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正稿

今天我到基基诺•巴列斯特拉那儿,向他说了我的计划。

他想了一想对我说:“好主意!我们一块儿去。”

我们约定明天上午11时到《全国联盟》报社去,我们将修正那篇题为《宗教的敌人》的文章。

这篇修正稿是我们一块拟的,现在,在我睡觉前要把它重抄一遍。纸是基基诺给我的,他还告诉我写给报社的稿子应该用什么格式。

这就是修正稿的全文,我把它抄在日记上:

尊敬的编辑:

读了贵报上一期刊登的题为《宗教的敌人》的文章,我感到有责任让你们知道,文章中说的情况是不真实的。

文章说我的姐夫是个无信仰者,但我可以担保,这绝对是不符合事实的。因为我亲自参加过他的婚礼,婚礼是在蒙塔古佐的圣·塞巴斯蒂亚教堂里进行的。

在那里,他非常虔诚地表明他和其他人一样也是一个真正的天主教徒。

乔万尼诺·斯托帕尼

这是我第一次为报纸写文章,我并不指望它会发表。

今天早上起床后,我数了一遍自己的钱,一共是720里拉和135分。

当下楼吃饭时,我发现爸爸的脾气很大,他说我不学习只想玩,还说了一些其他的话。我就不明白,他对他那一字不差,甚至连声调也一样的套话,怎么也不感到厌烦。

好吧!我耐着性子听他训话,可是,心里却想着我要拿到《全国联盟》报社去的那篇修正稿。

他们会怎样接待我呢?

哼!不管怎样,必须澄清事实。正如基基诺•巴列斯特拉说的,将不惜一切代价澄清它。

我们在约定好的时间来到了《全国联盟》报社。我对我能想出这个主意感到高兴。

我们进了报社,看见两个年轻人,他们不让我们到编辑办公室去。一个年轻人对我说:“小孩,走!这里没有时间同你们闹着玩!”

其实他们坐在写字台旁也没干什么事!

“我们是来送修正稿的!”基基诺严肃地说。

“送修正稿?什么修正稿?”

这时,我说话了:“你们在《全国联盟》报上登了一篇文章,说马拉利律师不是天主教徒。我是他的内弟,我可以发誓这不是事实,因为我亲眼看见他同我姐姐结婚时跪在蒙塔古佐的圣•塞巴斯蒂亚教堂里。”

“什么,什么?你是马拉利律师的内弟?啊!你稍等一下。”

这个年轻人跑到另一个房间里,出来后马上对我说:“请进!”

这样,我们就进了编辑办公室。那位编辑的头光秃秃的,这是他身上唯一干净的地方。因为他穿的衣服上尽是污垢,一条黑领带上也满是油腻,并且还有显眼的蛋黄痕迹,给人造成一种错觉,好像他故意在领带上别了一个金色的别针。

不过,他倒很热情。当他看了我的修正稿后想了一下,对我说:“好极了!但在弄清事实之前,我们需要证据,需要文件。”

于是我对他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也就是我在日记上描绘的情景,包括那几页幸好被我从壁炉里抢救出来的日记,因为当时我姐夫想烧掉它。

“啊!他想烧掉它?是吗?”

“是的!那几页日记是粘在日记本上的。嘿!如果我没及时粘上,事情就坏了,我就不能证明我刚才讲的事实了。”

“好,已经够了。”

《全国联盟》报的编辑说,他有必要看一看我的日记,对一下笔迹。我同他约好今天晚上拿给他。他不仅将在下一期报上公布我的修正稿,而且认为必要的话,还要把我的日记中描绘我姐夫结婚时举行宗教仪式的那段,也登出来。

我姐夫读到我为他伸张正义的文章时将多么高兴啊!那时候他将明白,这件事是我干的。我似乎已经看到他张开双臂拥抱我,同我和好,并且原谅了我的过去。清白将会战胜一切谎言。

现在,我亲爱的日记,我把你合上并准备同你分别一些天。我非常高兴,因为你帮我做了一件好事,用我的朋友基基诺•巴列斯特拉的话来说,就是:“用事实揭穿了所有恶意的谎言!”

到这里,捣蛋鬼的日记结束了,但是,他的捣蛋事迹和冒险经历仍没有结束。对于从事出版这本日记的我来说,至少有直接的义务讲完竞选的事。

事实上,我们可怜的加尼诺·斯托帕尼倒了霉。毫不奇怪,他善良的愿望遭到了各方面的反对,他的种种估计从头到尾都是错误的。

不错,像许诺的那样,《全国联盟》报的编辑刊登了捣蛋鬼的修正稿,但是文章的提要却表明,他们这样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提要这样写道:“马拉利律师在城里是个自由的思想家,而在农村,却是个宗教徒。读了乔万尼诺·斯托帕尼的声明,以及他忠实描绘马拉利同他姐姐结婚时举行宗教仪式的日记,人们将可以看到,社会党的候选人不过是一个蹩脚的机会主义者。且不讲他在政治赌场上所施展的各种伎俩,以及在这种伎俩背后隐藏的下流的目的和野心。”

一大清早,竞选失败的消息就传到了斯托帕尼的家中。加尼诺的爸爸收到一份《全国联盟》报,可怕的文章是用蓝铅笔勾出来的,马拉利在旁边写了一段话:

“你的儿子已经毁了我。他使我失去了我叔叔的遗产;在职业上,他把我一件重要的事给办坏了;从寄读学校回来后,又毁了我的政治生命。他干得好啊!”

风暴劈头盖脸地扑向可怜的捣蛋鬼,这风暴比过去哪一次都厉害。

“但我讲的都是事实!”加尼诺在突然朝他砸来的冰雹下申辩说,“我是为他好,为他伸张正义!”

爸爸一边痛打他,一面吼道:“蠢货!无赖!小孩子不应该管他们不懂的事!白痴!流氓!你毁了全家!”

当然,我们的加尼诺是不会懂得政治斗争的奥秘的。他出于纯真的愿望,去伸张正义,却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了。事实是:《全国联盟》一公布加尼诺的材料,支持马拉利竞选的那个联盟就乱了,原来与这个联盟联合的其他党也攻击起马拉利,使得他在选举的那天莫名其妙地失败了。

但事情还没有完,《全国联盟》和《未来的太阳》之间的辩论,不仅骂出了意大利选举史上最肮脏的话,而且发展到大打出手的地步。

一天,基基诺·巴列斯特拉爸爸的面包店成了温和派和社会党进行可怕的打斗场所。据说,面包店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地上到处扔的都是面包点心。双方互相骂着最尖刻的话,打得简直不可开交。人们脸上尽是血迹、伤痕,巧克力的指印和红酒。后来,双方都向法庭提出了控诉。在法庭上,捣蛋鬼的日记成了最重要的证据。

官司打完后,《全国联盟》的编辑没有把这本日记还给它合法的主人;后来,日记又长期地被封在法庭的档案卷宗中。为此,人们不能不对意大利司法部门办案如此的拖拉感到惊讶。

最后,捣蛋鬼的日记是怎么落到我手中的呢?我不想详细说。我只是说,它幸好被一个法院门房的妻子发现了,她读给自己的孩子们听。我征得了加尼诺·斯托帕尼的同意,花了许多钱,费了很大的劲才得到了这本手稿。原因是法庭不可能把这份诉讼文件归还给捣蛋鬼本人,说他还是个小孩,同时也不可能给我,虽然我是个大人,但却不是日记的主人。

我一开始就说过,捣蛋鬼的冒险经历并没有结束。实际上,他毁了他姐夫的政治生命后,他爸爸决定把他送进教养院。基基诺·巴列斯特拉的爸爸也这样做了。正如你们知道的,基基诺·巴列斯特拉是加尼诺送修正稿到《全国联盟》报去的帮手。在这种可怕的威胁下,两个孩子商量好逃走。从这时起,捣蛋鬼的另一段历史开始了,这些我下次再给你们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