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组银行

“你现在打算做什么呢？”妈妈问起了这个很实际的问题。 “妈妈，我很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我要做一个银行家，那才是我的真

正抱负。你等着瞧吧，我要在里奥格兰河流域建立三四个银行，您会引以为豪的。现在我正计划从我们故乡开始，第一家银行就命名为新墨西哥州圣·安东尼奥银行。”

开始，格斯并不赞成这个计划。 “家里的事已经够多了，你还想怎么样？” “开一家银行。”我告诉他。 “真是异想天开！”他说。不过，这个异想天开至少能把他的浪子留在

家乡，所以，格斯勉勉强强地答应加入 10 股，换句话说，也就是 1000 块。

加上我自己的 2900 块储蓄，我已经有了 31 股。我的目标是 300 股，也

就是说，尚差 261 股。我放上马鞍，开始另外一种推销旅行。这回我推销的是我自己，我的信用，我的诚实。

真不容易！

整个夏天，我上马、下马，不断他说话、微笑、握手，这边牧场售几股，那边狩猎营又售几股，就连上次买鞋子的精明寡妇也买了几股。

头一次，我学会了如何聚财，也是头一次，我有了一大堆合伙人，即使想退出不干也不行了。我感到肩头有一副沉重的担子紧紧压着，别人信任我，把他们的钱交给我，我绝不能让他们失望。

我心情舒畅极了，我还年轻着呢，我对前途充满信心，因为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也很欣赏自己办事雷厉风行的风格。我产生了一种要保护我的投资人的责任感。此后，在我一生里，这种责任感一直是我的主要原动力。

1913 年 9 月，我终于达到了 300 股的目标。我筹到了 3 万块！银行正式开张，就设在一栋方形小屋里（如今在我父亲商店旁边，已成为一具空壳了）。

如果说我认为它是“我的”银行，那就错了。大股东们在股东会议中推选阿莱尔先生为董事长。他是位 70 多岁的老人，一向敌视我们希尔顿事业。结果很明显，我反而被排挤出来，落得个出纳的空头衔，没有支薪。

一位年长的牧场主安慰我：“你也希望银行办好，阿莱尔在伊利诺还是有银行经验的。”

“可是，怎么没人想想银行是谁先发起的，谁在出谋划策？我当然希望银行办好，因为它是我的银行，我对那么多人做了许诺才建起了它。它是我的梦想，我的工作，我的祈祷的结晶。可是，这些人千方百计排挤我，我怎么对得起那些信任我的人们？怎么保护他们的钱呢？”我气愤地回答他。

我感到自己深深地受到了伤害。同时，也非常愤怒。前途渺茫，我不知何去何从，只好走过泥泞的小路到圣·安东尼奥教堂同上帝作了一番肺腑之谈，我问上帝究竟什么是公理，什么是正义。我也问裴尔瑟，是否一个辛辛苦苦的开拓者就应该受到如此遭遇，下场就应该是这样？！渐渐地，我平静下来了，愤怒平息了，我发现从那一刻起我获得了升华，得到了新生。

慢慢地，我也看清了事情的真相，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排挤我，一切都只是那一小撮想独吞的人耍的伎俩，他们不只要排挤我，还想排挤所有的小股东。我知道自己首先要保持头脑冷静、不多说话，静观事态的变化，等待时

机。

我耐心地等待着，第二次股东年会召开时，机会终于来了。我盯着我们店内设的邮局，看到开会通知一张张地往外寄，这时正是周未，开会时间预定为星期一下午 4 点。父亲这时也看出一些茵头。

“你看出来没有，他们想把我们同时排挤掉，”他说，“我也要拼一拼，我咽不下这口气，不能让他们这样胡作非为。”

星期六早晨，他站在马棚边，见我在搭马鞍，仿佛也略猜到我的意图，上来祝福我“马到成功”’

在以后的两夜一天中，我记不清自己奔驰了多少路，说了多少话，找了多少小股东，当我再回到圣·安东尼奥时，会议正好开始，我手上握有足够的委托票，只要投下去，银行就是我的了。不过，银行好象已经面临倒闭的危险了。

“今天一早，银行刚开门就排起了长队，储户、股东把钱都领走了。” 父亲告诉我。“我真怀疑现在银行是否还有两个铜板剩下。”他一点也不紧张，还笑嘻嘻的。

这时，我己被失望、怨恨气昏了头，父亲的笑在我眼里成了嘲讽，我生气了，根本不让父亲解释他这两天忙出的些成绩。我以为父亲是在袖手旁观，幸灾乐祸，希望见我失败，希望见我被碰得鼻青脸肿，灰溜溜地回到他的店里，然后安分守己地照顾他的生意。

后来我才知道，我实在是冤枉了父亲。

当我走进股东会议的会场时，我的感觉是无异于去参加一个葬礼，并且不是去悼念一个死人，而是我的理想死了。“他是来接收银行的。”阿莱尔先生一定这样想。所以，他让人取走了全部的钱，他要让我们彻底破产。但上帝保护着我们，——格斯手中仍握有两张救命的电报，这是我和阿莱尔都未曾预料的。

“诸位先生，”阿莱尔带着幸灾乐祸的口气说，“现在由出纳员致闭幕辞，他将宣告我们银行破产了。”

格斯满带笑容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格斯把手中的两封电报扬了扬，一封是德克萨斯银行和艾尔帕索银行的许诺，他们答应明天早晨给我们送来 3000 元现金；第二封是阿尔布格第一国家银行打来的，也支援我们同数的现金。

这些资金挽救了我们。很快地；我们重新选出了一位董事长，是我和父亲都能接受的一位。我也成了副董事长。那一年我 26 岁，我成了一位名符其实的银行家。

工作、工作、再工作，只有这样，我才能保住我这个银行家的名衔。我们有了股东，我们还需要顾客。有顾客才能凑成更多的钱，才有可能

放贷。顾客不会自觉地找上门来，我们只有登门拜访。如果不这样，好多东西都可以成为他们实惠而又保险的“银行”，例如：一个茶壶，一个藏在地下的箱子，个老式保险箱。他们根本不知道储蓄、利息是怎么回事。他们不知道把钱存进银行可以得到更多的钱。要向他们解释清楚这些，不是一件容易事。他们对我们疑神疑鬼，他们认为这样不合逻辑或者认为太不安全。其实他们的钱少得可怜。

不过，积少成多，聚沙成塔，这是真理。银行的存款在逐渐增多，虽然是 5 块 5 块地增加。这些顾客十分地纯朴，我不必担心他们中间出现空头支

票和货款不归的情况。

“有辛勤的播种，就有丰硕的收获。” 两年以后，我们银行的资金已经达到 135000 块钱。成就是不小的，我这样想。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世界发生了一些大事，并且波及到新墨西哥州，甚至我家里。

格斯买了第一辆福特轿车。开始的时候，司机是雇的，他懂得机械，但修养不好，经常口出污言秽语。待到我和父亲都学会了开车以后，他就进了格斯在当地开设的第一家修车厂，当了技术员。格斯认为开车趣味无穷。我却认为开车是一件冒险的事，这正好满足了我的欲望。

有了车，就得有路，所以格斯十分关心修建各种汽车通用的道路。“世界交通的改变将由汽车来实现。”格斯曾严肃地对我说。

自从这一观念在他的头脑中形成，他就把它付诸行动。他各方奔走，只要碰到人群聚集的地方，他就发表演说，就在他的车子前面。因为他深信： “道路网的建立将给新墨西哥州带来更加宏伟的前途。”

“我们必须有更新、更好的道路。”格斯对听他演讲的人群强调说。州政府的建设速度不是很快。格斯不能等待，他自己造。

现在仍被称为“希尔顿大道”的就是格斯亲自带领几个人建造的。它是圣·安东尼奥的第一条高级汽车用洋灰路。

那时我也忙忙碌碌地工作、工作、工作。但是必要的享乐也是有的。在阿尔布格市，一个名叫“光棍”的俱乐部，每个月举行一次舞会，它

是由一群光棍汉组织的。这个光棍俱乐部并不是鼓动会员光棍到底。相反的，光棍想要找对象上这儿来没错。如果你和哪一位女郎在舞会开始前共进晚餐，那么你们就可以算是完成了订婚手续。

当时我的固定的舞伴叫伊莲娜，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她的父亲叫埃梅特，是一位功成名就的商人，他的行当是在伊利诺从事成衣业。若干年后，他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因为他在临终前交给我一个使命。然而世事终究难以预料，我终于没有娶伊莲娜做我的妻子。不过那些日子我们过得十分快活。我不但带她去跳舞，而且带她吃过几次饭。

1916 年，在欧洲，德国膨胀的野心越来越明显，战争将一触即发。这对我们的贸易影响很大。父亲的商店损失了不少，所以只得变卖掉整个的商店，而后打算开办一家独资银行，地点选在温泉镇。军校里的卡尔此时正好毕业。母亲象世间每一个母亲一样既高兴又担忧，为卡尔的未来而感到不安。母亲、露丝玛丽和海伦去参加了他的毕业典礼。正在此时传来了一条举国上下愤慨不己的消息：

1915 年 5 月 7 日英国“露西但尼亚”号商船被德国潜水艇击沉。我们有一个预感，战争离我们已经不很远了。

那时候人们谈论的话题尽是战争。而我胸怀大志，我想在罗治堡、旦明、罗斯威尔建立连锁银行。因此我到西南部跑了一趟，和盒融界稍作接触。但每到一地收获总是很小。战争的气氛越来越浓。

我的家乡距南部边界不远，在那里神出鬼没的墨西哥人已经和美国的正规军交过几次手了。他们的扰乱使许多人感到或许战争会从这里开始。

在回家的路上，我在大峡谷停留小住了几天，把紊乱的思绪整理了一下。我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对战争的立场。我对银行的兴趣依然浓厚如初，我也干得不错，中途歇手是我非常不愿意的。在当地旅社我遇到一位知音，一位

丹佛来的年轻银行家伊拉。对上述观点我谈了我心里话。“作出这个决定太难了。”伊拉说。 “我和你一样。”我赞同他说。

正当我们谈得投机的时候，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迅速传来：英国情报当局截获了一份电报，大意说德国外交部指示驻墨西哥大使，以承认墨西哥有“占有新墨西哥、德克萨斯州和亚利桑那的权利”为代价，使德美开战时墨西哥和德国结成同盟。

“德国人逼我作了决定，”听到这一消息我对伊拉说，“我不想当墨西哥的银行家，当银行家只是我的理想。我要先敝美国人，再当银行家。”

而后我们道别，我们坦然地相视而笑，把手握在一起。

正当我出售我的银行时，美国已经卷入了这场战争，我应征入伍了。我心里想：我是在为所有的银行家参战，尽我一份力量。也许正是有了这场战争，才改变了我未来的全部，也打破了我的银行家的梦，随着战争的过去，我的梦已经成了过去。当我解甲归乡的时候，我找到的终身职业已经。不是原来所梦索魂牵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