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智慧的最后胜利

当资本主义文明冲破中世纪的黑暗时,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发生了巨大变化,他们固然渴望善恶有报的命定观念,但更多地,他们开始明白命运还得靠自己来掌握。作为动物之灵长,人类可以靠自己的智慧改变自身。《十日谈》里许多故事讲的都是人类智慧在惩恶扬善中的作用,其间虽有不少插科打诨,但时常可见人性光辉的洋溢。

例如,第一天最后一个故事中,有位老头爱上了一位俏丽的寡妇,寡妇讥笑他年纪如此大还会堕入情网。老头反讽说,如果寡妇挑情人像吃东西那样不辨好环,弃其精华,却取其糟粕,那么条件差的人反而有希望了。轻轻一个比喻既回答了别人的调侃,又巧妙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智者的伟大也就可见一斑。

有一位马车夫,爱上了王后,他于是冒充国王,和王后睡觉。王发觉了

这事,不动声色,当夜把马夫侦查出来,剪去他一把头发。不料聪颖过人的马车夫把别人的头发也同样都剪了,因此逃过了惩罚。如果马车夫不靠点小聪明,他恐怕也就躲不过一场恶报了。现在他不但白享受一番,又戏弄了一次皇上,也算智慧的威力。

第六天故事的主题是:或针锋相对,驳倒了别人的非难,或急中生智, 逃避了当前的危险和耻辱。例如第一个故事便是如此。有位绅士讲故事没半点头绪,说得一位小姐好像骑在马上,忘了路程的遥远,可是她说:“先生, 你那匹马跑得太野,请你还是让我下了马吧。”绅士也就知趣地不再讲了。

第三个故事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有个将军,爱上了主教兄弟的外孙女,向她丈夫许诺说只要同他妻子睡一觉,就给他五百个金币。那男的竟然同意了,将军却给了他五百个伪币。主教心里不满,有一天指着将军对诺娜说:“你想你能收服他吗?”诺娜觉得当众受了侮辱,便反唇相讥道:“大人,他大概收服不了我吧,如果他想来尝试一下,那么我可要真的金币。” 一句话刺痛了两人,因为一个人用卑鄙手段玩弄女人,一个因外孙女被人玩弄而丢脸。

有个厨子做菜时,把一只鹤腿割给情人吃了。上菜时,主人见一只鹤腿没了,问另一只哪去了,厨子说鹤本来就只有一只腿。主人很生气,次日带着厨子去看鹤群,恰逢鹤正在睡觉,把一只脚蜷曲起来,厨子很高兴,忙指给主人看。主人把鹤群一赶,就见鹤群露出了两条腿。厨子一急,说,昨天你在桌子并没有喊,否则,鹤也会伸出另一条腿的。因为他随口说了这句妙语,逃过了惩罚,主仆两人就此相安无事。

第五个故事说命运之神常把有德才之士隐藏在下等人中间,同样地,造化也使得极其丑陋的人物具有惊人的天才。一个画家和学者因遇雨狼狈不已。学者见对方的模样,不禁说,假如来一个外人,看到画家这副光景,绝对想不到他是个画家。画家反讥说,来人也不会认为学者识得两三个字。学者本想取笑人,却反而被别人取笑了去。

在爱情方面,女人永远比男子更聪明,男子常受到愚弄。第九天第一个故事即讲一个聪明的女人略施妙计,就摆脱了两个追求者的缠绕。她让两个追求者一个到墓地装死人被人偷来,一个去偷死人。两个人心里固然发毛, 竟然都去干了,只是因碰到意外事才没完成,女人借此推掉了两人的百般追求。

在主仆关系方面,仆人虽然品性不端,但永远比主人聪明。福塔利和人赌博,输得只剩一件衬衫,把主人的钱也输了。主人气急,撂下他,独自骑马赶路,他在后面追,高喊捉贼。路旁的农民拉住主人,帮着他把主人的衣裳和马都夺了过来。主人反而只得穿着衬衫走路,还蒙上了好赌输钱的恶名。

在朋友间,如果谁背信弃义,必将受到惩罚。比翁德洛作弄恰科,谎说谁家请客,叫他上当。恰科用计报复,让人以为比翁德洛在取笑他,打了比氏一顿。

在君臣方面,君王用计显示大度,臣子用计表示不满。西班牙国王手下有一个骑士,屡立功劳,但从未蒙受赏赐,甚感不满。有一天他的一匹马该撒尿时不撒,不该撒尿时却撒了。骑士借此比喻国王恩典不当。国王说他运气不好,让他挑选两只箱子,一只装满珠宝,一只装满泥土。骑士果然运气不佳,挑了装泥土的箱子,国王便证实了自己的话,但还是把珠宝赏给了他。

这些故事,从方方面面反映出人的智慧的万能,不管他的身分如何,也

不管在什么场合,命运之神总是特别垂青那些掌握了智慧的人。他们代表着新兴手工业者和资产阶级改变现存世界秩序的希望,坚信命运之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思进取,不愿去改变它,而一味臣眼在天主教的愚弄之下。只要运用智慧,不管怎样,人类总能躲过命运的摆布和惩罚,一定能掌握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