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霞和我们同行

⊙唐锡阳

我和马霞认识已经 14 年了。我们的结合,有点传奇,一个普通的中国人和一个普通的美国人,文化背景不同,生活经历不同,性格不同,语言不同, 几乎没有什么共同之处,是大自然偶然把我们拉扯在一起,再经过长期的磨合、滋润、培育和塑造,使我们终于成为幸福的一对。我爱她,她爱我,爱我的女儿、女婿和外孙。我们有共同的追求、共同的著作、共同的读者和朋友。国务委员、国务院环境保护委员会主任宋健同志读了我们写作的《环球绿色行》以后,写来一封含义深刻的信,其中还特别提到我们的结合:“异国同道,结成伴侣,宇宙之缘也。”

正当这种温馨的感觉愈来愈浓郁的时候,她病了,得了食道癌,而且已经扩散。

马霞是好人,是我最爱的人,也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人,没想到命运总是这么艰难地折磨我。政治的,生活的,事业的,以及生离死别的坎坷,我都经历过。人生这本书,我懂得了应该认真地读;现在又翻开了新的一页,非常困难的一页,我仍然要认真地读下去。经过许多昼夜的思索,我的想法是: 在不抱幻想的情况下积极治疗,给她最精心的照顾和最多的温暖。即使在临终的日子里,也要创造一种安详、通达、诗情画意和富有哲理的氛围,陪她走完生命的旅程。后来这个想法又深化了——在她的鼓励和支持下,我去了云南。

雪山的召唤

组织大学生绿色营是我们酝酿已久的一个行动。3 年前,我们在《环球绿色行》的前言中就曾对青年们说:“这本书只能算是带了一段路,以后的路要由你们自己去走。我相信你们之中,会出现伟大的旅行家、探险家、科学家和自然保护的先锋,会出现中国的缪尔、罗斯福和斯科特。”是癌症逼迫我们,要珍惜生命,要珍惜时间,要黄昏赶路,要发挥能量,著书立说已经不够了,与其坐而论道,何如言传身带。马霞非常热衷于这个行动,但她已经不可能同行,作为赞助,她立即拿出一万元。

马霞是个非常沉着的人,非常坚定的人,气质非常高雅又自视非常卑小的人。原来我只是从生活上和工作上来观察她。她放弃纽约高水平的生活,

把余生全部贡献给中国,她的工作又好又快,编辑部的同事说她的工作量能顶 3 个专家。不论到哪儿,她都能和大家打成一片,从不摆外国专家的架子, 按时上班,给大家打开水,有时候还打扫厕所。外文出版社曾评选她为先进工作者。除了工作需要,她陪我去过一次美国以外,14 年没有享受过一次探亲假。她穿的是中国早已过时的衣服,吃的是馒头和火烧,骑的是飞鸽牌自行车,戴的是上海产的手表。这些年来在中国遇到不愉快的事也不少,但她从来不发牢骚。别的专家来中国一年两年,回去就可以写一本关于中国的书, 她说:“在中国的时间越长,这书越写不出来。”可见,她对中国的认识和情感是深沉的,但我从来没有看到她在西方同胞面前以“中国通”自居,也没有听到她发表过这方面的高谈阔论。

现在,从生命的最后考验中我进一步认识了她。癌症的折磨不断袭来, 但她安如泰山,照常生活、锻炼和工作。她读书,听音乐,看世界网球赛现场转播,整理家居。自从今年一月确诊癌症以来,她共阅改了五部著作和大量的文稿,有时候她也偷偷趴在床上,或者躲在厕所里清理浮肿破水的创口, 但从来没有皱过一次眉,喊过一次疼。她骨瘦如柴,一阵风就会被吹倒,但她的意志,真如铁打的金刚。她对待癌症、死亡、事业和人生的态度,给了我深刻的教育,逼迫我思考更多的问题。

著名诗人熊鉴读了《环球绿色行》以后,写了一首诗:“草木原来最有情,为生而死为生生。天人互爱时方泰,物我相戕祸乃成。屡向荒沙寻故国, 频惊恶水逼危城。欲知世界存亡事,请听当头棒喝声。”

最初我对其中“为生而死为生生”这句不理解,现在我开始懂了,从生命的延续、生物的进化和社会的发展来看,生和死的意义都是重要的,积极的,有价值的。生和死,都是物质、能量和智慧的转化形式,因此也是种群强化、物种进化和社会进步的阶梯。我联想到大马哈鱼的死,它们不避千辛万苦,长游万里,天敌拦劫,精疲力竭,最后粉身碎骨,把一切献给了“生”, 所以它们成了生物世界中最顽强、最旺盛、最壮观的一种生命现象。推而广之,一个森林顶极群落的形成,一个高等动物的诞生,一个人类社会的成熟, 无不是无数“死”的奉献。

所以,当我们从 X 光胶片上,从医生的眼神里,从化验的结果单上,面对着一个一个不可逆转的可怕信息的时候,没有掉泪,没有叹息;也没有慷慨悲歌,没有豪言壮语;但有纯真的爱、无语的默契、理智的哲学、真挚的追求。希望我们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不只是一点物质,还有一点精神的东西。云南之举有人不理解,问我:“这个时候,你怎能远行呢?”我说:“这正是我们向命运挑战的一种姿态。如果没有这个严峻的现实,我们可能还没有这种紧迫感和拼搏感。”这个严峻的现实,是指我们两人目前的处境,又何尝不是大自然的处境。现在地球得了癌症,而病源在人,这也是许多人还没看到的一个现实。

真正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离绿色营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而马霞的病情越来越重,特别是扩散到肝部的病变发展很快,本来就很瘦弱的身躯眼看能量消耗殆尽了。7 月 20 日忽然又犯急性肠炎,一个健康的人也经受不了这种折磨,她更是全身衰竭了。一个生性顽强的人到了这个地步,我真为她难过。

晚上,我们开了一个家庭会,讨论两个问题:一是马霞要不要住院;再是我要不要去云南。马霞一向是反对住院的,但今天没有反对。我想有两个

原因:一是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生活的能力;再是她不住院,我不可能去云南。关于我去云南的问题,她十分坚定:去!

我激动地说:“我是人,人是有感情的。这个事情再伟大,我怎能在这时候离开你?”

孩子们哭了,我没有哭,她没有哭。她平静地反复说:“你应该去,你做了那么多工作,全准备好了,你应该去,你应该去。”

不只是她,孩子们也听从她的意愿,都支持我去云南。只有小女儿始终沉默不语。

我追问:“小南,你的意见呢?”她抬起头来,对马霞说:“妈,您真的愿意爸走吗?”马霞带着微弱而又坚定的口气说:“是真的,他不去,我会不高兴的。”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汉语表达不出来,就用她听不懂的成语补充了一句:“她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去,她会死不瞑目。”于是决定由女婿联系医院,星期一就住院。会上我提议,除了马霞,都要去参加大学生绿色营的开营式,请假也要去。我的意思是让孩子们从关心这次绿色活动中体验我们的心情。

第二天,马霞对我说:“昨天小南不说话,一定还有什么想法。”我又给小南打电话:“马霞说你一定还有什么想法,是吗?”小南说:“我没有什么想法,我只是为妈难过。这时候还让你走,她太亏待自己了。”

马霞的精神感动了我,我们的行动感动了社会。

我专为绿色营写了 10 首歌词,78 岁的老音乐家宋扬先生读了以后,当天就谱了其中的一首。过几天,意犹未尽,又谱了一首。以后又有 4 位作曲

家谱了 5 首。北京电视台东芝动物乐园编导高振兴先生听说我们经费有困

难,主动资助了 2 万元,没提任何条件。还有一个单位也捐助了 2 万元,还

不愿意宣扬名字。连续 3 年在白马雪山考察滇金丝猴的美国学者柯瑞戈也捐

献出自己的野外装备和人民币 1000 元。养蜂专家周崧也捐助 1000 元,我感到这是专家一个月的工资,其意义比企业出十万八万还重,所以领了情,但钱谢绝了。云南也传来信息,德钦县欢迎我们,特别是白马雪山自然保护区把接待我们作为今年的主要任务之一。营员学生的家长更是积极,有的捐助药品,有的捐助生活用品,有的帮助复印宣传材料,有的帮助学生修改中心发言提纲,还有位家长邀请部分营员座谈如何搞好调查的问题。就是这样群策群力,才组成了这支将近 40 人、远征白马雪山的队伍。

出人意料,马霞还同意在开营仪式上做一个录音讲话。为了保证录音的质量,我还特请北京广播电台的记者来完成这个任务。

悲壮的号角

7 月 25 日是绿色营出发的日子,我一早起来,整理行装。6 点 40 分电话铃响了,一个万万没想到的噩耗从医院传来:马霞刚刚去世了。当时我第一个念头是感谢上帝,她没有经历痛苦。

许多人告诉我,癌症的痛苦是非常可怕的。这种信息一直折磨着我,比自己得了癌症还痛苦。我暗地里给她准备市场上买不到的止痛药,经常观察她的表情是不是已经面临到痛苦的阶段。住院的时候,医生问我:“遇到危急情况,要不要采取插管等急救措施?”我坚定地回答:“不要。”

感谢上帝,上帝是爱她的,现在她突如其来地异常平静地走了。昨天,

她好像还好了一些,虽然是生平第一次,但还适应医院的生活,上厕所、吃饭、漱口、擦身子都有特级护理;而且她很喜欢这两个来自农村的姑娘;吊针输夜以后,脸上出现了红晕;她还告诉我,上午做了“B 超”。当时她睡得很死,做“B 超”都不知道,醒来还问:“什么时候给我做‘B 超’?”当时我一点没想到这是严重的征兆。下午还接待了三起客人:两位亲戚,一位作家,一位在家护理过她的护士。还对我说:“明天绿色营学生要见我,给我带把梳子来。”我告诉她:“明天中央电视台只跟绿色营到石家庄就返回来,31 号再乘飞机去追他们。我也准备这样,可以多陪你几天。”她没有做声,但从表情可以看出来,她很高兴这个决定。

50 路末班车时间快到了,和昨天、前天一样,我们平静又温情地说了声“再见”,就分手了。

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不要她走,我不愿意看到她那失去了表情的脸,我把白色的床单掀起, 覆盖了她的头。窗台上摆着四束花,都是亲友们送的,我挑了最美的一束放在她的左侧,和她说了最后一句话:“现在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云南了。”

下得楼来,女儿帮我背好旅行包,一行走出东门。车上的同学们全然不知道在医院所发生的一切,看见我们走近,都热烈地鼓起掌来。我沉重地走上车,示意同学们坐下。

我真不知道怎样把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告诉大家。从今天早晨以来,我没有叹息,没有伤心,没有流泪,但此时此刻,面对着这些年轻、纯洁、真挚、热爱自然、热爱未来的心灵,我再也控制不住了,眼泪喷涌而出。我强忍三次,最后才说出一句:“同学们送的鲜花,马霞已经不能亲手接了⋯⋯”

车厢里一片寂静,有几个女学生哭出声了。以后我说了些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后来从记者的报道中知道,我说的是在马霞床前说过的话:马霞将和我们同行。

火车出发的时刻已经快到了,但谁也不知道该怎样结束这个悲壮的场面,最后还是我大声地说了一句:“开车!”

61 次特快列车行驶了一段,广播里传来了绿色营特制的录音节目,主要是宣传环保的内容,刚好里面就有一段马霞在开营式上的录音讲话。那么熟悉,那么平静,那么亲切,可她已经离我们而去了。

不,她和我们同在。她就在我们身旁,她和我们同行,和我们一块儿去白马雪山。这个录音讲话中不是还有一句:“我的思想将一路上跟随你们。”

我和学生分散到各个车厢收拾垃圾,搞旅客环境意识调查,并接受中央电视台的访问。很快全列车都知道了,北京上来了一个大学生绿色营。列车长非常感动于我们的行动,特别前来道谢。我们感谢列车长的支持,还特地送她一本《环球绿色行》,我在上面的题词是:“希望 61 次列车成为绿色列车。”8 小时以后车到邯郸,我才下车。回到北京,办理马霞的后事。

遵照她的遗嘱,没有通知任何亲友,没有举行任何仪式,由我和孩子们把她的遗体护送到八宝山火化。只有自然保护作家沈孝辉,也是晚走的绿色营成员,坚持要代表绿色营一同去了。我们都沉默不语,只是把一束鲜花放在她的身上,代表我和大家对她的爱,随着她的灵魂一起升向天国。

与我们同在

  1. 月 30 日,我和电视台记者、几个晚走的营员又乘飞机到昆明,追上了队伍。听说有几个人闹矛盾,不团结,主要是这些学生单纯、幼稚,有几分自负,还有社会给予他们的不良影响。许多营员感到群龙无首,急切地盼我到来,随营作家哲夫也对我说:“这里太乱,要不是等你,我真想走了。” 我安慰他说:“这是 90 年代的青年,不是 50 年代的青年。”

在全体营员的见面会上,我深情地对大家说:“几天不见,我很想念你们。听说在我们集体里有意见分歧,这是正常的,不足为怪的。只要我们高举绿色的旗帜,通过民主的办法和实践的办法,总是可以解决的。”

为了帮助同学们搞好团结,我朗读了马霞的一段讲话:“在你们共同相处的一个月中,你们将彼此学习。无论是处理人和人的关系,还是人和自然的关系,从寻求自身正确位置的角度来看,这都是一次极其难得的经历。你们首先要学会用欣赏的眼光去认识别人,然后才能正确地认识自己。”在以后的会上,经常有同学引用这段话。可见马霞这些话对大家是多么重要和多么需要。

在白马雪山考察期间,出现了一种奇异的现象。这时候正是滇西北山区的雨季,对下雨我们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我们很少碰到雨,即使有雨, 也多是夜间或者乘车的时候。特别使人振奋的是,这时候很难看到白马雪山和梅里雪山的巅峰,有些旅游者等了 20 多天也看不到,我们却都看到了,好像一切都准备好了。有人说这是世界最美的山峰,因为阻挡着来自印度洋的暖流,终年云雾缭绕,难识真面目。今天她完全揭开了面纱,露出了那神圣、端庄、美丽的笑容。年轻人在奔跑,呼喊,拥抱,老夫也骤发少年狂,我大声地高呼:“白——马——雪——山——,我——们——来——啦!”声音震天撼地,引来许多的照相机和摄像机,记下了我和白马雪山渴望已久、终于会面的喜悦。

兴奋之余,北师大博士生张立悄悄对我说:“是马霞在等待我们。” 中国日报记者史立红说:“马霞在云端看着我们呢。”

还有几个同学不约而同地告诉我,是马霞在保佑我们。

我的心情也和他们一样,希望马霞和我们之间的精神联系,能产生物质之间的感应。很奇怪,我每次出门大小总要出点毛病,如腰痛、牙痛、肠炎、感冒、摔伤等等,这次我却什么毛病都没有,是不是马霞的精神感应在我的身上发生作用呢?

  1. 月 6 日登明永治冰川,乘车到澜沧江边以后,还有很长一段险峻的山路,县里特为我备了一匹马,还派了两个身高力大的学生前后保护我。我下定决心不骑马,而且奋力走在前面。

少年躲日本鬼子,中年劳动改造,晚年跑自然保护区,我有一辈子的爬山经验,再加上来之前,我做了充分的准备——每日爬一百层楼,所以我走得比较轻松。我们这个竞争中组合的 7 人小分队一路领先,但“行百里者半九十”,到离目的地还有最后几里地的时候,我感到气力不支了。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马霞死不怕,癌不怕,我还怕什么。精神是可以变力量的,年轻人感到惊奇,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哪来的这股劲!两位从未爬过高山的女同学也有一个念头,唐老师年龄比我大两倍,怎么也不能拉下。还有两个体力强的,本来可以超过我的,但情愿把荣誉让给我,一直让我排头。这样经历了 4 个小时的攀登,终于在下午 6 点到达了目的地——濒临冰川的太子庙。

最后一批是 8 点到的,比我们晚了整整两小时。“唐老师第一”就成为

当时的一段佳话。高山的祭奠

第二天,从德钦返回中甸的路上,我们要翻过一个海拔 4300 米的垭口, 这是我们此行的最高点,也是我迄今登山的最高点。我和电视台摄制组乘坐的小车走得比较快,就停在这里等待大车的到来。

藏民们是很崇拜山丘的,差不多在每个制高的风景点都设立了他们的“玛尼堆”:用山石垒砌的塔,烧香台以及五彩缤纷的经幡。这个地方面对白马雪山,四望云山万里,遍地山花烂漫。

此情此景,我想起了昨天收到的关于给马霞献花的信,便走进了山顶高原。这里真是一个花的海洋。尽管花型比较小,但千姿百态,万紫千红。这是马霞最喜欢的花。山花的本性正是马霞的气质,她闪耀在千万朵、千万朵之间,非常顽强,非常美丽,也非常渺小。

记得 11 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们俩漫步在青海湖边,她被高原的野花陶醉了。她从来不允许我为她拍照,只有这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她主动要求我拍一张她欣赏野花的照片。那也是我们认识 3 年之后,面对着蓝天、白云、高原、湖泊以及烂漫的山花,第一次定情的日子。想到这里,我再也看不清眼前的野花了,泪如泉涌。我单膝跪下,面对着白马雪山放声痛哭。不能再忍了,我要把这半个月、半年的眼泪都倾泻出来。

过一会儿,我意识到敏感的电视台记者已经跟踪而来,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后拍照。我擦干眼泪,站起身来,选择了我认为最美好的山花,采摘了 10

朵。我觉得有必要向记者解释一句:“我从来不摘花的,这 10 朵花我准备带回北京放在马霞的骨灰盒里。”

大车到了,这个信息很快传感到每个人,他们都默默地走进草地,都违反着共有的道德和纪律在采摘自己最心爱的花。有人走过来搀扶我,有人把花塞在我的手里,有人在我旁边擦拭眼泪,谁也不说话,都默默地向“玛尼堆”走去。

这时候陪同我们的藏族工作人员根据他们的民族习惯,已经采来一些香柏,在烧香台上燃烧起来,还大声念着为马霞祈祷的藏语。

不知谁说了一句:“为了纪念马霞阿姨,我们默哀一分钟。”本来就很安静的大地更安静了。天不说话,地不说话,鸟不说话,昆虫不说话,人更不说话,都在纪念来自地球的另一边的这位平凡而又伟大的女性。她带给中国人民的,不只是 15 个春秋的默默奉献,不只是西方优秀的文化和精神,而且还有用她的生命在这些年轻人的心上播下了绿色的种子。

在带着香味的烟雾缭绕中,我不知道这些年轻人在思考什么,但我感觉到他们在严肃地思考,思考的时间很长。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最后还是我抬起头来,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马霞有遗言,她死了以后, 不要搞任何仪式,但是,今天在海拔 4300 米的高山上,谁也没有约会,举行了这样一次发自内心的特殊祭奠。我谢谢大家!”

亲爱的马霞,安息吧!愿你像山花一样,永远开放在这个世界上。

风餐露宿帐篷里,八千里路云和月。

白马雪山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董德福的一句话,对我们这次行动给予

了一个崇高的评价:“60 年前,共产党组织了一次革命长征;今天,你们组织了一次绿色长征。”

是这样的,绿色营的愿望正在逐步实现,他们正在中国这块急需绿色和民主的土地上,播种着星星之火⋯⋯

傅清涛身患严重的残疾,又生在贫穷的农家。如若不是靠自身的努力, 他可能要寄生于他人,也可能沦为乞丐;他可能终身孤独,享受不到天伦之乐,更何谈事业有成!然而正是靠着不向命运低头的韧劲和向着人生目标尽力拼搏的精神,他才九死一生,他才干出了健全人都不一定干成的事业,赢得了学生、家长、村民的由衷信任与爱戴,从而使自己的生命在事业中得到了升华,得到了本不一定属于他的一切。如果说人生是一场赛事的话,他在这场赛事中超水平的发挥,使他的人生之旅由充满荆棘到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