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政治思想

名教与自然的关系,是魏晋思想界经常研讨的问题之一,也是嵇康政治思想的核心。前已言及,何晏、王弼援道入儒,把道家的“自然”与儒家的“名教”相结合,认为名教出于自然。由于何晏、王弼代表了当权派的利益, 所以他们主张君主无为,大臣掌权。曹爽、何晏等被杀以后,嵇康所面临的政治环境已经不同于往日,这时的情况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身为曹氏之婿的嵇康,因年少官微,没有像魏亲戚大臣何晏、夏侯玄那样相继被杀。但刚直任性的嵇康毕竟不曾向司马氏投降,他对司马氏所宣扬的禅让和礼教等名堂一概嗤之以鼻,给以相应的揭露和抗争。

② 《世说新语》卷 5《任诞第二十三》。

① 《集圣贤群补集》言七人“在嘉平中(249 至 253 年),并居山阴,共为竹林之游。据《晋书》卷 43《山涛传》,山涛辞州职,归河内,“未二年,有曹爽之事,遂隐身不交世务”。故七人共游时间在正始末至嘉平中。

② 《世说新语》卷 1《德行》注引《文章叙录》。

儒家名教和忠、孝、节、义等封建道德,自两汉以来即是统治者束缚下民、维护封建统治的得力工具,司马氏以臣下而觊觎君位,自然无法利用忠节作为欺骗口号。因此,司马氏倡导的名教特别突出一个“孝”字。他们每逢废君弑主,都把不孝的大帽子扣到被害者头上。嵇康对此深恶痛绝,他强调了“名教”和“自然”的对立,主张取缔假礼法,“越名教而任自然”。他说:“矜尚不存乎心,故能越名教而任自然;情不系于所欲,故能审贵贱而通物情”①。他认为六经与礼法都是统治者用以束缚人性的工具,只有恢复人的本性,才能符合自然的规律,社会上所以存在虚诈和争夺,是在上者假造所谓仁义道德的结果。他说:

及至人不存,大道陵迟,乃始作文墨,以传其意。区别群物,使有类族,造立仁义,以婴其心。制其名分,以检其外,劝学讲文,以神其教;故六经纷错,百家繁炽, 开荣利之涂,故奔骛而不觉①。

嵇康把社会上出现贵贱等级和追逐荣利的现象,归之于至人不存和大道

衰微的结果,显然是不符合社会发展的规律的。但他对统治者制造仁义、等级、崇经等以束缚下民的手脚,予以无情的揭露和批驳,是具有积极意义的。他说:

君位益侈,臣路生心,竭智谋国,不吝灰沉。赏罚虽存,莫劝莫禁。若乃骄盈肆志,阻兵擅权,矜威纵虐,祸蒙丘山。刑本惩暴,今以胁贤。昔为天下,今为一身②。

以上的话显然是针对司马氏而说的。他的笔锋辛辣,爱憎鲜明。这是对

窃国弄权者的口诛笔伐。司马氏一贯标榜六经和礼教,也不过是为了掩盖篡权而披上的一层面纱。一个拥兵擅权谋人国家者,还谈什么“名教”呢?因此,嵇康对于司马氏所谓的“名教”,自然就不屑一顾了。嵇康不仅主张摒弃“名教”,而且还希望建设如同原始时代那样无伪无争的社会。他说:

鸿荒之世,大朴未亏,君无文于上,民无竞于下,物全理顺,莫不自得。饱则安寝,饥则求食,怡然鼓腹,不知为至德之世也。若此,则安知仁义之端,礼律之文③?

嵇康所以如此称赞愚昧的原始社会,不能简单地理解为他真的想开历史

倒车,而只是不满于现实,借古讽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