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飞虎山

雨夜，112 师进至价川地区。师长杨大易心急如焚，恨不得指挥部队马上插到军隅里，完成切断敌人后路的任务。部队穿插途中不断遭到敌人的顽抗和阻击，他们必须边歼敌边前进。现在，他又得到上级通报和前卫团的报告，敌人已抢先占领了前面的飞虎山。

飞虎山是一座高大的山岭，耸立在军隅里和价川郡的北面，它与军隅里、价川两地形成等边三角形。价川与军隅里都是交通枢纽，南可通顺川、平壤，东可通德川、古城江，西可通龟城、新义州，北通军隅里、球场、熙川、江界、满浦。因此军隅里成了南北交通的咽喉。控制了军隅里，不仅可阻止敌人向北进犯，而且也断了已进至清川江以北地区敌人的退路。要想插向军隅里和价川，必须扫除眼前这个障碍。

师长紧锁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地图上的蓝圈圈。 “报告师长，军里发来急电。”机要参谋打断杨师长的思绪，递过了一

份电报。他看完电文，知道军首长比他还着急。他的友邻师和他们一样一路上边打边穿插，艰苦地通过一道道敌人设下的关口，仗虽然都打胜了，可穿插的时间一再延误。如果再不能按时插到位，将影响到整个志愿军歼敌计划。

杨师长考虑的没错，对他们的穿插行动，牵动着志愿军司令部甚至北京。10 月 30 日至 11 月 2 日，毛泽东 4 次致电彭德怀，要求 38 军迅速占领军隅里、安州，切断清川江，堵住敌人退路和阻击敌增援，并指出这是全局的关

键。从 38 军开始行动起，志愿军司令部首长一再发电督促 38 军的行动⋯⋯ 杨师长望着地图上等高线稠密的飞虎山，对身边的政委说：“一定尽快

拿下飞虎山，保证穿插任务的完成。”

3 日晨，杨师长向 335 团下达了消灭当面之敌，攻占飞虎山的命令。

夜晚，蒙蒙细雨又下起来了。经过一天现地勘察的 335 团团营干部们在设在一个矿洞内的指挥所里，认真地研究攻打飞虎山的作战方案。团长范天恩指着墙上挂着的军用地图说：“飞虎山是军隅里的天然屏障，军隅里又是敌人前送后运的必经之地和补给总站所在地。控制了军隅里，就等于切断了敌北进、南逃的路。敌人为了军隅里的安全，一个团已抢先占据了飞虎山。从今天的现地勘察看到，敌人的防御很严密。据侦察兵侦察的情况，大同江那边有敌人的重炮阵地。敌人为了阻止我们前进，要死守飞虎山，空炮火力支援也很方便。这样，我们面前的将是一场十分艰苦的硬仗、恶仗。”

他端起军用茶缸，喝了一口水，目光扫视了一下在坐的干部，提高了嗓门说道：“我们的任务就是拿下飞虎山，然后压向军隅里，掐住敌人的脖子，狠狠揍他一顿！”

就在团指挥所召开作战会议的同时， 335 团的部队连夜进行着战斗准备。连续的行军作战，112 师的粮弹已明显不足，战士们携带的干粮袋已经空了，有的连队已断了粮。当各营营长回到驻地传达完任务后，整个作战准备更加紧张了。指战员们饥饿和疲劳一扫而光，战斗情绪十分高涨，争抢着担任主攻和突击队。

又是一日的清晨，飞虎山雨雾蒙蒙，气温降到了零下。各攻击部队在夜里按时到达了攻击出发阵地。担任主攻的是 335 团 2 营，在昨天的现地勘察

中，范团长在九龙山阵地上，面对着像一把镰刀一样的飞虎山，问身边的 2 营副营长陈德俊说：“你看怎么打？”

“右面是山梁，海拔 700 公尺，我看⋯⋯”陈副营长注视着飞虎山，思考了片刻，说：“从右面打，顺山梁打到主峰。”

范团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的意见，并补充说：“右边有新土，可能有敌人，偏点左，从洼的地方打上去，明晨 5 点攻击，你估计几点能打下？”

“9 点钟差不多。 ” “好，就把攻打主峰的任务交给你们营。”

陈副营长十分感激团长对他的信任，经过现地勘察，他对完成攻打主峰的任务信心百倍。

山野静得出奇，335 团在攻击出发阵地上，静静地等待总攻开始。阵地没有任何声响。指挥员们望着飞虎山，看见山坡上一夜之间又出现了许多新土。可见，敌人也在抓紧构筑工事。

5 时整，志愿军的大炮轰鸣了，密集的炮弹落在敌人的阵地上，腾起一片片烟尘。按照团长的部署，2 营在左侧洼地处以突然勇猛的动作，迅速通过九龙站与飞虎山之间 2.5 公里长的开阔地带，指战员们在敌人的炮火封锁中勇敢前进，在炮弹中穿行，直扑飞虎山主峰。2 营的战士们突破敌人前沿阵地后，顺着山梁往上攻，连取数个山头，一直打到敌人的一个连部，占领了飞虎山主峰 622.1 高地。同时，第 1 营和 3 营也占领了东西两侧的山岗，

敌人在飞虎山的防御顷刻间被 335 团攻破了。

335 团指挥员知道，他们夺取飞虎山，是为了打开向军隅里敌后穿插的道路。在敌人的防御被瓦解后，范团长即命令边巩固阵地、扩大战果，边令

第 1 营向军隅里方向攻击。

第 1 营遵照团长的命令，向前猛攻，第 2 连攻打到公路上，截获敌人百

余辆汽车。这时，敌人见志愿军兵力并不多，乘机拼命反扑，与第 1 营展开激战。敌人集中兵力火力向 1 营发起连续冲击，1 营被炮火压在公路上不能前进。这时，范团长命令 3 营增援第 1 营，坚决从飞虎山杀出一条通道。范团长向 1、3 营交待了任务后，准备天一黑便继续发起攻击。

就在范团长攻下飞虎山，准备继续发展攻击，完成预定任务的时候，整个战场形势发生了变化。“联合国军”在志愿军突如其来的打击下，部署混乱，麦克阿瑟惟恐后路被切断，遂令进攻部队主力全部撤至清川江以南，在新安州至价川一线占领了沿江有利地形，以观测战场情势，部署新的行动。志愿军首长鉴于此种情况，为隐蔽企图，部署新的歼敌行动，遂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

范团长接到师指挥所改变穿插任务、“就地组织防御”的命令后，一下子搞懵了。1 营已按他的命令前进了 10 多公里，而且就要向敌发起攻击了，与 1 营又没有无线电联络，只有派通信员跑步通知 1 营撤回了。

范团长对通信班的战士们说：“这是一项十分紧急和艰巨的任务，不仅要靠勇敢，更要机智灵敏。要只身通过敌人的火力封锁区，保证把命令送到。”

通信员王伦站到团长面前，机灵地说：“我去，保证完成任务！”

团长以前就熟悉通信班的战士们。他们个个是从连队里挑选来的机灵鬼。小王伦只有 19 岁，团长十分喜爱他。

团长把一纸命令交给小王，又再三嘱咐。小王接过命令，脱去棉衣，带着枪跑出指挥所，冲进了雨雪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范团长正在焦急地等待，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东北口音：“团长，我回来了！”

“命令送到了吗？”团长关切地问。“送到了，这是 1 营长的收条。”

团长望着这位满身泥水、脸蛋冻的通红、露着稚气的小战士，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连连说：“给你记功，给你记功。”

情况正如军师首长预料的那样，“联合国军”决心夺回飞虎山这个战略价值十分重要的阵地，砸脱卡在他们脖子上的铁钳，集中兵力发起了对飞虎山的疯狂争夺战。

5 日拂晓，敌人的炮火向飞虎山猛打，炸得树木横飞，一阵炮火过后，敌人发起了冲锋。335 团的指战员们顽强坚守着阵地，敌人的进攻一次又一次被打退。敌我双方的炮弹声震荡着山谷，硝烟弥漫在山林中。在这个弯形山岭上，敌人虽扔下了几百具死尸，但仍不断地组织攻击。看来，“联合国军”司令部决意要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拿下飞虎山，打通北进鸭绿江的道路。飞虎山南山是敌人进攻的重点。经过两天两夜的激战，满山坡是弹坑和

焦土，被弹片斩断的大小树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的吱吱地冒着焦烟。志愿军战士们坚守在阵地上，身上的衣服被连日的雨雪水浸透，外面冻成了一层硬壳，有的战士连冻带饿，牙齿咯咯直响。但是，只要敌人一发起进攻，他们便忘了一切，在他们的阵地前不断地留下敌人一具具死尸。阵地岿然不动。

输红了眼的敌人见久攻不下，采取了恶毒的手段。趁着刮西北风在山上放起了大火，企图把志愿军烧死在飞虎山或烧出阵地。但敌人的计谋失败了，

英勇的志愿军战士利用弹坑躲避着大火，没离开阵地一步。

日这天，敌人又调整来了一个团的兵力轮番攻击飞虎山。进攻的兵力

超过 335 团的 3 倍。范团长面对敌情，感到坚守飞虎山的任务越来越艰巨了。不仅敌人越来越多，调来了大批飞机配合进攻，而且我们自己的弹药也不多了，许多战士几天来一直没吃上一顿饱饭，有的战士在寒冷和饥饿中坚持战斗。但他又知道，眼前的困难只能靠坚持和克服。他通过几天的作战和从俘虏口中得知，敌人的致命弱点就是怕夜战和近战，而这又是我们的特长，这样打，既能节省弹药，又能大量杀伤敌人。

范团长号召各营连，要克服一切困难坚守阵地，战斗中注意节省弹药，没有弹药就用石头，要注意搜集敌人遗弃的武器弹药。要利用战斗间隙加修工事。范团长向全团表示：“团指挥所决不后退一步，坚决和全团官兵一起守住阵地！”

日拂晓，敌人数百门大炮又开始了向飞虎山的轰击。飞虎山上一片混沌，在敌人大炮吼叫的同时，80
多架飞机扑向飞虎山，尖叫着向志愿军的阵地俯冲扫射，汽油弹、炸弹像羊拉屎一样向飞虎山上砸下来，整个山岭像一颗燃烧爆炸的火山。“轰隆”一声，一颗炮弹落在掩体上，把工事掀塌了，战士小宋被埋在了里面，排长和战友们急忙跑过去，用手用力地扒。一阵紧张的挖掘，小宋被挖出来了。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战友的怀里，很是纳闷。炮弹把他震昏了，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战友们看他睁开了眼睛，高兴地叫了起来：“活啦，活啦！”

排长摸着小宋的头说：“你刚才被炸塌的工事埋住啦，同志们用手好不容易才把你扒出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小宋望着战友们，眼睛含着泪花，激动地说：“没啥，昏迷一阵就好了。” “哒哒哒！”一排子弹打在树上，降落一片树枝木削，敌人又发起攻击

了，小宋一个翻身从战友身上跃起，拿起身边的武器，迅速进入了掩体。激烈的战斗在进行着，敌人一批被打下去，一批又上来。这时，他们的这个阵地上，子弹几乎没有了，每人只剩下了几颗手榴弹。排长命令道，快到连部，看一看还有没有弹药。

小宋答应了一声，钻着炮弹爆炸的空隙飞快地向连部跑去。 “弹药不多了，一定要特别注意节省。”连长把弹药交给小宋嘱咐道。“排长要我转告首长，我们用石头、枪托也要守住阵地！”

连长点点头，激动地说：“对！一、三排已经用枪托、石头同敌人拼过几次了。”

战斗越来越残酷，越打越艰苦。敌人的攻势一次比一次猛，而 335 团各连的弹药却越来越少。敌人上来了，志愿军战士们就跃出战壕，同敌人展开白刃战：干部们身先士卒，带领战士们勇猛冲杀，7 连副排长李兴旺用枪托、石头砸裂敌人的脑袋；8 连班长李永桂冲进敌群，用手榴弹炸倒一片敌人；5 连指导员带领战士们不断冲出阵地反击冲上来的敌人，他和三排长在战斗中英勇牺牲了，5 连全连前赴后继，轻伤不下火线，最后打到只剩下 20 多人，在没有弹药的情况下，守住了阵地。

5 昼夜的激战，敌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始终没能攻下飞虎山，335 团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顽强抗击数倍于己的敌人，在敌人的飞机大炮面前，毫无惧色，使阵地岿然不动，依托阵地，毙、伤、俘敌 1800 余人，赢得了出国后第一个坚守防御作战的胜利。

11 月 5 日，志愿军首长决定停止进攻，结束第一次战役。335 团在第一次战役结束后，又整整和敌人战斗了 4 个昼夜。8 日深夜，335 团奉命撤出阵地，转移至九龙站一线，执行新的作战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