一次获得成功,

计划规模变得更大了吧?任命第五课课长川又英人为驻苏武官,第八课课长唐山安夫为驻意大利武官,并把在上海从事反共谋略工作的立川升派到土耳其去了。我认为,川又和唐山也是从侧面帮助实现暗杀计划的。这些人事安排,大概是二部部长山口喜三郎牵的线吧?

三枝:这个⋯⋯叫我怎么说好呢?我了解的也没深到那种程度。三月中旬,我到伊斯坦布尔去了,在那儿见到了立川和竹中,听取了他们关于暗杀计划的说明。

作者:我知道为什么也让你参加暗杀计划的工作。大概是要寻找那个使第一次暗杀活动失败了的叫莱欧的人吧!你曾指挥过搜查莱欧的工作,所以宇多川便委托你来替他们抓到莱欧。我说的没错儿吧!

三枝:有仓、竹中和长各部三个人,好象在伊斯坦布尔开了好几次会, 要查明第一次暗杀活动失败的原因。有人认为,苏联边防军好象事先知道了越境计划而在等候暗杀队似的。为此,长谷部谈到了莱欧的情况,他怀疑莱欧这个人已经混到暗杀队里去了。他还表示,如果此说属实的话,第二次暗杀行动将被迫停止。在这种状况下,为了查明莱欧到底是什么人,便决定让我到土耳其去。

作者:莱欧好象确实是混进来了。他同驻在土耳其的“格别乌”的联络员取得联系,并且报告了暗杀计划的事情。

三枝:长谷部也是这么认为的。在我离开大连之前,曾经发生过一起案件,莱欧企图把一封信件交给他的一个中国人同伙,但是失败了。

那封信里写有一句话:“请监视我们!”这句话中没有用“他们”而用了“我们”这个词儿。长谷部根据这一点认为莱欧就藏在那伙俄国人中间。

作者:长谷部查清了莱欧是谁了吗?

三枝:据说长谷部找阿列克谢·瓦尔斯基商量了一下,要他在到达伊斯坦布尔之前,继续密切监视其他六个人的行动。

作者:这点也对鲍里斯·别济曼斯基说了吗?

三枝:好象也对他说了。长谷部对他们交持说,从大连的大和饭店出发直到伊斯坦布尔莱欧即使混在里边也无法同外界取得联系。长谷部还要求瓦尔斯基和别济曼斯基同他一起,监视另外五个俄国人的动静。

作者:当时的“亚洲丸”船的大副也跟我说过这件事。三枝:好家伙!⋯⋯你调查的可真仔细呀!

作者:大副还保证说,那几个俄国人都没使用过船上的无线电报发报机, 也没和别的旅客搭过话。

三枝:所以,如果莱欧同苏联情报机关取得了联系,那也只能是在到达伊斯坦布尔之后。然而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莱欧在到达伊斯坦布尔的一月十九日至一月二十五日这个期间同苏联情报机关联系上了。莱欧首先要联系的,是苏联驻伊斯坦布尔领事吧。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俄国人去过领事馆, 也不可能打电话或者写信给领事馆。因为这样作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作者:照你这么说,莱欧即使是混进来,也根本无法活动了。

三枝:只能这样认为。不过,尽管如此,莱欧还是确实向苏联情报部门报告了暗杀活动的全部情况。边防军那一天晚上竟然去防守向来不防守的地点,摆好了阵势等待入侵者。菜欧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同苏联情报部门取得了联系的呢?真奇怪!

作者:关于莱欧,我只发觉一件事:菜欧在大连大和饭店企图与中国人同伙联系的信件中的署名是 Leo,但是俄文字母表中并没有 L 这个字母,发音相似的字母是Л。莱欧为什么在用俄文写的信里不写Лeo 而写 Leo 呢?我想,如果能解开这个谜,谁是莱欧也就可以搞清楚了。

三枝:署名确实是 Leo。如果是署名,那就不能随便改换字体呀!

作者:是啊!因为是署名嘛!所以即便是用俄文写的信,也不能写成Л eo。因为署名是不能随便更换的。

三枝:这么说,莱欧并不是俄国人!我没觉察到这一点,可真大马虎大

意了!

作者:莱欧如果是个美国人,他的署名就不应当用俄文的Лeo 而要用Leo。再清楚点说,如果他是个德国人,而且名字是莱欧哈德(Leonliard) 或者莱欧波尔德(Leopord)的话,他的爱称就是莱欧(Leo)。

三枝:但是他们全都是俄国人哪!既没有美国人也没有德国人。

作者:也有这样的情况:本人是斯拉夫人种,然而却是在外国,比方说是在德国长大的,或者母亲是俄国人,而父亲是美国人。这样的话,他习惯于用英文或者德文来书写自己的名字,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三枝: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参加第二次暗杀活动的四个人中,有一个人用的是假名字?

作者:除了别济曼斯基之外,其他的人在护照上用的全是假名字。这些假名字是他们自己各自选用的?

三枝:不!斯波少校事先就准备好了的。

作者:我只知道格利希·留西柯夫叫阿列克谢·瓦尔斯基,鲍里斯·别济曼斯基叫别济曼斯基,另外那两个人的真名和假名叫什么啦?

三枝:瓦西里·斯米尔诺夫叫戈里高利·波苏别罗夫,阿伊扎库·泽列宁叫安德烈·雅科夫列夫。

作者:其中有一个人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吧?那不就是莱欧吗?

三枝:不过,到了现在也没办法查对了。当时,不明来路的俄国人在哈尔滨窜来窜去。对于他们的名字叫什么和过去是干什么的,只能相信他们自己说的,没有办法搞清楚。

作者:对哈尔滨的俄国爱国主义同盟的五个骨干分子,当然是调查了来历的,并且认为他们是可靠的吧?

三枝:哈尔滨的特务机关进行了全面的调查,没有发现他们中有人令人怀疑是苏联间谍分子的。

作者:暗杀队出发之前,在大连的大和饭店里曾经发生了一起间谍案, 那时候没再进行一次调查吗?

三枝:当然调查了。当时曾经怀疑莱欧是不是就是列昂尼德·马尔哈库, 对他进行了特别详细地调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证据。

作者:列昂尼德·马尔哈库应该是在第一次偷渡国境时就被打死了,所以他不会是菜欧。

三枝:说老实话,在到达土耳其之前,我一直怀疑他。后来听说他在偷越苏联国境时被打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实。在剩下的那四个人里面恐怕没有莱欧了,总是这样半信半疑。

作者:我听一个当时在大连警察署当刑警的人说,苏联领事馆就在大连大和饭店旁边,每天都在监视饭店里的动静。看样子,在暗杀队出发之前苏联人就把他们盯上了。

三枝:这一点我也预料到了。在大连大和饭店里被捕的那个中国人如果不回去,苏联情报机关一定会怀疑在大连的大和饭店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在当时,除了留西柯夫以外,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和干什么,所以我也就没有那么担心。

作者:大连的苏联领事馆当然要调查关东军收罗了七个俄国人,他们从大连港乘船出发,要到那里干什么呢?对于到什么地方去,只要到码头的候船室去查一下船期,很简单地就可以知道这条客船的目的地是意大利的那不

勒斯港。然后再通过莫斯科告诉在意大利的苏联情报机关,只要派人在那不勒斯港等候,就能够同莱欧接上头。我估计,苏联的情报机关正是这么干的。

三枝:我们也估计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再三地叮嘱长谷部说,到达那不勒斯以后,要注意是否有苏联特工人员跟踪。但是竹中和长谷部都一口咬定没有人跟踪或监视他们,而且在七个人里没有发现谁有可疑行为。

作者:这么说来,他们在那不勒斯没有联系上,而是在到了伊斯坦布尔以后才接上头的罗!事情的经过情形是:希腊客船“泰勒斯号”开进伊斯坦布尔港的时间,是一月十九日下午二时三十分;他们下船后乘汽车离开港口住进了塔克西姆大街的诺勃托尼饭店。一月二十一日,暗杀队又在海港乘船向博尔加进发。苏联方面的记录说,莱欧在伊斯坦布尔同苏联情报人员谢苗诺夫取得了联系。问题就在这里,莱欧在什么时候同谢苗诺夫接上头的呢?三枝:第一次暗杀活动失败以后,暗杀队回到了伊斯坦布尔的诺勃托尼

饭店。据说,当时长谷部、竹中和有仓三个人还开会研究了失败的原因。苏联边防部队为什么会在平时不大防守的地方出现呢?为此,长谷部提出了莱欧的问题,他怀疑是莱欧向苏联方面报告了。但是并没有找到什么象样的证据。

作者:据有仓说,后来暗杀队从诺勃托尼饭店搬到阿亚斯·巴夏大街的日本武官处去了,二月十日前后他们又去了德国。他们是什么时候从德国回到伊斯坦布尔的呢?

三枝:大概是三月十日。我和立川、唐山三个人是二月十四日从日本动身的,到达伊斯坦布尔是三月十二日。那个时候暗杀队就藏在阿亚斯·巴夏大街的武官处里呢。

作者:有仓还说,他们到德国去是为了同斯特凡·邦德拉的乌克兰独立运动汇合,是这样吗?

三枝:噢,有仓是这样说的吗?实际上他们到德国去,是要在党卫军的特种训练学校中接受训练。大岛和竹中为此事还分别与海因里希·希姆莱和舒伯特举行了会谈和协商。当然也有躲避土耳其秘密警察耳目的考虑。

作者:在那以前,大岛和竹中中校曾经在乌克兰独立方面的工作与德国国防军的外国情报局进行过合作。可是他们为什么没向我谈过这方面的事呢?

三枝:战后听冈边说,卡那里斯提督不主张搞个人恐怖活动,所以不能指望他帮助,于是便要求希姆莱给予帮助了。

作者:舒伯特到阿亚斯·巴夏大街的武官处去,催促你们转移到冯·什伯特道尔的宅邸去。为什么要进行这次转移呢?

三枝:在转移的两、三天以前,舒伯特到伊斯坦布尔来了,他让驻在伊斯坦布尔的谍报员侦察苏联情报组织的动静。侦察的结果发现,武官处已经处在苏联方面的监视下了。为了隐蔽起见,转移了。

作者:听说当时有一个监视武官处的土耳其人失踪了。

三枝:那是舒伯特手下的人悄悄地摸进去,把那个土耳其人塞进汽车绑架走了。我们乘这个空隙,从武官处溜出来转移走了。

作者:看起来正因为采取了这些措施,莱欧才一直没能接上头。在那以后你也在监视他们吧?你感到谁比较可疑呢?

三枝:当时我曾经想过或许就是列昂尼德·马尔哈库,并且对莱欧是否混在这些人里面一直没有把握,到最后也没能搞清楚。如果确有把握证明莱

欧混了进去,暗杀计划就不能继续下去了。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这四个人全都有问题。

作者:你好象什么时候说过留西柯夫是被莱欧干掉的。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由于莱欧的报告,留西柯夫才被打死了呢?

三枝:是这个意思。那一天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日子。当天,我同立川少将、竹中和长谷部四个人,从一大清早起就围在收音机旁边,把频率调到莫斯科电台的短波广播以后,就凝神屏气地准备收听斯大林临死前的声音。上午八时整——伊斯坦布尔的时间比莫斯科早两小时——在播完《国际

歌》之后,广播员宣布开始转播在红场举行的“五·一”节庆祝活动的实况。过了一会儿,收音机里传出了斯大林略带嘶哑的讲话声。斯大林在讲话时音调平淡,似乎没有什么感情。当时一想到将要听到斯大林临死时的惨叫,我的身子抖个不停。

但是斯大林平安无事地讲完了话,庆祝活动也按原定计划在莫斯科时间下年四时整结束了。我们四个人好象虚脱一样发了一阵儿呆,有好半天谁也没讲一句话,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混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

还是竹中先开了腔,他说:“真把我饿坏了,咱们到饭馆去吃点烤羊肉串怎么样?”听了他的话,我们都大笑起来。

战争结束以后,我有好几次作梦都梦见了这种场面。不过梦里面的暗杀是成功了的,从收音机里传出了炸弹的爆炸声、斯大林的惊叫声和广播员的呼喊声。我混身颤抖,汗水直流。暗杀取得了成功本来应该高兴,可是我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好像脚下的大地在不断下沉,并且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整个地球都要崩溃了——一种极其恐怖的感觉顿时袭上心头。

作者:你们怎么知道暗杀失败的原由是因为莱欧向苏联报告了呢?

三枝:是战争结束以后冈边告诉我的。听说谢莱贝尔希曾对冈边说过, 暗杀没有成功是因为内部出了奸细。听了这番话,冈边才想到了莱欧。但是直到今天也搞不清究竟谁是莱欧。

[六十五]对大伴金吾的调查(十一月一日)

大伴金吾是真田春吉的秘书长。我怀疑他很可能就是长谷部太郎,所以请求大东京信用调查所对他进行了身世的调查。

大东京信用调查所的调查报告分为简历、现在的工作、家属、朋友和性格等几部分,下面转载的仅仅是简历的内容。这份报告是我在采访三技正行一个星期以后收到的。大伴金吾(六十八

岁)

简历:一九一○年十一月三日生于熊本县球磨郡深田村,从事农业,是农民大伴金作的第四个儿子。一九二六年三月三十一日毕业于熊本县球磨郡深田村寻常小学校。

同年五月十五日,在大阪天满桥南面的干松鱼批发商“丸定号”当学徒。一九二四年从“丸定号”退职。(具体日期不详)一九二七年八月二十

三日,在大阪市北区加入皇道同志一九二八年二月十一日——一九二九年五月三日,因为犯有打入和伤害罪被捕入狱。

一九二九年十一月,在东京都荒川区千住成立“勤皇赤心队”。

一九三○年六月二日——一九三六年三月二十日,因杀害无产大众党的党魁乡司英助而服劳役。

一九三六年五月,去上海建立“神皇社”。

一九三八年一月,回到日本,在东京的九段建立“东亚同志会”并担任会长(一月二十一日)。

一九三八年九月十九日,“东亚同志会”解散。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 组成“锦旗会”东京支部。一九四五年十二月,担任关东江湖艺人公会的理事。一九五○年(具体时间不详),参加三枝机关?一九五七年,在“远东情报服务社”当董事。

一九六○年六月,参加全日本露天商贩联合会的成立工作,后来担任该联合会的理事。

一九六一年五月,在日韩贸易调查会任理事。

一九六五年四月,参加“日本锦旗会”的成立工作,后任该会副会长。

[六十六]大贯将隆(十一月四日采访)

在弄清莱欧是何许人之前,我打算见一下可能了解真相的大贯将隆,把我对于“熊工作”计划的问题归纳一下。我提出于访的要求后,大贯爽快地答应了。在采访之前,我把手中所有的资料都给他看了。

大贯:调查搞得这么深入,费了不小的劲,真令人佩服呀,说老实话, 我原来还认为这件亭设法查清呢。

作者:我已经调查到这种程度了,你可以把自己知道的全对我说了吧! 有几点到现在我还没弄清楚呢。

大贯:举例说是哪几点呢?

作者:首先是,为什么不从满洲潜入苏联,而把暗杀队特地送到土耳其, 让他们从那儿偷越国境呢?

大贯:斯波中校最初的方案,是从满洲向赤塔方面潜入。但是在同留西柯夫商量时,他认为这个方案失败的可能性很大而表示不同意。他说,在赤塔方面的苏联边防军的防守比较严密,况且即使潜入能够成功,在乘火车通过西伯利亚到达莫斯科之前,也会被检查出来。退一步讲,就是能够到达莫斯科,似乎也没有袭击斯大林的机会。

作者:所以才改变计划,从土耳其向高加索方面潜入,袭击住在索契别墅的斯大林了吧?⋯⋯

大贯:这是留西柯夫的主意。因为他认为与土耳其交界的苏联边境地区警戒的比较松,偷越容易成功,留西柯夫还说如果由他来干的话,就更容易成功,因为他对这个地区的地形是熟悉的。

作者:但是,你们怎么能提前好几个月就知道斯大林何时会在索契的别墅呢?

大贯:这一点你不清楚? 作者:对,我不大明白。

大贯:斯大林的父亲是一八九○年一月二十五日去世的,就埋葬在格鲁吉亚的哥里。听留西柯夫说,从一九三○年起,每隔三年,斯大林都在父亲忌辰那天回哥里去扫墓,一九三九年的忌辰,斯大林也一定会回去。另外, 每次扫墓以后,斯大林总要到索契的别墅去住几天,还要在马采斯塔温泉静养几天,这已经是老规矩了。

作者:我根本没想到,这还会与斯大林父亲的忌辰也有关系。但是,为什么让鲍里斯·别济曼斯基也参加暗杀队呢?

大贯:让他当一名翻译,可以沟通日本人同俄国人之间的联系。宇多川说这个人挺可靠。

作者:再加上让哈尔滨的俄国爱国主义者同盟的五个人参加。这是十月中旬的事情。而且还委托满洲国外交部的西野忠发给他们护照和办理前往意大利的入境签证。他们使用的假居住证明和假身份证件,是斯波中枝让户山原的陆军科学研究所伪造的吧?

大贯:听斯波说,这些假证件都出自篠田博士之手。

作者:还有一件事我也不清楚:你们怎样同柏林方面互相联系呢?好象没有通过参谋本部第二部。而且如果用普通的书信或者电话联系,有可能泄密,让交通员办又太费时间。

大贯:真的不知道吗?你好好想一想。

作者:为了在柏林设立月机关,竹中广一少校是在九月初从东京动身的。当时,虽然已经确定了暗杀斯大林的方针,但具体做法还没有定下来。是否需要竹中的帮助,也没决定下来。所以,竹中从东京出发的时候大概什么也不知道。

关于暗杀的具体计划,我想是在斯波中校到满洲国去的九月十六日到二十一日这段时间里决定下来的。当时,已经决定要把留西柯夫为首的暗杀队送到土耳其去,这样就需要在欧洲有人帮助。所以要求预定九月二十八日出发的驻德武官冈边熊四郎给予帮助。事情的梗概简略他说就是这样,我认为这大体上符合事实。

在乘坐西伯利亚铁路的火车去柏林之前,冈边在大连的大和饭店,同斯波中校、宇多川中校还有留西柯夫碰过头,有这件事吧!?

大贯:说实在的,当时,他们也把我叫到大和饭店去参加了他们的会议。宇多川中校和留西柯夫在会议上说明了暗杀斯大林的方法,并希望冈边在暗杀队从上耳其潜入到索契这段期间给予协助。

冈边答应给予帮助。同时约定,在准备就绪以后,他就拍发一封“请寄皮斗篷来”的电报。

作者:我明白了。为了便于进行联系,决定使用驻在华沙的满洲国领事馆同满洲国外交部之间的联络渠道。因为各国的情报机构对这条渠道都不大重视,所以不必担心会被窃听。对不对?

大贯:你说的完全对。当时,怎样才能确保同柏林的联系问题,很使我们头痛。因为德国人当时不但抄收武官处的无线电报,有时候还偷拆武官和助理武官的私人信件。如果用派信使的办法来防止泄密的话又太费时间⋯⋯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宇多川中校想出了利用满洲国外交部的主意。

作者:一九三八年十月,甘粕正彦作为满洲国友好代表团的副团长,正逗留在欧洲。在归国途中,甘粕在香港访问了“亚洲丸”,我想,当时他是知道:“熊工作”计划的内容的。

可是,甘粕是七月底从满洲国出发的,所以,他当时肯定不会知道有暗杀斯大林的计划。到了柏林以后,可能是冈边把这个计划的内容告诉了他。据说甘粕与冈边都是陆军士官学校第二十四期毕业生,而且都喜欢搞谋略工作,是冈边把暗杀计划告诉了甘粕的吧?!

大贯:在过了好久以后,有一次我见到甘粕时,同他谈起了暗杀计划的事儿。甘粕说:“为了参加欢迎冈边到武官处任职的仪式而到柏林去的时候, 冈边把暗杀斯大林计划的事情告诉了我。我听了之后大吃了一惊。”甘粕受

冈边的委托,同在华沙的满洲国领事馆的川藤章三中校取得联系,并且向在意大利的柏本俊介说明了暗杀斯大林的计划。

作者:柏本俊介的任务是什么呢?

大贯:想要走从那不勒斯到伊斯坦布尔这条路进人士耳其,让他向上耳其方面活动,以便让那不勒斯的土耳其领事馆尽快发入境签证。

作者:一九三九年三月,唐山到罗马去接替了柏本的工作。当时分配给唐山的任务又是什么呢?

大贯:那已经是第二次暗杀活动时候的事儿了。唐山安夫在听了暗杀计划以后表示完全赞成,但是他自己却什么事也不干。

作者:“熊工作”计划是以你、斯波中校和宇多川中校三个人的商量开始酝酿的,在得到当时的第二部部长山口和第八课课长唐山的默许之后开始实行的。与此同时,在柏林,以冈边武官为主,大岛大使、竹中少校和甘粕正彦等人也都在作准备工作。有不少人并不知道“熊工作”计划的内容而帮了忙。这个计划,是日本陆军创建以来一件大规模国际性的谋略,如果获得成功,炸死张作霖等事件都会变得暗然失色。但是在七名俄国人中混进了一个名叫“莱欧”的苏联情报人员,由于他的报告,这个计划失败了。

大贯:从留西柯夫的供词中知道有此人,并且了解到三枝要寻找的那个莱欧,可能就混在七个俄国人中间时,已经是要出发之前的事儿了。当时, 我和斯波都住在大和饭店,听说了这件事后,我们认为继续干太危险了,必须立刻停止执行计划。但是宇多川和留西柯夫却主张按原定计划执行。因为我对莱欧是否混了进来也是半信半疑的,所以也没有表示强烈的反对。

作者:由于硬要干,所以招致失败了吧?

大贯:长谷部回国之后,我曾听过他的汇报。长谷部说,在俄国人中似乎还是混进了一个叫莱欧的,是他向苏联报告了暗杀队的情况。

作者:你认为莱欧是谁呢?

大贯:我敢断定说,留西柯夫就是莱欧!

作者:这可是太有意思了,你的根据是什么?

大贯:留西柯夫是第一个说确实有莱欧这么个人的。在那以前,谁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在张鼓峰事件之前,曾经进行过那么大规模的搜查,但是也没有能找到线索。对于姓高的那个人也是这样。由此看来,也可以怀疑留西柯夫的供词有问题。

作者:你的意思是说,留西柯夫扯谎了吗?

大贯:也许是伪装逃亡。进一步说,能够证明他是远东内务人民委员部司令员格利希·留西柯夫的证据,只不过是一张身份证而已。而那个身份证是内务人民委员部发给的,可以随便填写嘛!

作者:我记得在上次采访时,你曾说过你认为留西柯夫的叛逃是真的。⋯⋯大贯:我那样讲是为了遮羞嘛!在留西柯夫刚刚叛逃时,我确实认为这是真的,后来听了长谷部的话以后,我以为他可能是伪装叛逃。

作者:留西柯夫如果假装叛逃,他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大贯:比如说,向我们提供假情报啦,骗取我们的信任,然后再窃取我们的机密情报等等,都是他的目的。在取得了我们的信任以后,他表面上伪装成同我们合作的样子,暗地里却使用莱欧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名字,要同苏联的情报机关取得联系。

作者:你认为留西柯夫就是莱欧,对吧?

大贯:另外六个人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所以只能这样认为。我们被这个自称是远东内务人民委员部司令的留西柯夫巧妙地骗了一道。

真正的留西柯夫可能已经被他们逮捕并且处死了。作者:我持另外一种看法。

大贯:你怎么看呢?

作者:在回答这个问题以前,我还要见一下长谷部太郎,听他谈一谈。这个叫莱欧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人?

大贯:已经调查这么深了,请你自己再去调查调查吧。作者:好吧!我大体上已经有些把握了。

[六十七]大伴全吾(十一月五日电话采访)

能够向我提供查明莱欧身份的线索的唯一一个人,就是长谷部太郎。收到信用调查所的报告之后,我确信,大伴金吾这个人就是长谷部太郎。

大伴金吾怎么也不肯让我去采访他,我想。如果在电话里谈到长谷部太郎的事,没准他还会勉强答复我一些问题吧。

大伴:你连我曾经叫过长谷部太郎的事都知道了。一九三○年,我因为杀了无产大众党的乡司英助而蹲了监狱,出狱之后,我就改名叫长谷部太郎了。

作者:从发型上也可以看得出来。长谷部太郎经常是抹很多发育,头发梳得很整齐。上次见面的时候,看到你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头发厚密,而且上面还抹了很多发膏,我心里想,你可能就是长谷部太郎。

大伴:你谈到发型,这是我年轻时就养成的习惯。不这样,心里总是不大舒服。

作者:你说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楚⋯⋯ 大伴:我是说留这种发型是我的习惯。

作者:有点对不起!后来我还委托信用调查所查了查你的经历呢。

一九三六年五月,你到上海去过,一九三八年一月,你在东京组织了东亚同志会,对不对?

大伴:对。

作者:一九三七年年底,斯波中校从上海特务机关调到参谋本部第五课工作。斯波中校留下来的日记说,他参加过东亚同志会的会议。我们由此知道了你和斯波中校是认识的。恐怕你们是在上海认识的吧!?

大伴:是这么回事。那时我在日本无法谋生,所以流落到上海去了。在上海,是斯波中校拉了我一把,给了我许多照顾。斯波这个人刚强直爽、而且还特别用功。当时我对他感恩戴德、愿意为他效犬马之劳。所以后来斯波调到参谋本部工作,我也紧跟着回到东京来了。

作者:东亚同志会是在一九三八年八月十九日解散了。斯波中校出席了解散仪式,三天以后,你陪着他到满洲去了。看样子长谷部太郎,也就是你, 为了能够到宇多川中校手下参加“熊工作”计划,所以才解散了东亚同志会。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大伴:是斯波中校命令我到满洲去的。那个时候,我还经常到九段的办事处去。你知道这个地方吧?

作者:知道。

大伴:这是日本第一个真正的谍报机关。

作者:张鼓峰事件后不久,你出现在宇多川中校身边:一九三八年十二月,你和俄国人一道出国;到第二年的七月或者是八月,你又回到宇多川中校身边工作了。从那以后,你再也没有露过面。

也正是在几乎同一时期里,你的简历有了空白,因此,我坚信你就是长谷部太郎。

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你在东京成立了锦旗会东京支部,这是斯波中校因车祸刚死不久。因为失去了斯波这个靠山,所以你才同在满洲认识的真田春吉搭上了伙儿,对吧?

大伴:听说我日子不大好过,锦旗会的会长就劝我说,你就到锦旗会来吧。作者:后来,也就是一九四七年或者是一九四八年左右吧,有人在东京新宿的市场里看到过你。当时,你的权势可真不小,说一不二啊!同时,你还在真田手下当上了关东江湖艺人工会的理事。

从这些情况来判断,我确信你就是长谷部太郎。

大伴:你讲的确实不错,有那么一阵儿我是叫过长谷部太郎的。所以我才问你那又怎么样!我在好多地方都听说你在调查“熊工作”计划。这些全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作者:我并不想去评价这件事好坏,我要了解的是莱欧的事儿。

大伴:如果我不想说呢?

作者:那我就要公布有仓总业公司为了同三海重工业公司建立合资企业而向韩国政界提供非法捐款的事。

大伴:你这是吓唬人吧!

作者:是不是吓唬人,让咱们走着瞧。

大伴:你真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小家伙!那么好吧,明天五点钟你到成城车站前面的 PS 茶馆来一趟吧。

作者:好吧,到时候我一定去。

十一月六日,我同大伴金吾在约定好的地点见面了。大伴来的时候头上戴了一顶贝雷帽,在我采访过程中,他一直没有摘过帽子。

作者:把你叫到这个地方来,实在对不起。

大伴:这说哪儿去了,不必客气。你的干劲倒是满大嘛!

作者:如果不提三海重工业公司的事,看样子你是决不会对我说实话的。大伴:三海重工业公司的事你知道多少呀?

作者:我在追踪留西柯夫的消息的时候,发现了还有个代号叫“熊工作” 计划的暗杀斯大林的计划。这样一来,在我开始调查的时候,大贯将隆和三枝正行还是挺帮忙的,可是后来他们都突然对我冷淡起来了。我想,他们这样做恐怕是要隐瞒“熊工作”计划的真相。有一点我怎么也想不通。“熊工作”计划的内容就是广泛公开了,既不会危及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地位,也不会受到社会的谴责,照理说没有必要再隐瞒事实真相了嘛!

但是到了八月份,当我向有仓提出采访的要求时,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并且对我说了许多事情的内幕情况。在那以后,大贯和三枝也对我说了些真实情况。

他们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呢?我想得很多。大贯、三枝和有仓都曾问过我,“你是不是另有目的呀?”这句话给了我一些启示。他们的意思也就是说,我要是还另有目的,他们就不能谈事件的真实情况。

他们三个人所说的“另有目的”指的是什么事呢?

我在六月份曾经找到大贯和三枝,向他们了解暗杀斯大林计划的事。当时,为了与三海重工业公司建立合资企业,有仓总业公司同帝国重型机械公司竞争得很激烈。所以你们作出判断,认为我之所以调查暗杀斯大林计划, 是受帝国重型机械公司指使的。所以大贯和三枝都想了解我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你们一定会认为,我是要调查你们那伙儿人的事。

大伴:“你们这伙儿人”指的都是谁?

作者:有仓、柏本、真田、大贯、三枝,还有你。柏本是日韩议员联盟的副主席,大贯是日韩贸易调查会的顾问。三枝与韩国也是老关系。柏本和宾田在暗地里积极促进建立合营企业的谈判,你和三枝的远东情报服务社、日韩贸易调查会以及有仓总业公司都有联系。从前,你们这些人在暗杀斯大林活动中是相互合作的。战后,在韩国问题上你们也合作过,总想把与三海重工业公司合营的事情谈妥。你们真正想要对我隐瞒的,是关于合营企业谈判的幕后工作。

八月二日到八日,有仓从大阪到汉城去了。那时我已经有所察觉。我认为,真田那个时候去大阪旅行,可能是要同有仓一块儿去汉城,我已经揪住了暗杀斯大林计划的尾巴,所以就缠住你们。六月到八月这段时期,是建立合营企业工作最关键的时期。

大伴:好家伙,你已经知道那么多了!那么我就对你说了吧。当时,我们还认为你是帝国童型机械公司派来的探子呢!我们想,帝国重型机械公司调查我们历史上的情况,是打算利用舆论机关整我们吧!?“熊工作”计划的真相一旦大白于天下,我们就不能够自由地办理同三海重工业公司合资经营的事情了。而六月份正是开展这项工作的最重要时刻。

我们委托信用调查所了解了你的情况,从调查结果来看,你似乎同帝国重型机械公司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要搞清楚“熊工作”计划的真实情况而已。所以我们便打算等合营公司的工作大体上决定下来之后,再把全部情况都告诉你,早些同你脱离关系。

作者:我到处搞暗杀斯大林计划的调查,一定给你们这伙儿人添了不少麻烦吧!?

大伴:恐怕你对合营企业工作的内幕情况也有所了解,不过你究竟知道多少这方面的情况呢?

作者:我了解的也不多。但是宣传报道界还不知道三枝和大贯与合营企业有瓜葛啦、你们这伙儿人曾经参加过暗杀斯大林计划的活动啦,等等。如果我把这些事情捅出去,新闻报道界人士就会争先恐后转移到这方面来,即弄清楚暗杀斯大林计划的真相,同时也会调查你们这伙儿人过去干的事情。这样各种丑闻就非暴露不可。

大伴:那可就糟了!总要想个办法同你妥协呀!

作者:国会里现在正在辩论合营企业工作的问题,但是我对这件事一点也不感兴趣。有人会去弄清这个问题。只要把晴杀斯大林计划的真相弄个水落石出,我倒是很高兴地同你们断绝来往。

大伴:好,我明白了!你要问我什么事情呢?

这次采访,是因留西柯夫逃亡事件而引起的调查暗杀斯大林计划的一个总结,内容全是关于莱欧的事情。

在回答问题时,大伴金吾常常沉缅于对往事的回忆之中,他竭力想回忆

起当时的一些细节。以前的那种侍理不理的态度,不知不觉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作者:据说在德苏战争时期,莱欧在德军后方从事破坏活动,所以被授予了苏联英雄的称号。后来,宇多川被关押在赤塔集中营的时候,有一次来了三个人把他带走了,他指着其中的一个人说:“就是他!所有的事都是这个家伙搞坏的。”我想这个人可能就是莱欧。

我非常想知道,在留西柯夫、别济曼斯基、斯米尔诺夫和泽列宁这儿个人中,到底谁是莱欧呢?

大伴:我到现在也没弄清谁是莱欧。

作者:可能是这样:莱欧是第三国际的一个情报人员,他在到满洲之前曾活跃于德国。而从 Leo(莱欧)这个名字的写法来看,他在德国使用的就是这个名字。因此,虽然还不清楚他在德国使用的是真名还是假名,但很可能叫莱欧哈特或者莱欧勃尔特,莱欧只是个爱称。

也就是说,他在去满洲之前是住在德国的,使用的名字叫莱欧哈尔特或者是莱欧勃尔特,这个人就是所说的莱欧。

大伴:听了你这番话,我还是弄不清他去满洲之前的经历等情况。作者:那么在这四个人里面有谁会讲德语吗?

大伴:我知道鲍里斯·别济曼斯基会讲德语,他还会英语和法语;但是他在德国呆过没有,我并不了解。

作者:是别济曼斯基吗?

大伴:对!留西柯夫也曾经怀疑过他,但是没有找到可靠的证据。留西柯夫同你一样,也认为莱欧可能是个德国人或者是个德籍俄国人。他只凭在大连的大和饭店的卫生间里发现的那封信的落款,便说真正的俄国人是不会这样署名的。

作者:噢?留西柯夫也觉察到这点了?

大伴:留西柯夫曾经要求说,让他同别济曼斯基住在一个房子里。他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监视着别济曼斯基。所以,别济曼斯基如果有什么可疑的举动,他都会觉察的。不管怎么说,留西柯夫是“格别乌”的一名专家呀!

作者:别济曼斯基会不会利用一种留西柯夫也不容易发现的办法来进行联系呢?

大伴:也有这种可能性。但是今天也没有办法搞清楚。

作者:别济曼斯基是否用过莱欧哈尔特或者莱欧勃尔特的名字,你们调查过吗?

大伴:设法儿核实。当时,对那些住在满洲的俄国人的简历等情况,是无法调查的,只能相信他们自己说的了。

作者:咱们再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谈谈这个问题。我想,如果莱欧没有能接上头的话,则是驻在伊斯坦布尔的苏联情报机构同莱欧联系上了。

大伴:莱欧如果不报告,在伊斯坦布尔的苏联情报机构是无法知道我们的行动的!

作者:那倒不见得。他们会知道的。在满洲的莱欧的组织收到莱欧的报告以后,把一个中国人派到大和饭店里去了。如果这个中国人伙伴不回来, 他们必然要到饭店去调查,此外,日军招募了七个俄国人,这些人已经从大连港坐“亚洲丸”客船出发,他们的头头莱欧也混了进去,这些事他们都向莫斯科报告了。

接到报告以后,莫斯科的内务人民委员部一定会给“亚洲丸”客船停靠的各个地方的下属机构发布指示,要他们把这七个人上岸的地点搞清楚。所以我认为,从那不勒斯开始,你们就被苏联情报机关给盯上了。这样的话, 就是苏联情报机关同莱欧联系上了。

大伴:话虽这么说,但是做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啊!四个人整天呆在屋子里不出门,也没有电话打进来,信就更不用说了。每次转移的时候都是集体行动,也没有陌生人同他们说过话。恐怕就连苏联的情报人员,也不知道这四个人里谁是莱欧。

作者:但是,苏联的情报人员也许知道莱欧的相貌和特征的。

大伴:在离开大连之前,全体人员都进行了化装,可以说是面目皆非了。作者:噢,还有这么回事儿啊!那么莱欧一定也是化装了吧?但是,既

然没有人来搭话,也没有收到电话和信件,莱欧怎样才能知道谁是苏联的情报人员呢?

大伴:可能是打手势了。

作者:那样干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吗?你等一等。对了,即便是不打手势,如果利用只有莱欧和苏联情报人员才明白的暗号也可以嘛!如果能够搞清楚他们的暗号是什么,那也就会知道莱欧的真面目了。当然,你们呆在屋子里的时候,他们互相打暗号进行接头是不大可能的,但是出了房间以后, 在大庭广众面前,他们会不会使用别人不易觉察的暗号进行联系呢?在转移的过程中间,没发生什么事情吗?劳驾!请您仔细回忆回忆。

大伴:嗯,有道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在伊斯坦布尔港口的时候,一个手拿照像机的人曾经到我们这几个人跟前来过。不过他是个英国人⋯⋯

作者:他是什么样的人?

大伴:有一次,我们从伊斯坦布尔乘船要到阿尔哈比去。刚要上船的时候,有一个手拿照像机的男人凑到我们眼前来,所以竹中急忙把他撵走了。

作者:请你再详细地谈谈这件事,好吗?

大伴:因为留西柯夫说那个男人不是俄国人,所以我们也都没有太注意这件事。留西柯夫说,那个人可能是旅行的英国人。那个男人的身旁放着一只大皮箱,皮箱的盖上贴一张英国国徽,留西柯夫看到这个国徽就判断出他是英国人,所以大家都佩服他。

作者:除此而外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大伴:再没有了。喂,你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样感兴趣呢? 作者:后来那个英国人又怎么样了呢?

大伴:竹中撵他走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悄悄地溜走了。而且从那次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个人。

作者:我想提个怪问题。在土耳其的时候,你们看见过狮子(Lion)吗? 大伴:什么狮子,就是有“百兽之王”之称的那个狮子吗?当时我们没

有功夫到动物园去。

作者:不一定是活的狮子,死的狮子、狮子皮革、带有狮子图案的画等等,只要是与狮子有关系的什么都行。大伴:噢,是这样啊?嗯⋯⋯对了! 在伊斯坦布尔开往阿尔哈比的轮船上,有一个土耳其人把用狮子皮制作的椅垫、褥垫等货物摆在甲板上,供人们随意选购。作者,还有别的情况吗?

大伴:别的事儿吗⋯⋯想起来了!头一次入侵失败以后,我们回到伊斯

坦布尔在一家饭店里准备订房间时,紧跟着进来一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个小狮子。她要求开一个房间,但是被登记处的服务员拒绝了。为此,她还和服务员吵了一架。

作者:还有呢?

大伴:我记得停在武官处前面大街上的一辆汽车上,也挂着一面带有雄狮子头的小旗。

作者:还有没有?

大伴:就这些了?你问这些事情有什么问题吗?作者:现在我知道谁是莱欧了。

大伴:真的么?能不能跟我说一说。

作者:联络暗号恐怕就是 Lion(狮子)了。大伴:Lion(狮子)是联系暗号?

作者:对!莱恩或者也可以叫作狮子。你还记得别济曼斯基左手腕上刺有狮子的图案吧!?

大伴:当然记得。到了那不勒斯之后,虽然天气并不怎么热,可他总是穿短袖衬衫⋯⋯

作者:刚才我对你说,莱欧可能是德国人莱欧勃尔特或者菜欧布尔特的爱称,看来这种说法是错了。在拉丁文中,莱欧就是莱恩也就是狮子的意思。狮子这个词在德文中是莱贝,在俄文中是莱夫,而英文则叫莱恩。在德国也把狮子叫莱欧的。

由此看来,莱欧这个名字是根据别济曼斯基手腕上那个狮子图案而起的绰号。这个名字是首领和大人物的意思,与大个子别济曼斯基也比较符合。

大伴:这我可设想到。

作者:在伊斯坦布尔手拿照像机走近你们的那个人,恐怕是个苏联情报机关的特工人员。他的皮箱上贴着的英国国徽的图案也是狮子吧!

大伴:听你这么一解释,觉得还有点道理。

作者:英国国徽上有狮子的图案,莱欧的绰号是狮子。他一看到这个图案,他立刻就会知道拿箱子的人是苏联的情报人员。在开往阿尔哈比的轮船上那个卖狮子毛皮制品的土耳其人,跟着你们进到饭店的抱着小狮子的女人,挂着有狮子头图案小旗的汽车,这些都是接头暗号,这一切告诉莱欧: 这里有苏联的情报人员。

与此同时,这些苏联情报人员看到别济曼斯基左手腕上刺的狮子以后, 立刻也就会明白他就是莱欧。大伴:不过,你说的这些只是他们相互验证对方的身份,互相加以确认,莱欧还是没有办法把我们的事情报告给苏联情报机关啊!

作者,苏联的情报人员就在跟前,对别济曼斯基的一举一动都在密切地注视着。连别济曼斯基扔个擤鼻涕的纸团,他们也要捡起来看看的。

大伴:当时,我们自己也都互相监视着,谁扔了纸团肯定是会被发现的。作者:要是他扔了纸团而别人又不感觉奇怪呢?

大伴:有那种东西吗?

作者:如果他把擦鼻涕的手纸扔了,怎么样呢? 大伴:谁也不干这种粗卤的事情。

作者:如果他把废纸团起来扔掉呢?

大伴: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唉呀,想起来了!别济曼斯基烟瘾特别大,

他经常扔香烟头。

作者:联系信不可能写在香烟头上,空烟盒怎么样呢? 大伴:他把空烟盒揉成一团都扔到纸篓里去了。

作者:对,问题正出在空烟盒上。他可以蹲在厕所里,把联系信写在空烟盒上嘛!别济曼斯基把信写在烟盒的内侧,然后装上香烟,等烟抽完了之后,他就把空烟盒扔在就近的垃圾筒里。尾随他的苏联情报人员看到这种情况,就要从垃圾筒里把空烟盒捡出来。

大伴:可能就是这么回事!对此,我们一直未觉察到

作者:时至今日,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快四十年了,而且一直也未能找到什么可靠的证据。别济曼斯基就是莱欧,他是利用在空烟盒上写字的办法同苏联情报机关进行联系的,这是我推断出来的。

不过,暗杀斯大林的计划是真实的,而且由于莱欧的积极工作,这项计划遭到了失败,这也是个事实。

今后的史学家们也都会这样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