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前的“乡情”

太原，是山西的省会，阎锡山盘踞 28 年的老窝。1949 年 4 月 24 日，太原解放了。城里城外，人们喜气洋洋，传说着：

“‘土皇帝’坐飞机跑了，十几万人马，全完蛋啦！” “徐向前进城了！” “他和阎锡山是老乡呀！都是五台人！” “哪，五台人又沾光罗！”

“⋯⋯”

阎锡山名声本来很臭。多少年来，他征粮、要捐，拉夫拉兵，他的军队又欺压百姓。山西老百姓恨死了他，不叫他的姓名，都叫他是“土皇帝”。可是，在五台县河边村一带，他的名声却不臭。原来这个大军阀，像兔子一样，“不吃窝边草”。在村上办了小学，又办起中学，没钱念书的人，他免费。五台县人在太原当官的多，又传出这话：“会说五台话，就把洋刀挎。” 其实，真沾阎锡山光的，不是老百姓，而是那些地主、大商人。太原解放了， 人们心想，阎锡山当大官，五台人沾光；徐向前来了，他也是大官，五台人准又沾光。

于是，不少的五台人，还有徐向前的亲友，纷纷奔到太原，要找徐向前司令员。

徐司令员还没进太原城就病着。他病得很重，不能吃饭，不能走路，每天坐着担架指挥作战。幸得总攻太原前，彭德怀司令员路过太原前线，代他指挥了攻城。城打开了，军事管制委员会的事，又得徐向前出面。要彻底清查敌人的散兵，收缴武器；还要组织工厂开工，尽快安排太原城十万人民的生活。一些亲友来找徐向前，他没功夫会见。

太原城里，很快传出话来： “徐向前这山西人，不认老乡！” “五台人他也不见呢！” “⋯⋯”

徐司令员这时想要见的，却是两个人：一个叫梁化之，一个叫戴炳南。这是两个罪大恶极的战犯。他们是阎锡山的帮凶。解放军总攻太原之前，阎锡山坐飞机逃往了南京，梁化之、戴炳南代行一切，屠杀人民，誓死与解放军为敌。太原解放了，十几万敌人消灭了，就是不见梁化之与戴炳南的下落。徐司令员命令部队：一定要把梁化之、戴炳南查到，捉不到活的，也要从死人堆里把他们找出来！

一天早起，两个穿长袍戴礼帽的人，找到军管会办公室来，口口声声要见徐司令。还说他们是徐司令的老乡，找徐司令要做买卖“借”汽车拉货。徐向前一听报告，火了，抓过电话，大声说：

“告诉他们，汽车是人民的，不是我徐向前的。一辆车，一滴汽油都不准动！”

从此，又传出话儿：“徐向前不认亲，不认友，不念旧交！”

一天，徐向前的两个姐姐来看他。久别重逢，感慨万千，两个姐姐有说不完的“苦水”⋯⋯。

从姐姐言语中，徐向前听得出，她们这些年过得挺惨。他想到父母、姐姐和乡亲们，受了自己多年的连累，吃了许多苦啊！又想到抗战开始回家那

年，两个姐姐把儿子交给他参加了八路军。不幸的是，大姐的儿子郭福安， 二姐的儿子赵希圣，在战争中都牺牲了。在姐姐心目中，弟弟这如今做了“大官”，一定会念旧情，看在外甥的情份，厚厚地赠送一些财物。刚刚解放的太原城，没收敌人的金银财物，真是堆积如山啊！然而，徐向前没有给姐姐们什么，他给姐姐的，只是好言劝慰，赞扬她们为革命献出了儿子。他向姐姐说：

“我是个空有虚名的穷司令！共产党和国民党不一样，我们共产党干部再大，都是为老百姓办事的，不能为自己。你们来了，只能住几天，我也没什么好吃的，我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们，东西都是公家的！⋯⋯”

开饭了，饭桌上是普普通通的饭菜。徐向前和姐姐吃一样的饭。他还病着，春天了，身上穿的是一件旧军服。他的爱人黄杰，像他一样，也是一身旧军装，普普通通的穷兵。

姐姐们不理解，弟弟做了“大官”，整个山西他都能管，全太原城他说了算，却为什么这样清贫？真是共产党和国民党不一样啊！⋯⋯

徐向前抱着多病的身体，每天还尽力工作。他唯一要报答乡亲的，是建设人民的新太原，彻底清除太原城里敌人残存的散兵、特务。

几天后，报告送来了：战犯梁化之和阎锡山的“五妹子”，烧死在一个地下室里，尸体上还残留着一颗图章；戴炳南藏在阴阳巷二号一个厨柜里， 被搜查出来。⋯⋯

山西全境解放。太原城里，人民尽情地欢唱着： 从前当牛马，

如今做主人， 昨日泪满巾， 今天庆翻身⋯⋯

徐向前真想漫步街头巷尾，看看太原这个古城。看看他在国民师范读书的旧址，看看他去考黄埔前住过的一家，看看抗日战争开始，他跟周恩来同志一块和阎锡山谈判的会址。可是，身体越来越难以支持，病一天比一天重。在一年半之内，他在山西连续指挥了四大战役，歼灭了敌人三十万，山西全境解放了，他却累垮了！⋯⋯

徐向前心系五台、山西和全国人民的解放和幸福。五台人心里念着：他是人民的儿子，五台山的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