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言

1832 年 3 月 24 日,歌德去世后的第二天早上,秘书爱克曼赶在隆重的葬礼之前,再一次瞻仰了歌德的遗容:

他直身仰卧,像睡着了一样;在他那庄严崇高的面容笼罩着一片深深的宁静和坚定。在宽大的前额里面还好像有思想。⋯⋯胸部是强壮、宽阔而厚实的:手臂和大腿丰满柔软而不见筋肉;两脚纤小而形状极为优美;他整个身体任何部分都没有一丝一毫过肥或过瘦和憔悴之处。

在我面前,一位完美的人物十分优美地躺在那里,我因而感到的兴奋。心情使我在一瞬间忘记,不朽的精神已经离开了这样一个躯体。我把手放到他心脏的地方——那里是一片深深的寂静——然后就离开了,以便使我强忍住的眼泪尽情地流出来。

这就是当时人眼中和心中的歌德。歌德是少数几个享有崇高声望的天才诗人之一。他的抒情诗、中长篇小说、戏剧作品不仅在德语文学,而且在世界中也占有重要地位,尤其是诗剧《浮士德》,堪称人类文学至宝。但歌德的人格和创作又仿佛一个谜,充满种种难以解释、难以言说的神秘,它不仅受环境、时代、文化影响,而且受其独特精神追求的制约。恩格斯在《诗歌和散文中的德国社会主义》中曾指出其精神追求与德国社会的鄙陋状态之间的矛盾,它为我们提供了理解歌德生平和创作之谜的一把钥匙:

歌德有时非常伟大,有时极为渺小;有时是叛逆的、受嘲笑的、鄙视世界的天才,有时则是谨小慎微、事事知足、胸襟狭隘的庸人。连歌德也无力战胜德国的鄙俗气;相反,倒是鄙俗气战胜了他;鄙俗气对最伟大的德国人所取得的这个胜利,充分地证明了“从内部”战胜鄙俗气是根本不可能的。歌德过于博学,天性过于活跃,过于富有血肉,因此不能像席勒那样逃向康德的理想来摆脱鄙俗气;他过于敏锐,因此不能不看到这种逃跑归根到底不过是以夸张的庸俗气来代替平凡的鄙俗气。他的气质、他的精力、他的全部精神意向都把他推向实际生活,而他接触的实际生活却是很可怜的。他的生活环境是他应该鄙视的,但是他又始终被困在这个他所能活动的唯一的生活环境里。

本书正是遵照这一精神,对歌德生平、思想和作品所作的博采众说式的简单阐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