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奥尼亚学派

伊奥尼亚是希腊在东方的殖民地,位于小亚细亚,为欧、亚、非三大洲交通要道。公元前 7 世纪,这一地区工商业已相当繁荣,科技文化较为发达。它是希腊哲学的摇篮。古希腊哲学两个最早的学派——米利都学派和爱菲索学派就诞生在伊奥尼亚。

①米利都学派。米利都是伊奥尼亚地区的一个著名城邦。这里产生了古希腊最早的一批哲学家,形成了古希腊第一个哲学学派,即“米利都”学派。这个学派的代表人物有泰利斯、阿那克西曼德和阿那克西美尼。

泰利斯,(约公元前 624—前 547 年),是米利都学派的创始人。他出身于米利都城邦名门世家,是当时著名的政治活动家和自然科学家。据说, 他曾反对与吕底亚结盟,从而使米利都免遭波斯帝国的入侵。泰利斯在天文学、数学等方面也卓有建树,他首先确定北极星对航海导航的作用,预测过公元前 585 年的一次日蚀,运用向埃及人学得的几何学测定了埃及金字塔的高度,还设计过河流的改道。泰利斯以其渊博学识和杰出才能,被誉为古希腊七贤之一。

作为哲学家的泰利斯,他首先提出万物本原问题并对此进行了探讨。泰利斯无著作传世,他的哲学思想资料主要见引于亚里士多德的著述里。亚里士多德提出,泰利斯认为水是万物之本原。万物皆源于水,又复归于水。

泰利斯把大自然中最常见的物质——水视为万物之本原,一方面可能是受古希腊神话中海神创世说的影响,另一方面则可能是来自对现实的观察。亚里士多德认为,也许泰利斯“观察到万物都以湿的东西为养料,热本身就是从湿气产生,靠湿气维持的。他得出这个看法可能以此为依据,也可能是由于万物的种子都有潮湿的本性,而水则是潮湿本性的来源。”(《西方哲学原著选读》上卷,商务印书馆 1981 年版,第 15—16 页)

泰利斯是第一位对世界万物的统一性作出理性解释的古希腊哲学家。他试图把自然界事物和现象的无限多样性归原为某种物质性的东西。他提出水为万物本原说,摆脱了宗教神话的神创世观念,从自然界本身去寻找其本原, 这已是朴素的、自发的唯物主义观点。此后,古希腊哲学家在这个基础上不断深入地探讨世界本原问题,也不断深化着对思维与存在关系的认识。

泰利斯又提出过万物皆有灵魂说。他以磁铁吸动铁为例,证明磁铁有灵魂,而灵魂具有某种引起运动的能力。这种思想在哲学上称为“物活论”。泰利斯是古希腊哲学的奠基者。继而有他的学生,写出希腊第一部哲学

著作《自然论》的哲学家和自然科学家阿那克西曼德。

阿那克西曼德(约公元前 611—前 546 年),米利都人,曾师从泰利斯。他在天文、地理和生物等方面都有研究。他发明日晷和计时器,第一次绘制出海洋和陆地轮廓的地图,对生物进化也作过初步的猜测。

在哲学上,阿那克西曼德对万物本原的认识较泰利斯又有新的进展。在

他看来,泰利斯将本原归为水,在解释万物产生时是有困难的。如水能说明冷、湿之物的生成,但无法说明与之对立的火以及有关热、干之物的来源。因此,阿那克西曼德提出万物之本原为“无限者”。所谓“无限者”,乃是一种无固定性质和形态、不生不灭、永恒无限的东西。黑格尔称之“未规定的物质”。阿那克西曼德说:“一切都生自无限者,一切都消灭而复归无限者,无限者包容万物,而且支配万物。”(《古希腊罗马哲学》,商务印书馆 1962 年版,第 8 页)可见,阿那克西曼德对万物本原的概括已由某种具体的物质上升为更为抽象的物质。他又指出,从“无限者”中分离出对立物(如冷、热、湿、干等等),对立物在自身产生的漩涡运动中彼此结合形成宇宙万物。而万物的生灭变化,相互消长,“这是命运规定了的,因为万物在时间的秩序中不公正,所以受到惩罚,并且彼此互相补充”。(同上书,第 7 页)这种对自然界万物生存和运动变化的规律的最初猜测,已具有朴素唯物主义因素和自发的辩证法思想。

米利都学派的最后一位代表人物是阿那克西曼德的学生阿那克西美尼。阿那克西美尼(约公元前 585—前 526 年),也是一位自然科学家,据

说他对恒星和行星作了区别,提出过地球为圆形的看法。

在万物本原问题上,阿那克西美尼既继承了泰利斯和阿那克西曼德的思想,又提出了与他们不同的本原说。他认为,万物之本原不是水,亦非“无限者”,而是“气”。他说:“空气是宇宙的基础,这空气在种类上是不定的,但因其所具有的性质而定。”(《古希腊罗马哲学》,第 11 页)他还认为“我们的灵魂是气,这气使我们结成整体,整个世界也是一样,由气息和气包围着。”(《西方哲学原著选读》上卷,第 18 页。)在阿那克西美尼看来,气充满宇宙,无所不在,它是无限、永恒、运动变化着的,不象水那样有具体形态,却又是可以感觉到的物质,较之“无限者”更易使人理解和把握。

阿那克西美尼对气生化万物的过程作了论述。他说:“一切存在物都是由空气的浓厚和稀薄而产生。当它很薄的时候,便形成火;当它浓厚的时候, 则形成风,然后形成云,而当他更浓厚的时候,便形成水、土和石头,别的东西都是从这些东西产生出来的。”(《古希腊罗马哲学》,第 11—12 页。) 阿那克西美尼认为,万物的生成和运动变化是由于气的浓聚和稀薄两种对立的运动造成的。这种观点具有鲜明的辩证法思想。

阿那克西美尼去逝约三十年之后,米利都城在希腊战争中被波斯军队焚毁,米利都学派因之中绝。但是它的哲学思想却在伊奥尼亚的另一个城邦爱非斯发展起来,出现杰出的哲学家赫拉克利特。

②赫拉克利特。赫拉克利特(约公元前 540—前 480 年)出身于爱非斯城邦贵族家庭。相传他厌倦当时的政治生活,遂隐居,潜心于学术研究。他著有《论自然》一书,包括宇宙论、政治论、神学论三部分内容,今尚存残篇。赫拉克利特多用寓言来表述其思想,而且文字艰深,因此被称为“晦涩的哲学家”。

赫拉克利特继承并发展了米利都学派的哲学思想,提出“火”为万物本原之说。他说:“这个世界对一切存在物都是一样的,它不是任何神所创造的,也不是任何人所创造的,它过去、现在、未来永远是一团永恒的活火, 在一定分寸上燃烧,在一定分寸上熄灭。”(《西方哲学原著选读》上卷, 第 21 页。)赫拉克利特之所以把“火”作为万物之本原,是因为“火”无形

体,生动活跃,富有变易性,比其他物质(如水、气等)更能说明事物的生成变化。赫拉克利特描绘了宇宙生成过程:火浓缩变为气,气浓缩变为水, 水浓缩变为土;土稀散产生水,水稀散产生气,气又回到火。从变动着的火、气、水、土四元素中产生万物,而一切又最终归于火的变动性,“一切转变为火,火又转变为一切”(同上书,第 21 页)。

赫拉克利特在哲学上杰出的贡献是丰富并深化了米利都学派辩证法思想,把它发展到一个新的哲学高度。首先,他明确认识到事物处于永恒运动变化之中,提出了“一切皆流、无物常住”的观点,他说:“我们不能两次走下同一条河,因为当你第二次走下这条河时,遇到的已不是原来的河水, 而是新的河水”,所以“我们走下而又不能走下同一条河流,我们存在又不存在。”(《古希腊罗马哲学》,第 23 页。)他又说:“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西方哲学原著选读》,第 23 页。)恩格斯曾指出:由赫拉克利特第一次明确地表述出来的“一切都存在,同时又不存在,因为一切都在流动,都在不断地变化,不断地产生和消失”的世界观,是原始的、朴素的但实质上是正确的“古希腊哲学的世界观”(《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 3 卷,第 60 页)。其次,赫拉克利特对辩证法思想的核心对立面的统一与斗争作了较深刻

的论析。他指出,一切事物都包含着对立面。他列举了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对立面存在的事例,如日与夜、冷与热、明与暗、醒与睡、疾病与健康、正义与非正义等等。他十分重视对立面之间的关系,指出,对立面双方是相互依存的,“如果没有非正义,人们就不知道正义的名字。”(《西方哲学原著选读》上卷,第 24 页。)他明确指出,“自然也追求对立的东西,它是用对

立的东西制造出和谐,而不是用相同的东西。”(同上书,第 23 页。)赫拉克利特又看到对立面的相互转化。他指出:“我们身上的生和死,醒和梦, 少和老始终是同一的,前者转化为后者,后者转化为前者。”(同上书,第22 页。)赫拉克利特更深刻地认识到斗争促使对立双方的转化,这是事物生成变化的原因。他说“一切都是通过斗争和必然性而产生的。”(同上书, 第 27 页。)由于斗争,才有运动变化,才有新事物的产生和旧事物的消亡。

第三,赫拉克利特比较明确地提出了规律性的思想。他认为,宇宙万物虽然处于不停的运动变化中,却是可以认识的,有规律可求。他运用“逻各斯”这一术语来表达其思想。古希腊语的“逻各斯”是一多义词(有语言、道理、理性、份额、比例等多种义项)。赫拉克利特所说“逻各斯”的基本含义,是指万物之本原的火运动变化规律而言。火“在一定分寸上”燃烧、熄灭,“万物都是根据这个逻各斯而产生的”。(《古希腊罗马哲学》,第18 页)那么,火所化生的万物必须遵循它。因此,事物的运动变化都是按一定的尺度和规律进行的。只不过“逻各斯”不象具体事物那般易于被人察觉, 要认识、理解它,必须用心思索,付出艰辛劳动。

在认识论方面,赫拉克利特也作了较深入的探讨。他最早注意到感性认识与理性认识的区别及其作用。他肯定感性认识的作用。他说:“凡是能够看到、听到和学到的东西都是我所喜爱的”,“爱智慧的人必需熟悉很多事物。”(《古希腊罗马哲学》,第 25、26 页。)但他认为,仅有对事物表面现象的感性认识是不够的,要认识真理——事物的“逻各斯”,就需要有思想、智慧,即理性认识。他说:“思想是最大的美德、智慧在于说出真理。”

(《古希腊罗马哲学》,第 29 页。)在他看来,认识的根本任务就是对“逻各斯”仍理解和把握。

赫拉克利特的哲学,是古希腊早期自然哲学的重要成果。他的辩证法思想具有“生动性、新颖性、素朴性和历史的完整性”,从而被列宁称为“辩证法的奠基人之一”(《列宁全集》第 28 卷,第 391、396 页)。他的哲学思想对古希腊乃至整个欧洲哲学产生过影响,也曾遭后人的误解或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