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走

（一）

有一句相当普及的格言叫：“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我们可以在各种版本的《名人名言录》里找到它。

我在初中的时候发现这句话，如获至宝。那时我正在和几个同学为一些鸡毛小事闹着纷争。我们总是发现和一个人有不同意见很容易对付，和两个以上的人争执就有心理压力，如果要对抗的是一个团体，坚持己见就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儿了。

我当时觉得这句话十二万分地合心可意，很可能是因为痛感孤立无援。这句话所包含的那种睥睨一切的气势让我迷恋。我把它和“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归成一类，心里觉得别人都是燕雀，自个儿就成了鸿鹄。

我早忘了当年和同学闹别扭的原因，但这句话肯定给了我很多鼓励和支持，让我表现得特别地犟，自我感觉是特别地“有个性”。这句话并没有告诉我们，如果我们选择的是一条和目的地南辕北辙的道路，或者我们绕了个大弯，有人善意地在一边提点我们、或者不太善意地讥讽我们的时候，我们是否也该置之不理。

我知道在今天，这句话还倍受欢迎，尤其受年轻人的热爱。人生当然不

能听太多的别人的话，那会让我们无所适从以致失去自我。但不管不顾地一个人往前冲，是不是就明智呢？

个性独立和顽固、怪僻应该有它们的分别。

（二）

人生有很多时候我们必须一个人走，没有依傍，没有拐杖，把这种时段撑持下来，会给我们非常宝贵的生命体验以及生活经验。

但有时候，一个人走，是因为我们想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并不是坏事情。但所谓不同，只是和别人作了不一样的选择而已，不见得你的选择就一定比别人高明。别人当然没有权力勉强你和大家统一，可你也没有权力蔑视和肆意批评别人的选择。凭什么你的不同就一定高人一等？“不同”就只是不同而已，而不是“高下”。

我听过一个大龄女青年对婚姻的抨击。当时是几个老同学小聚，不知怎么谈起了爱人和孩子。该女士听了一会儿，一脸鄙夷地说：“你们现在怎么这么庸俗？”然后就大发议论，说婚姻是多么消磨人的理想，她问其中的一个：“你觉得天天在厨房里做饭还能体会爱情吗？”又转头批评另一个的着装：“洗尿布已经把你的审美洗没了。”被她如此点评叱咤了一番之后，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僵住了。虽然大家赶紧换了话题，可都显得没情没绪。

与众不同是个人选择，与人无涉。有一些人与众不同，但他不宣扬自己才是唯一正确的，人们也默认他的与众不同，给他与众不同的自由空间；有一些人则不，他总要显得他的选择比大家都好，这让人们难以接受。要知道挑剔总是容易的，只要你有这种癖好。马克·吐温说从前有个人挑不出他的煤炭有什么毛病，就抱怨那里面含着史前期的蛤蟆太多了。你当然有本事挑出别人的选择如何如何有毛病，但众人挑剔和指责你的时候理由边不难找吧？这里面有一个相互尊重的意识。

与众不同如果一定要敲锣打鼓、大事张扬的话就容易犯众怒，让人人侧目，也恶化自己的生存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