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阮籍和嵇康的诗文

以上诸人的文学作品大致在汉末魏初,人们习惯称之为“建安文学”。到三国后期,魏国文坛亦趋消沉,只有阮籍和嵇康的诗文比较有名,文学史上所说的“正始文学”,主要即以阮、嵇为代表。二人的简历和哲学思想, 前已作过叙述,这里只谈谈他们的文学作品:

阮籍在哲学上的造诣,逊于嵇康,但在文学上的名声则超过了嵇康。《文心雕龙》第 47《才略》称:“嵇康师心以遣论,阮籍使气以命诗”。意思是说嵇康的文章善于推论哲理,阮籍的诗则极有气势和风度。阮籍遗留至今的八十二首五言《咏怀诗》,素称名作。从诗的内容看,多讽刺时事,充满着内心的苦闷,从表达技巧说,采用了隐晦曲折的笔调。例如:

① 曹丕《典论·论文》提到:“今之文人,鲁国孔融、广陵陈琳、山阳王粲、北海徐干、陈留阮瑀、汝南应場、东平刘桢,此七子者 ”,因称“建安七子”。

② 《三国志》卷 51《宗室·孙韶传》注引《会嵇典录》载有孙融《与曹公论盛孝章书》及序语。

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驱马舍之去,去上西山趾。一身不自保,何况恋妻子。凝霜被野草,岁暮亦云已。

从这首诗还是比较容易看出魏晋易代之际反映到阮籍心中的苦闷、畏惧

和无可奈何的情绪。他这种心情,也是后代文人士大夫所经常遇到的,因之就能引起共鸣,为人们所喜爱。又如:

驾言发魏都,南向望吹台。箫管有遗音,梁王安在哉! 战士食糟糠,贤者处蒿莱。歌舞曲未终,秦兵已复来。夹林非吾有,朱宫生尘埃。军败华阳下,身竟为土灰!

这首诗借战国时魏国自取灭亡来影射曹魏权移司马氏。由于曹叡荒淫奢

侈,致使战士离心,由于曹叡不能引用品才兼优的大臣,而托国于曹爽庸人, 致为司马懿所啖食,酿成亡国易主的悲剧。又如:

昔年十四五,志尚好诗书,被褐怀珠玉,颜闵相与期。开轩临四野,登高望所思。丘墓蔽山冈,万代同一时。千秋万岁后,荣名安所之?乃悟羡门子,噭噭今自嗤。

这诗说他自己本有济世志,但魏祚将移,既不能为权逆势力效力,而保

持忠节荣名,对丘陇枯骨,亦有何益!不如走羡门子的求长生之路。实际, 这只是他无可奈何的自我解脱。

陈寿说阮籍“才藻艳逸”①;刘勰说“阮旨遥深”②,“响逸而调远”; 钟嵘谓阮籍“咏怀之诗,可以陶性灵,发幽思,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②。因之《诗品》把阮籍的诗列为上品。说明魏晋南朝的人对阮籍的诗是评价很高的。

阮籍的咏怀诗在五言诗的发展中占极重要的地位,这种以咏怀为题的抒情诗,对陶渊明、陈子昂、李白诸名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影响。

当然,阮籍咏怀诗中有些避世、求仙和宣扬老庄虚无思想的部分,在当时和后代也产生了不良的影响。

嵇康的诗文,在文学史上也有一定的地位,诗以四言为佳,例如他的《赠兄秀才从军》诗云:

息徒兰圃,秣马华山。流磻平皋,垂纶长川。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钓叟,得鱼忘筌。郢人逝矣,谁与尽言!

这是嵇康赠其兄嵇喜从军的诗,但诗中并未提到与从军有关系的事,所

描写的悠闲情趣和高迈风格,却是属于他自己的。表明嵇康并不赞成其兄热衷于功名利禄的行动。嵇康的散文很有名,共《与山巨源绝交书》,对他好友山涛愿意拉他作官的意向,给以断然拒绝,并表示愿承受由此而招致的一切后果。从而宣告了他坚决不与司马氏同流合污的政治态度。书中文笔峭直峻刻,刚毅不屈,恰似他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