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辉煌重返巴黎
如果只剩下一千人,我定是其中之一;
万一只剩下一百个人,我还是不放下武器; 如果只剩下十个人,我就是那第十个人; 如果只剩下一个人,我就是那最后的一人!
这是雨果在诗集《惩罚集》中《最后的话》里发出的誓言。它表达了诗人刚正不阿,宁作逐客,而不愿回国、接受统治者的宽恕的决绝态度。
1870 年,普法战争爆发。同年 9 月 1 日,麦克——马洪元帅率领的八万三千法军在色当被普鲁士军队包围,被迫投降,拿破仑三世沦为阶下囚。9 月 4 日,法国成立了共和国,资产阶级共和党人掌握了临时政府的大权。
“我将在重建共和国之日返回祖国。”这一天终于来到了!雨果立即踏上了前往祖国的旅程。
去时有内忧,返时是外患。雨果返国受到了举国上下的热烈欢迎。但他此次回国,不是接受鲜花和微笑,而是要与祖国同忧戚,共患难,抵御外侮, 抗击普军。他欲投笔从戎,去做一名普通的国民自卫军战士,可他已年近七旬,力不能支;这样,他便责无旁贷地选择了口和笔。于是,当《马赛曲》的乐声响彻法国的上空,伴随着战士奔赴前线的步伐时,雨果的战斗檄文《致法国人》也传遍了共和国的城镇山野:
起来!起来!别喘息,别休息,别睡觉。专制正向自由进攻。德国企图侵犯法国。让我国大地上悲愤的烈火象融化冰雪一样,把这支庞大的军队熔化掉吧。要寸土必争,步步为营。让我们奋起投入这场保卫祖国的严酷的战斗吧。前进,自由的射手!穿过密林,越过激流,在黑黑的暮色掩护下前进, 爬过沟壑,滑行,攀登,瞄准,射击,消灭侵略者。英勇顽强,奋不顾身, 满怀深情地捍卫法兰西吧⋯⋯
他向德国人民呼吁,只有帝国才要战争,进攻另一个兄弟民族获得的胜利只是耻辱;他向巴黎人民呼吁,号召人们坚守城市,艰苦斗争,拯救祖国。法国人民起来了。无论老人、青年,还是城市市民、郊野农民,都自愿拿起武器,奔赴战场。
但侵略者仍然在顽强地推进。法国统治者的特点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在外国侵略者的凶恶挑衅面前,他们总是节节败退。外交部长悄悄地溜去德国,与德国首相俾斯麦秘密会晤;梯也尔根据政府的密令,也在格外亢奋地延续这种谈判。前方不断传来军队将领和政府要人的叛卖行径的丑闻。巴黎已经陷入四面包围之中。
10 月 20 日,雨果的《惩罚集》再版了。这部诗集的出现适逢其时, 它发挥了自己的应有作用。试看下引《月亮》一诗:
呵,法兰西,虽说你已沉睡,
我们仍然向你呼唤,我们这些逐客。黑夜不是没有耳朵,
沉渊也会发出呼喊。残酷而可耻的暴政,
力图使失望的人民窒息,
它将错误和谬见那座沉重的黑色铁门牢牢关起,
又把坚定的思想家和英雄, 一群群地将他们捉进监狱。但当“思想”奋翼展翅,
就会把这些牢固的铁栏毁弃, 并且如同九一年一样,
再一次高高盘旋飞翔; 欲打破一只铜制鸟笼, 这对铁鸟并非难事一桩。黑暗笼罩着整个世界,
但“思想”毕竟放射出光芒; 在漆黑昏暗的夜空中,
处处可见洁白的天光。
它是一盏孤独的港口明灯, 放射出神圣辉煌的光霰; 它是地上的一柄灯烛,
指向天空才能燃起火焰。 它使受难的灵魂获得安慰, 它引导生命,安息死亡; 它给邪恶的人指出深渊,
给正直的人指明舶碇的海港。
⋯⋯
呵,全世界的各个民族,
注视着这个尊严的“思想”吧! 它的巨额此刻正顶着一朵圆光, 为的是在明天照亮你们的道路!
这首诗写于 1853 年 7 月,那时雨果正在泽西岛上过着流亡的生活。它表达了诗人维护思想的独立、自由和尊严的坚定信念。此时,在祖国处于危险时刻,它同样具有动员人民起来维护民族尊严、保护祖国安全,阻止本国的叛徒出卖国家和人民的利益,阻止外来的暴政夺去自己的独立自由权利的积极意义。
夜晚,在围困的巴黎,几乎每个剧场都在演出雨果的诗歌和戏剧。文学家的价值和意义,此时此刻得到了最广泛的承认和最辉煌的体现。雨果有理由为此感到骄傲和自豪。在这场抵御侵略者的战斗中,为了保卫城市,雨果将《惩罚集》的稿酬和剧院演出的收入全部捐献出来,购买了三门大炮,其中两门分别被命名为“惩罚”和“维克多·雨果”。
但是,左派共和党人再也无法容忍政府的软弱无能状态。他们发动了起义,将政府首脑特罗胥抓了起来。正当他们在争执着究竟由谁来执掌政权时, 特罗胥逃走了。他很快率领着军队开回来,还在争吵的共和党人被关进了监狱,法国政权恢复了原有状态。
次年 1 月,布朗基等左派共和党人又发动了一次起义,这次还争取到了国民自卫军的参加。但因为军队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上,同样被镇压下去了。在放弃权利以挽救国家利益或者放弃国家利益而保住权利之间,几乎没
有一个专制政权不是舍弃前者而选择后者的。法国统治者发现政权不稳,而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保住自己的权力和利益,于是加快了卖国投降的步伐。法国政府答应了德国人提出的苛刻条件:赔款五十亿法郎,并割让阿尔萨斯和洛林。因为和约必须由国民议会代表批准,于是他们紧急宣布了国民议会的选举。
雨果以第二多数的票数当选为巴黎选区的代表。政府为了便于控制和操纵国民议会的代表,将会议地址特意选在远离具有革命传统的巴黎的地方—
—波尔多。雨果携全家前往波尔多。
议会中,右派议员明显占了上风。雨果在信中告诉友人,左派议员与右派议员的人数之比是五十比七百。结果是不言而喻的。但作为左派领袖的雨果,他尽其所能,在委员会力陈已见,明确宣布反对和约的立场:
巴黎与其可耻地牺牲法国,不如殉难。⋯⋯占领并不就是统治⋯⋯阿尔萨斯和洛林希望仍然是法国的领土。它们将一如既往,永远是法国的,因为法兰西是共和与文明的化身。⋯⋯今天我们已经听到了威严的脚步声——我们无往而不胜的未来在前进。是的,明天一切都将结束,明天的法兰西将只有一个意念:恢复神志,获得精神的平衡,摆脱绝望的恶梦,在儿童的心间播下神圣的愤怒的种子⋯⋯巩固,强大,复兴,再做一个 1792 年那样的法兰西,伟大的法兰西,用思想武装起来的法兰西,用利剑武装起来的法兰西⋯⋯ 在一个美好的日子里,她将突然挺身而起!
然而,雨果毕竟力薄势单,他的努力无济于事。3 月 8 日,在讨论意大利人加里波第的代表资格时,大多数议员表示反对。雨果惊诧人们居然如此健忘,抱有如此狭隘的民族沙文主义观点,竟不能容忍一个异国的战士,连曾经为危难的法国而奋斗过的功臣也要抛弃!他宣布与议会决裂,愤而辞去了议员职位。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就是雨果参与政治活动的最高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