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片刻的乐趣
□ 夏绿蒂
(1843年9月2日)
假期已过一大半,情况比我预料的略为好些。最近两周来,天气异常晴好,却也不像去年此时那么燥热。因此,我经常出去散步,想多多熟悉布市街道。
如果我成天独自呆在学校,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我难免要陷入情绪沮丧的深渊。所以有时我走出校门,在布市的大街小巷信步踽踽,一走就是几小时。昨天我出城谒墓后,又继续往前走了很远,登上一座小丘,极目望去,但见绵亘天际的田野,此外别无他物。回城时天已黄昏。可我实在不愿回到这所房子里,这儿没有一件东西是我关心的。于是我继续围绕着伊莎贝拉街,在邻近的街道上窜来窜去,躲开这所房子。走着走着,竟来到圣居都尔教堂跟前,教堂的钟——那钟声你是熟悉的——开始敲鸣晚祷。我独自走进教堂(你觉得这不像我干的事吧),在过道里徘徊。那儿只有几个老妪在做晚祷。我等候到晚祷开始。晚祷结束了,我还呆在那儿。我不能离开教堂,或者强迫自己回家——就是说,回学校。忽然,我脑子里闪出了一个怪念头。在大教堂僻静的一角,还有六七个人跪在忏悔室的窗口前。在两个窗口里,我瞥见一位神父。我以为,一件事只要不是根本错误的,只要能调剂一下生活,给自己片刻的乐趣,那么做做也无妨。我幻想自己变成了一个天主教徒,去做一次真正的忏悔,看看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深知我的,你会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吧?不过,人们离群独处,往往会萌生离奇的幻想。一个忏悔者正在诚心诚意地忏悔。忏悔者并不进入神父所在的那种斗室里去,而是跪在台阶上,隔着栏杆向神父忏悔。忏悔者和忏悔神父说话声都很低,几乎听不见。我看着两三个忏悔者去了又离开,然后我走了过去,在一个刚刚空下来的神龛里跪下。我还得等待十分钟,因为旁边有个我看不见的忏悔者。最后那人走了,栏杆里开了一扇木门,神父朝我侧过耳来。这时我不能不开口说话,可我一点也不知道忏悔开始时的那套惯语。这情景真够滑稽的。我感到恰似深夜独自来到泰晤士河上那样,茫然不知所措。我开始说,我是个外国人,自幼是新教徒。神父问我现在是不是新教徒。不知怎地我不能说谎,便回答“是”。他说那么我就不能“享受忏悔的神恩”。可我执意要忏悔,最后他同意了,因为这可能是我回到真正的教会的第一步。我确确实实做了一次忏悔——真正的忏悔。事毕,他告诉我他的地址,嘱我每天早晨到公园路他的寓所去,他将开导我,使我认识到做一个新教徒的错误和罪恶!!!我诚恳地答应了。不过,这段奇遇也就到此为止,我希望再也见不到这位神父。我想这事你最好不要告诉爸爸,他会不理解这只是一时的异想天开,也许以为我要变成一个天主教徒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