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是当地最幸运的人,那时我就这么想。现在更是有这种想法。我相信“人在福中”这一论断,我的“福”在我与人们发生关系时产生, 天时、地利、人和,加上我能吸收新观念,一切都为我带来了“福”。我的福来自与华海先主的友谊,来自鲍尔所这样志同道合的伙伴,来自屈吕安这样的推心置腹的朋友。我的福来自母亲和伊拉对我的精神支持。我还相信,军队中交下的朋友将是一个人一生的朋友。在军队中,我们每个人的生命要靠许多朋友忠实地执行任务来保全。我同样相信,伙伴对一个人的价值是无法言传的。在德州办旅馆时,我就坚信合伙人比自己更重要。直到现在,我的事业越槁越大,职位越升越高,也越来越觉得同事的重要。 我把我的同事称为“同僚”,我希望在我的一生中能永远与同僚相处愉快, 合作无间。因为,我的福就来自他们。

鲍尔斯真的找到了一家要卖的旅馆。在我离开芝加哥南行经过俄亥俄州的多拉多时,他打来电报告诉了我这一消息。我不得不放弃原定观看的一场

世界拳王争夺战,因为我赔不起那么多时间来等待三个回合的拳赛以见其分晓。我决定马上去华斯堡。

一到华斯堡我就找来屈吕安商量,他对那个名叫“梅尔巴”的旅馆印象不佳,就和当初见到毛比来一样。

“这也是旅馆?”屈吕安说。 “孩子,莫要以貌取人吗?”鲍尔斯上校很不高兴,“你看,她有 68

个房间,帐薄也很可观。”

屈吕安仔细地看了看帐薄,也承认其价值,但他还说:“这 68 个房间能维持多久,说不定明天就会倒掉。而且这地方又脏又乱,卫生局一关就很难过了。我看,我们还是不买为佳。唐尼!”

“我们也并不是一定要买下来,”我这样安慰他,“除非他们的要价在

2.8 万以下。”

的确,梅尔巴算得上是我们买下的最难看的二手货。整个墙壁已蒙上了一层污泥,房间里面也有一层厚厚的油垢,地毯已经磨到地板见光的程度, 窗帘也是漆黑的,毫无生气的外表显然说明了主人好多年的时间没有修理它了。

“我确实看不出它美在哪里。”屈吕安这样说。华斯堡的德州银行也这么认为。“不要企望你有好运气,这里发不了财。”银行的经理轻蔑地对我说。

我沮丧地走出了银行,去电报局另找救兵。母亲再次帮了我的忙。我又想起了在丹佛的伊拉,他曾对我说过:“等事情完了,我们一起好好干一番!”几天之后,他果然回电支持我的第一手事业。屈吕安也从毛比来弄来一些现款。我们和对方谈妥了 2.5 万的价格,凑足了钱,买下了梅尔巴。

我对鲍尔斯说“梅尔巴需要一个与以前完全不同类型的经理。”

我们和雇来的工人一样工作,每天工作 18 个小时,一段时间以后,梅尔巴重又恢复了“人”样。鲍尔斯对经营旅馆也很内行,梅尔巴和毛比来一样,业务也蒸蒸日上起来。

3 个月后,梅尔已的老保险箱就已装满了钱,我们决定去银行开个户头。找的仍是曾拒绝过我们的那家银行,他们错过了一次机会,这次赶忙抓住了时机。事实证明,我们当初买下梅尔巴完全正确,这条船已在深海中浩浩荡荡地前行了。

我所买下的第三家旅馆名叫“华尔道夫”。我们给她取了这样一个响亮的名字,希望能带给我们好运气。

我的第一个“华尔道夫”设在德州达拉斯城的市中心区,是一幢六层楼半防火性的建筑,独立浴室除外,有 150 个房间。那时候,这样的一家旅馆对于我的事业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冒险,所以我决定亲自任旅馆经理。仍采用我所总结的两个管理的墓本原则:把每一个角落、空间充分利用;在同仁 中发扬团队精神。

情形十分令人满意,“福气”又一次降临在我的身上。需要说明的是, 仍得感谢母亲和伊拉在我需要时再次伸出了援助的手,更难得的则是达拉斯郡州立银行贷给了我一笔款子。这笔款子是年轻的银行家桑顿提供的。在“大不景气”的时候,生性保守的桑顿仍然借给我 55000 元的一大笔钱,实在是一个大手笔。也就是这笔钱帮助我完成了生平最大的一次赌博。也就是这个桑顿,在我开创事业的过程中位居要角,帮助我完成了很多交易,他是我的

一个忠实的朋友。

在这次交易中,我还结交了另一位朋友——乔格尔。我们从他的合伙人那儿取得了租用权,最后,他又设法把这权利赎回。6 年以后,就是这件事, 使我的整个事业免受损失,甚至是免了我一次可能的牢狱之灾。

华尔道夫这个响亮的名字也确实给我带来了一些好运。在达拉斯经营华尔道夫时,我在军队中的最亲密的朋友欧文也人伙了。他放弃了他在旧金山的事业,决定和我们一起创业,共赴前程。此后,我们在德州披荆斩棘,共同奋斗。对我们的成功,他是功不可没的。

在华尔道夫的那间原为经理所有的套房里,我有一个不小的收获,那就是一套书——胡勃先生所写的《伟人小传》。这是我意外地从一个不知名的人那里得到的。年轻时,我曾有意抵制过书本的诱惑,不使自己埋首其间, 自己也说不出当时究竟为了什么理由。现在,年纪不小了,工作也很繁重, 却产生了一种求知的欲望,想通过书本知道更多的东西。当时,我想了解一些伟人的生平,胡勃先生的书正能使我得知伟人是如何成为伟人的。这大概也是我的“福气”吧!

欧文来达拉斯后接管了华尔道夫的柜台业务,我就安下心来拜读胡勃先生的那套好书。这是一套趣味十足而又激动人心的书,展阅之下,使我受益无穷。我读了许多成功的商人传记,象钢铁大王卡内基;也看了伟大的哲学家,如苏格拉底、卢梭等人的传记;还有科学家、艺术家和演说家们的;还有我最热爱的美国的政治家们和那些热爱民众的人士们的。这些激励了我对成功的渴望,开拓了我的视野,使我酝酿出新的梦想来。我梦想有朝一日能为祖国效忠尽力,渴望遇见一位知心的终身伴侣,正象凯蒂和爱尔兰名将纳尔逊的忠贞爱情一样。自从十多岁时知道海伦·凯勒以后,我一直很崇敬她, 现在,胡勃先生也同样令我十分感动。

我一边读书,一边接待顾客,也算计着旅馆的盈利,此时,我又有了一些新的主意。我一心一意想扩大我的事业,即使在 1921 年石油业急速萎缩,

德州工商业情况不佳的时候,我还是想每个月再筹集 6000 元的资金,投注在我的旅馆业上。

我不认为石油业的盛衰会影响到工商业的发展。因此,我决定进一步扩展我的事业。然而,这回我却未能如愿,有些人、事、物牵制住了我前进的步伐。这回绊住我的是家,还有那枚不适宜的钻石。

那是一枚大胸针,我所见过的最光珠的一枚。我决定买给母亲作礼物, 珠宝店里的一位专家也极力赞成我买下来,我就买下来了。

当然,这也难怪,他一定认为所有的妇女都会喜欢这一珠宝。我也自认为能够买下旅馆了,看中的珠宝大概也不会很差。看着这样一枚深受妇女钟爱的精美珠宝,我不禁想象到佩带上它而受人夸奖的那种滋味。因此,我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枚蓝绒布上光芒四射的钻石别针,赶忙乘车回沙卡洛老家。

希尔顿夫人的大儿子,买了钻石回来送她了。

显然,那枚钻石对一位老年妇人来说是不很适宜的,但我却没考虑到这一点,只知道自己喜欢。我那时已是 34 岁的人了,却还是这样毛毛糙糙的, 在德州染上了这种毛病以后,更是难以改变了。我知道在旧金山长大的欧文有意改进我的作风,但毫无作用。我心中只有高远的计划,而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细节。后来有一批知名人士竟选我为“十大衣着讲究的男士”之一,若

他们知道我那时的作风,量不致如此。我的衣着全是速成的,以最快的速度买下来,穿脱清洗,也全以不耽误事情为主。我有两套很不错的服装,可从未被熨平过,因为我常穿着在办公室里睡觉。到如今我仍时常这样。我就是这样一个马马虎虎、不拘细节的人。

我回到了沙卡洛,没想到全家人都聚到一起了。卡尔从海军里放假回来, 小弟也在家。母亲告诉我:伊娃快要有一栋“有私人游泳池”的房子了;露丝玛丽投身股票市场,还蛮成功的;小妹海伦也快毕业了,一直在家里勤练毕业讲辞。总之,在我母亲眼里,我的姐妹们都很成功。

卡尔问我在德州是不是发了财,他说他听说德州的人个个是百万富翁。“没有,”我一本正经地答道,“不过我给妈妈买了一件小小的礼物。” 说着,我轻轻地把那小宝盒放在她的膝头上。母亲打开了盖于。 “哗!”卡尔惊叫了起来。

想不到母亲热泪盈眶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里,我愣住了,赶忙问卡尔:“我做错什么了吗?”

“很难说,”卡尔说,“或许是她太兴奋了!不过也未必。等会看她会不会佩带上胸针去睡觉就知道了。”

可是母亲一直未戴过它。不论在什么场合,上教堂或是参加宴会,都从未戴过。我问过她是否喜欢,她这样回答:

“我喜欢!比以前别人送给我的礼物还要好,我会珍藏起来的,但我恐怕不会戴它的,因为对于我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说,这⋯⋯唔,太华丽了!”她真这样做了,整整 26 年只是珍藏却从没戴过一次。后来我才明白。

我挑的只是自己喜欢的,却不见得能让她也喜欢。后来我又送了她一串珍珠项链和一只旧式的挂表,这回我深信她可以戴着上床睡觉了。这以后,我懂得了送人礼物既要让人喜爱又要适合对方的身份、投其所好,否则只能适得其反。这就如同你送一盒糖给正在节食的太太,或是送一瓶威士忌给从不喝酒的人,结果必然自讨没趣。这次送钻石的经历,使我又得了个教训。

母亲也知道我对这件事有些耿耿于怀,为了表示歉意,她主动提出愿意和海伦到德州去做一个月的客。

达拉斯的同仁们发挥“团队精神”,以极大的热情迎接了她们,露丝玛丽也赶到了,场面热闹至极、宾主尽欢。希尔顿家族的三位女性驾到,真成了当地一大盛事,达拉斯艺术协会在华尔道夫饭店举行游艺会,我们自己的旅馆也安排了丰富的茶点,以示款待。亲人来访,使我感到快乐无比。

苏德曼这个名字,我是从鲍尔斯打来的电话中第一次听到的。那时他在华斯堡,他说这个人很好,象个“天使”。

“我又找到了一家好旅馆,”鲍尔斯在电话里兴奋地说,“规模很大, 有后台老板,你快来看看吧!”

在华斯堡的终点站,我终于找到了这家共有 200 个房间的旅馆,它孤伶伶的,象个被抛弃的老妇,只是风韵依然。

苏德曼是个长着一头红发的小个子。他以前是个厨师,后来办了几家连锁钣馆,如今想拓展业务,于是看中了旅馆经营。他看起来的确很象天使, 勤俭、刻苦,买下他的旅馆应该是一桩不错的买卖。

“我们用 6 万元买下来,”我提出初步的意见,“一部分 钱去银行贷款。”

“这样不好,”鲍尔斯面露难色,“要我出 1/3 的资本,我非先卖掉梅

尔巴不可鲍尔斯回达拉斯当经理,欧文和我留在了华斯堡的梅尔巴。

苏德曼终究不是干这行的好材料,他可以烧一手好菜,但却管不好一家旅馆。因此旅馆一交到他手里,业务就马上开始走下坡路。当他实在撑不下去时竟又来向我哭诉,希望我把旅馆再买回去。我心里很不愿意与他再打交道,可禁不住他一再央求,井把开价压到 3.5 万,终于还是答应了他。但他

却出尔反尔,硬说我该忖 3.85 万元。苏德曼终于离开了华斯堡。

我再见到他是几个月后在艾尔帕索。他浑身肮脏,喝得烂醉,对我胡言乱语,说那笔交易他上当了,又说我们负债不还,我急忙穿过街道,避开了他。

终于有一天,他来找我们的麻烦了。那是 1922 年 4 月 18 日,他到达拉斯的华尔道夫,给鲍尔斯打了个电话,约他出来。几分钟后,鲍尔斯走下电梯,苏德曼站在大厅中举枪便射,一颗子弹穿过鲍尔斯的太阳穴,他立即倒了下去。

我在华斯堡听到噩耗后,’立即前往达拉斯。在车上,我觉得象做了一场恶梦,不相信这是真的。到了达拉斯,事实就摆在眼前。鲍尔斯太太悲痛欲绝,我尽可能地安慰她,井准备打官司。在法庭上,当我看到那红头发的被告时只想作呕,我们都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案件审理中,陪审团认为他犯有谋杀罪,但他的辩护律师坚称这是酒后丧失理智所致。最后,苏德曼被判 5 年徒刑。

不久,鲍尔斯的太太莉娜告诉我,苏德曼竟交保出狱了。我告诉她,我们正凑钱买下鲍尔斯的股份,让她不必为钱担心。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她说,“倒是你自己应该小心,苏德曼已经出狱了,他正要找你呢!”

我提高了警惕,但我不认为躲躲闪门是好办法。 “我想找他当面谈谈,”我告诉欧文,“你能不能找个人转告他,我就

在这儿等他。”

欧文很快回来了:“我找人转告他了,倒是你,能不能做些防备。你有枪吗?”

我有一管当兵时用的左轮手枪,放在办公桌下面抽屉里。我看了看这柄枪,想起父亲曾在一个醉鬼的枪下脱险的事,他后来告诉我:“如果那时我也有枪,我们当中一定有一个会丧命。”于是,我又关上了抽屉,并把桌子移开了。我要面对面地跟他谈。过了很久,他没有来。第二天,我对欧文说: “他大概不来了。”欧文告诉我,他会来的。

果然,11 点时苏德曼出现了。令我惊奇的是,他满脸微笑,没有一丝敌意。

“我对你并没有坏印象,唐尼!⋯⋯”他好象在解释。我一言不发。

“我想求你帮个忙,”他说。

我开口道:“我不能帮你任何忙,鲍尔斯是我的好朋友。” 他一脸蠢笑,好象领悟到了什么,慢慢地走了出去。

我大概错了,他出狱时的确对我并无恶意,可是要求没能达到后,情况就不同了。“唐尼,当心他找你算帐。”好些朋友警告我。“不,不会是现在。”我总是这样回答,“他还醉着呢,我有我的事,哪有闲心管他?”,

的确,自己旅馆发生了谋杀案,总不是件好事,好在这并未影响到业务, 客人仍;日源源而来,房间几乎满了,有时不得不在大厅搭临时床铺,用幕布隔开。我代表鲍尔斯主掌了一切。卡尔向海军请了长假,回来帮我,我将华尔道夫交给他经营。

我重又开始留心是否有旅馆要出让。在可堪纳,我以 2 万元租下了比顿饭店,调屈吕安去当经理。屈吕安是个出色的人才,他管理得法,比顿饭店生意日益兴隆,使这家可堪纳小镇上的小饭店居然也开始赚起钱来。每过 10 夭屈吕安就寄一张千元支票给我,说是我的红利。这个生性保守的人从未想过要占为己有。

我在可堪纳开了一家旅馆,因为有人说这里可能有油,可井凿成后,冒出来的却只有盐水。于是我的旅馆门可罗雀、好不冷清。

我满怀苦恼地回到沙卡洛。这时卡尔打电报来,说华尔道夫 202 室有人跳楼。我事后去查看了一番,发现这些房间早该封闭起来了。我怀疑就是这种房间使那个人自杀的。试想一个不幸的本就厌倦了人生的人来旅馆投宿, 又看到住处也如此孤立僻静,怎能不寻短见呢?卡尔也认为此时若再不封闭那几个房间,势必激怒大家,他建议重新改装整个旅馆。

这件事后我想了很久,发觉自己已经厌倦于再接收这种二手货的旅馆了;有一次,我正坐在母亲房里胡思乱想,突然一幢高耸人云的大旅馆隐约出现在我脑海中,上面还标着“希尔顿”几个大字。我只觉得眼前一亮。母亲问我想些什么?我对她说:“我有个新的美梦,妈!我要大刀阔斧地干一场,第一件事,我要集资 100 万元。”

“假如真要这样,孩子,首先要做的是祷告,100 万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好的,妈。”我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