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背水战

已经是第 15 天了，“联合国军”向汉江南岸志愿军阵地的反扑进入了白热化。半个月来，美军在汉江南岸西线，组织了一次又一次的大规模反扑。李奇微在开始发动反扑时，叫嚣“三天之内，收复汉城。”可半个月，每前进一步，都付出惨重的代价。李奇微气急败坏，命令“联合国军”在宽大的正面上，向志愿军发起全面反击，企图依赖飞机大炮钢铁优势，把中国人民志愿军逼过汉江。为保证东线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向敌反击，西线的第 38

军、第 50 军在汉江南岸西线顽强地阻击敌人。敌人的飞机贴着山尖尖叫着，炮声隆隆震颤着山岭。整个志愿军汉江南岸防御阵地上，硝烟滚滚，天昏地暗，山山岭岭上，志愿军和“联合国军”展开了一场血与火的厮杀。

“你看，山下敌人可够忙的，看来明天又是一场恶战了。”营长曹玉海指着山下远处敌人阵地上来回穿梭的车辆灯光，对身边的 3 连连长说。

“我们准备好了，就等着看他明天耍什么花招了！” “你们要准备明天打一场十分艰苦的仗。团里和师里都没有多少弹药

了，后边的弹药运不上来。敌人依靠的是钢铁，而我们只靠步枪手榴弹和勇敢智慧。”营长严肃地对赵连山说道。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赵连山望着营长风趣地唱起来。然后说：“营长，你回营里指挥所吧，有我在，就有 3 连的阵地在！”

“那很好，明天，我相信你和你们连会经受得起这个考验的。我不回去了，明天我同你们一起坚守阵地！”

连阵地是全营阵地的核心。50 军撤走后，这个阵地位于整个志愿军防御西侧，将面临两面受敌的处境，坚守住这个高地，对稳定防御十分关键，他决心把营指挥所搬到 3 连阵地上，同 3 连指挥所合到一处，亲临最前沿指挥这场拼杀。

赵连长看着营长严肃的面孔，更意识到营长话中的份量，他再次表示： “营长，你放心，只要脑瓜子在我脖子上，就有的是办法打退敌人！”

这时，教导员方新围过来对他们说：“敌人的钢铁吓不倒志愿军的意志！来，先抽支烟，大生产牌的，祖国人民慰问来的。”

天亮了，敌人又开始猖狂了，成排的大炮向 350.3 高地和周围的山头铺

天盖地地袭来，头顶上 20 多架飞机贴着山尖俯冲扫射，投下一枚枚炸弹。阵地上的工事被炮火炸平，战士们在掩体里被炸起的土石埋住。曹营长、方教导员和赵连长他们隐蔽在掩蔽部里，静静地听着敌人的炮火，不时地向山下观察。

敌人的飞机大炮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炮弹渐渐地向山后延伸。这时，赵连长一步跃出去：“营长，教导员，我去了！”说着敏捷地向阵地跑去。

敌人黑压压地上来了，赵连山命令部队迅速占领阵地，让几个班绕到阵地的一侧。敌人顺着山梁往上冲，山脚下，一个大卡车上，按着几个大喇叭，一个操着北京腔的女人在叫喊着：“中国人，投降吧⋯⋯”美军也使用了心理战的招数。

敌人上来了，3 连阵地上突然喷出一道道火舌，密集的子弹向敌群中射去，一颗颗黑乎乎的手榴弹冒着黑烟飞向敌群。六○炮班的战士照准敌群，准确地发射出一发发炮弹，敌人见六○炮对他们威胁很大，组织炮火向六○ 炮班射击，炮弹不断落在六○炮周围，战士们不顾一切地继续装填炮弹向敌人射击，一名战士牺牲了，另一名战士迅速上去接着射击。在 3 班机枪阵地上，敌人以炮火压制机枪，一股敌人在火力掩护下冲了上来，战士涂金见机枪手牺牲了，敌人眼看着就要冲上来了，他大喊一声，猛地跃出工事，抱起机枪倚在一块巨石上向冲上来的敌人一阵扫射。冲上来的敌人倒下一片。后上来的敌人向他猛烈射击，他的机枪不响了，他端着枪倚在巨石上，仍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敌人以为他还活着，仍疯狂地向他射击⋯⋯连长见到此景，怒火中烧，向全连大声吼到：“为涂金同志报仇啊，冲啊！”他带领全连跃出战壕，冲向敌群，一阵猛烈反击，把敌人压了下去。

敌人在 3 连正面和侧面的火力打击下，拖着一个个死尸退下山去。战士们望着狼狈逃回去的美国鬼子，一阵欢呼，撤入隐蔽部。3 班长蒙古族战士涂金在战斗中负了伤，他在激战中没顾上包扎，浑身沾满血迹，像个血人，可他却满不在乎，他笑着喊到：“真他妈的熊蛋包，就靠飞机大炮疯狂一阵子，上来时气势汹汹，手榴弹一响，就滚蛋了。”

一次进攻被打下去了，敌人又组织下一次进攻。战斗越来越激烈，1 营阵地上的人越来越少。营长曹玉海在阵地上同全营战士们顽强坚守在阵地上。

“曹玉海，现在情况怎么样？”团长在指挥所里望着硝烟弥漫的 1 营阵地，焦急地问。

“报告首长，情况很急。不过请首长放心，有我姓曹的在，敌人就别想上来！”他坚定地向团长表示。

团长知道他们打得很苦。敌人把进攻的重点对准 1 营这个高地，1 营伤亡已很大，他曾请求上级支援些兵力，可上级也没有部队给他们。他们只有咬牙坚持。不过，团里上下指挥员都有一个脾气，关键时都只说一句话：“请上级放心，有我在就有阵地在！”这是他们团队战争年代形成的光荣传统，一代传一代。

“报告营长，敌人已从后面上来了！”通信员急冲冲地跑来向营长报告。团长在电话里也听见了这焦急的喊声。

“曹玉海，怎么样！”团长急忙喊道。

“团长，我向你告别了，再见！”曹玉海说着，带着通信员向阵地跑去。阵地前，五、六路敌人从不同方向往上冲，1 连的阵地已被敌人冲破了

缺口，曹玉海带着营预备队向敌群中冲去。边打边喊：“冲啊，把敌人打下去！”

一股敌人被打下去了，又一股敌人冲上来，他带领战士们左拼右杀，突然，一颗子弹打中了他，他身子一歪倒在阵地上。愤怒的战士们冲入敌阵与敌人展开一场混战，敌人被这英勇无畏的冲击吓破了胆，慌忙后退。

看着阵地恢复了，曹营长仰着躺在卫生员的怀里，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断断续续地对战士们说：“注意——监视——敌人！”说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这位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多次立过大功负过伤的硬汉子，出国作战前，因为身体多处负伤，组织已确定他转业，地方给他安排了监狱长的职务，他回到家乡，同武汉东湖的一位姑娘相爱了，准备结婚成家。但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他毅然重新归队，要求参加抗美援朝战争。他奔赴新的战场，为保卫和平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在战役后清理他的遗物时，他保存着一封未婚妻写给他的信和送给他的一对枕头套，枕头套上绣着五个鲜红的大字“永不变的心”，姑娘的信中透露，曹玉海不让姑娘等他，他准备随时牺牲在战场上。

教导员方新怀着极大的悲痛，向这位朝夕相处的战友默哀并接替了他的指挥。

阵地上人剩的不多了，方教导员和赵连长看着阵地上一个个满身泥土和血迹的战士，大声喊道：“同志们，现在是艰苦的时刻，我们要向营长学习，誓死守住阵地！”

“同志们是钢是铁就看这时候了！为了志愿军和我们部队的荣誉，剩下一个人也要坚守阵地！”

营部和连部的战士们上来了，炊事班的战士们上来了，受伤的伤员们坚持不下火线，包扎了一下伤口也进入了战壕。

敌人见阵地上的志愿军枪声远不如前几次冲锋时那样密集，壮着胆子往上冲，1 营和 3 连的指战员们誓与阵地共存亡，同敌人展开了浴血奋战，敌人在十几个小时之内，连续发起了 6 次冲锋，志愿军战士们依托阵地，等到敌人进到二、三十米时，一齐向敌人开火，子弹、手榴弹一齐飞向敌群，敌人的又一次进攻被打退。

战斗仍在继续，敌人的炮火将高地削去了一大块，整个阵地被犁了一遍又一遍。阵地上的战士们顽强与敌拚杀，一个又一个战士同敌人战斗到最后，倒在阵地上。这时，3 连阵地上只剩下连长赵连山和战士小刘了。小刘还剩下 3 粒子弹，赵连长只有 4 粒子弹。赵连长看到教导员方新在掩蔽部里紧守着电话机，眼睛注视着阵地。他心里一阵感动，又一股酸楚，眼里流下了热泪。在关键的时刻，营里领导不顾个人安危，哪里最危险就战斗在哪里，营长牺牲了，教导员顶上来，营部同志们也都上来了，这对 3 连坚守阵地是一

种多大的激励力量啊。“不行，必须让教导员下去。他才 27 岁啊！年轻有为，是我们军的模范教导员，他应该活下来，为军队作更大的贡献。”一种对同志、对上级的爱和深厚感情促使他移到教导员跟前：“教导员，你快离开吧，我们要同敌人进行最后决战了！这是我们 3 连的阵地，营里还需要你去指挥！”

教导员方新对赵连长的话十分感动，抬头看了看赵连长，没说什么。昨天晚上，他已把所有的文件烧掉了，他早已下了“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一种完成坚守任务的崇高的责任感使他决心与 3 连战斗到最后一个人。那种刚毅的眼神好像在说，“谢谢了，这里就是我的指挥位置！”

敌人又上来了，教导员带着两名通信员冲入阵地，4 个人在阵地上展开，各独挡一面。敌人像羊群一样从山坡下向上涌，他们射出了最后一发子弹，用石块砸向敌人。几个敌人冲入阵地，把教导员方新包围了，方新同敌人展开了肉搏，敌人端着枪冲向他嗷嗷叫，看见扑上来的敌人，方新已没有任何弹药了，他猛然间发现地上有一发迫击炮弹，他跳过去引着了火，抱起来扑向敌人。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还没来得及逃跑，只听“轰隆”一声震荡山谷的巨响，炮弹爆炸了，冲上来的敌人倒下一片，方新同敌人同归于尽了。

在连长赵连山的阵地处，他灵活地躲避着敌人的射击，向敌人投出了最后几颗手榴弹。突然，一发子弹打在他的胸上，他向后一歪，胸口一阵疼痛。他心想，这下完了，还没坚守到支援部队上来。他摸了一下胸口，没出血。摸到衣袋里几块硬碎片。他笑了：“没想到出国前老婆送给他的小镜子真成了他的护身符，小镜子挡住了敌人的子弹，镜子被打碎了，子弹奇迹般地没伤着皮肤。这个子弹可能飞得太远，打中他时，已没有多大劲了。他想起了远在祖国的妻子，想到临行前妻子嘱咐他要他多杀敌立功，要和他在前后方开展竞赛，⋯⋯“放心吧，老婆，我们虽然不能再见面了，但是我没忘记你的话，没辜负党对我的培养。”

个美国兵见赵连山不射击，嗷嗷叫着冲了上来，没有向他开枪，想抓活的。敌人冲到跟前，赵连山举起驳壳枪，像点名一样，叭、叭、叭三枪，三个敌人应声栽倒。剩下那家伙看到跑已来不及了，嗷地一声叫着扑向赵连山，举起枪托砸向赵连山。赵连山躲闪不及，敌人的枪托砸在他的头上，他

脑子“嗡”地一声，两眼直冒金花，身子向后一仰，几乎栽倒。模糊中看到眼前这个美国鬼子又举枪向他砸。这时，他热血直往上涌，身上产生一股无穷的力量，他将身体支撑住，用尽全身力气，举起驳壳枪撒向敌人。只听“哇” 地一声惨叫，这个美国鬼子被打倒在地，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在另一处同敌人拼杀的刘占清见连长倒在掩体里，迅速跑过来给连长包扎。连长苏醒了，对小刘说，“快！去守住阵地！”说完又昏了过去。

正在这十分危机时刻，指导员带着 2 排尚存的几个人从山后冲过敌人的封锁线上来了，他们向敌人一阵勇猛射击，敌人没想到会冲杀出一股新生力量，被打得连滚带爬滚下了山坡。

3 连的勇士们前赴后继，同营首长一道坚守住了 350.3 高地，美骑 1 师在大量飞机坦克和猛烈的炮火支援下，连续向这个高地凶猛攻击 10 余次，都被 3 连顽强地击退，美骑一师在 3 连阵地前，丢下 680 多具尸体。一直到志愿军转移前，志愿军的阵地一直屹立在汉江南岸，西线志愿军牵制了大量的“联合国军”，保证了东线反击部队的作战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