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帝垂青于他

乔 治·S·巴顿于 1885 年 11 月出生在美国西海岸加利福尼亚州一个军人世家。祖上的光荣历史以及优越的生活环境使他从小就受到了极为正统和正规的训练。1909 年 6 月,他从著名的西点军校毕业。此后按照军人的惯例,他被调往美国第 1 集团军骑兵第 15 团任少尉。在毕业前几个月,他已经成为马萨诸塞州一位纺织巨头的女婿了,这是一桩既门当户对又情投意合的婚姻,在以后的几十年中,时间将证明它是巴顿除了职业以外最成功的一项人生选择。

这个骑兵团的少尉很是引人注目。他高大英俊,一双浅褐色的眼睛似乎显得有些傲慢和漠然,英挺的鼻子和瘦瘦的下巴时时都在向人们显示出这个年轻人的干练和朝气。身世和财富使他从容地穿梭于上流社会最豪华的宴会和娱乐场中。逼人的英气、考究的服饰以及高档豪华的生活习惯使他在爱慕虚荣的人群中颇受欢迎,而活泼的个性、机敏的头脑和卓越的才能又使他得到了许多实干派人士的宠信。年轻的巴顿有着锦绣一般灿烂的前程。

塔夫脱政府时期,陆军中掌权的是亨利·史汀生和伦纳德·伍德。奢侈豪华的社会风气也蔓延到了军队里,活跃、激奋、冒险、虚荣是许多人爬上高位的秘诀。陆军部长史汀生本人就有着这样的特质,所以他喜欢像巴顿这样思维活跃、充满朝气的年轻人。他选中了巴顿作为自己早晨骑马的伴侣,使巴顿得以有机会向这位上司谈自己对军队许多问题的看法。他给史汀生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其结果便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史汀生作为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的陆军部长,为巴顿提供了许多平步青云的机会。

陆军参谋长伦纳德·伍德显然也比较器重巴顿,他让巴顿作了自己的随从副官,巴顿从此得以从容地出入于美国陆军最高级官员的神秘内圈。他善于抓住各种机会,大展口才,向他的朋友上司谈他的理想和见解。他的话很有针对性,让许多人耳目一新。但在这些场合,他的咄咄逼人和苛刻尖酸又让许多同僚厌烦。人们对他的评价总是褒贬不一。

陆军中另一位重要人物也对巴顿的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这就是潘兴将军。潘兴将军也毕业于西点军校,曾在西点军校任战术教官。潘兴是个实干家,他多次带领美军在国外参加作战,军事经验相当丰富。

1916 年 3 月,潘兴率领 1 万多名美军对墨西哥进行武装干涉,镇压

墨西哥农民游击队。他选了当时在布利斯堡第 8 骑兵团任职的巴顿作随

从副官。潘兴选中巴顿绝非偶然。典型的职业军人潘兴是美国 20 年代成功军人的典范。他有相当高的个人军事素质,特别强调军人的勇武精神。在他眼里,一个标准的军官首先应是一个标准的斗士。而参加过奥林匹克运动会军事全能比赛的乔治·巴顿无疑正具有他所要求的品质。

巴顿参加的是1912 年在斯德哥尔摩举行的第五届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这届奥运会上有一项新设的名叫现代五项全能的军事比赛,其目的是通过在古老技能方面的角逐,诞生出 20 世纪的骑士。它要求现代的骑士不仅要有传统的勇武精神,而且能娴熟地、充分地利用手中的一切条

件克服各种困难,越过各种障碍,能骑马,能长距离奔跑,能使用各种武器对付突如其来的变化。

巴顿从旁人那儿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决定自费去瑞典参加比赛。他认为这是挑战体能和毅力的绝好机会。有 43 名勇士参加了这场引人注目

的比赛,其中有包括巴顿在内的 3 名美军正规军官。结果前 4 名被瑞典选手夺走,巴顿夺得了第五名。他这个第五名的获得给许多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游完 300 米时,是被人用船钩从池里捞上来的,因为

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力气爬起来。跑完 5000 米越野赛全程后,他因为精疲力尽而晕倒在终点前面的皇家观摩台下。巴顿勇于超越自身极限,拼命夺取胜利的悲壮举动在美军中一时传为佳话。

巴顿的斗士性格投合了潘兴将军的心意,对于他的一些明显的缺点,将军也是视而不见。他常常向周围的人介绍巴顿:“我们军队需要匪徒,巴顿这小子就是!”宠爱之情溢于言表。在潘兴身边工作的日子里,他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自己的斗士特质。

在追捕游击队领导人潘乔·维拉的过程中,美国军人遇到了许多麻烦。对手飘忽不定的行踪和复杂的地形让他们吃尽了苦头。巴顿被对手的狡猾激怒了,他撇下了自己的部队,提着手枪,开始了一个人的独立追踪,与维拉展开了翻山越岭的角逐。维拉最终还是逃脱,巴顿气恼之极,把对手的私人保镖作为攻击对象。最后他是与敌人狭路相逢在一个村落的牛棚里,一阵激烈的手枪对射后,他打死了对手。

潘兴本人充满霸气,做事果断坚决,有一种沙文主义的派头。马歇尔、艾森豪威尔等未来的将军们都同巴顿一样在他手下工作过,都受过不同程度的影响。马歇尔学到了他在军事理论方面的精华,艾森豪威尔学到了他为人处世的大气,而巴顿却是一丝不苟地继承了他的武断专横,在战场上就以猛打猛冲的形式表现了出来,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好事。

随之而来的是令人目不暇接的提升。到 1918 年年底时,他已经升为上校了,速度之快,在军中也极为罕见。军衔晋升的快慢一方面反映了军官本人的才干,另一方面也反映了部队的体制及时局的变化,也就是外在的大环境的发展变化。在和平的岁月里,军队这台庞大的机器有着相对的稳定性,按部就班是所有部门的基本特点,因此军人的晋升是极其缓慢的。停滞的、静如死水的生活让年轻人没有更多的机会发挥才能, 无所事事的状态持续久了就会消磨掉所有的才气、锐气和力气。而在客观形势需要军人的时候,一切沉寂会被立即打破,生活变得沸腾起来, 各种各样的机会随时都可能把一名有能力的人送上适当的位置,让他有足够的空间,放开手脚大干一番,战争之星或许就在这番忙碌之中冉冉升起,发出耀眼的光辉。这也许就是“时势造英雄”的一种表现吧?

巴顿此时破格的迅速提升,一方面是他的卓越才干所致,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时局的变化:军队已不仅仅是年轻人所幻想的战争的摆设了, 美国兵要到欧洲大陆同德国佬打仗了。

欧洲早在 1914 年就已成了战场。英国人、法国人、俄国人、德国人等等,早已各自结成了对立的两派,分西、东、南三条战线拼对厮杀。美国因为与欧洲隔洋相望,独立的地理位置使它能够不理睬欧陆的风云变幻而继续沐浴在和平的阳光里。但这场战争不仅仅是简单的强与弱的征服与被征服、复仇与扼杀,从某种意义上讲,它是 1871 年普法战争的

继续。普法战争中,法国大败于色当要塞,法皇被俘。屈辱的《法兰克福和约》使法国被迫割去了阿尔萨斯和洛林两个重要的煤钢产地,赔款50 亿法郎。而德国却因此次战争完成了国家统一,国力逐渐超过了法国。为了一劳永逸地消除这个南部威胁,德国想尽了各种办法削弱法国。而法兰西民族亦因失败而奋起,不断加强军事建设。欧洲的国际政治关系愈加复杂,其结果便是分别以德、法为中心,形成了两大军事集团,军备竞赛日趋激烈,地区冲突不断升级,大战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战争爆发的因素牵涉面很广,其结果将决定着参战各国未来在世界上的地位和命运:政治上的影响力,对殖民地和海外市场的支配权,经济上的诸种利益等等。美国作为新兴的西方强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永远闲庭漫步,坐山观虎斗的目的不仅仅是看两败俱伤。

这个截止一战爆发时独立只有 100 年多一点的新兴国家,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辽阔的国土,丰富的自然资源,充溢着自由和冒险精神的社会氛围,吸引着成千上万来自世界各地的移民。美利坚合众国就像一个迎着朝阳迈进的青年人,很快就把它的欧洲老古板对手甩在了后面。到本世纪伊始,美国的社会生产力已稳稳排在世界第一的位置了。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西欧大陆。自 1618 年的 30 年战争开始,西欧一直是近代国际关系大舞台的中心。这个热闹的政治经济中心地区一度操纵着全球的命运,然而它的发展却随着 20 世纪的来临变得越来越缓慢。西欧大国忙于军备竞赛和争夺海外殖民地,发展的势头严重受阻。英、法已分别退居世界第三、第四位,只有不断强大的德国上升到了第二位。

不断激化的矛盾终于在巴尔干这个素有“欧洲火药桶”之称的地方达到了巅峰。1914 年 6 月 28 日,塞尔维亚民族主义分子在萨拉热窝刺死了奥国皇储斐迪南夫妇,战争立即爆发了。

参战各国的政府首脑和军事统帅都预计这是一场速决战,只要通过几次大的军事行动就可以迫使敌方就范,迅速地结束战争,达到预定目标。但残酷的现实是:这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大战把欧洲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屠宰场。从 1914 年 9 月的马恩河战役,到 1915 至 1916 年的凡尔登战役、日德兰海战,以英、俄、法为一方的协约国以及以德、意、奥为另一方的同盟国,都为战争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而战略目标依旧寥若晨星。这场大战变成了拉锯战,交战的双方被困在堑壕和铁丝网之间, 成千上万的生命被白白地浪费掉。

1917 年俄国爆发了革命,由英、法、俄组成的协约国危在旦夕。美国在大战期间一直是协约国的军火供应商,一旦俄国退出,美国将蒙受巨大的损失。在欧洲各列强都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美国参战的最好时机来临了。于是美国不再中立,于 1917 年 4 月 7 日对德宣战。潘兴将军被任命为美国远征军总司令,率军来到法国参战。

巴顿作为远征军总司令的低级副官和司令部营务主任,随潘兴来到了前线。

战争,战争!它终于降临了。乔治·巴顿乘坐军舰,横跨波涛汹涌的大西洋时,心中激奋不已。虽然他并不推崇战争,甚至对战争带来的杀戮怀着极大的厌恶之情,然而他非常渴望参战。这种愿望并不否定他是一个热爱民主和自由的人。他有着强烈的民族自豪感,他为自己是一

个美国人而骄傲,他甚至认为美国的民主制度以及美国人的生活方式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模式。战争与和平、民主是格格不入的。但是战争是上帝的创造——他时常这样想。既然战争发生了,人们就应当勇敢面对。害怕鲜血横流,害怕炮火纷飞,恐惧已莅临的战争,这是懦弱的表现。人不可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人类整体也不可能平平安安地不断延续, 灾难总是免不了的。巴顿心中一直认为自己的一生是不会平淡无奇的, 他想象中的完美自我就是在遇到各种重大危机时能勇敢坚强。他的职业是军人,因此他渴望在战火硝烟中成为一个真正无畏的人、智慧的人。战争存在了多少年,人们对它的争论也就持续了多少年,名人和平

常人都各自对它有着自己认为最合适的解释。英国 17 世纪的哲学家霍布斯认为,战争是社会的一种自然状态,它就像人体的疾病一样,偶尔要发一发,以去除痼疾,协调身体。我们姑且不论此说是对是错,一些事实总是不容否定的:古往今来,铭刻在人们的意识中印象最深的往往是世界的征服者;有许多的大人物是因为战争而铸就不朽之名;辉煌的历史多是在战争时期或是达到顶峰,或是化为废墟。

从这个意义上讲,巴顿是命运的宠儿。他时常对别人讲,自己的才能其实相当有限,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特殊的。他或许可以倚仗自己的头脑和不懈努力成为一个出色的律师,一个颇具影响的史学家,但绝对不是最好的律师或最好的史学家——甚至可能什么也不是。但是他绝对是一个最优秀的军事指挥家,他的才能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充分发挥出来。上帝垂青于他,让他在生命中的黄金时段里,先后参加了两次世界

大战。前一次是作为青年军官奔赴战场而初显峥嵘,而后一次,则是他带着岁月的磨砺和人生的体味,作为美军的主要高级将领,参加美英联合作战,在北非登陆,挺进西西里,进攻意大利以及解放法国、挺进柏林的广阔战争舞台上,与众多明星共同演绎卓越的军事指挥和作战才能,留下了传世英名。乔治·巴顿的名字得以为人们所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