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有一首歌

金波

忘记究竟是何年何月喜欢上文学了,仿佛是很小很小的时候。

最早接触的是儿歌。我的启蒙老师就是我的母亲。她粗通文字,又有很强的记忆力。在我呀呀学语的时候,母亲就常常给我唱诵儿歌了。有的是她小时候存留在记忆里的,如“月亮地儿,明晃晃,开开大门洗衣裳⋯⋯”有时,她又为我朗诵书本上的儿歌。记得当时家里有一本《诗歌季刊》(1934 年出版),那是爸爸读过的,妈妈就拿来给我挑着读。至今我还记得这样的诗句:“秋风起,天气变,一根针,一条线,急得俺娘一头汗。娘哎娘,这么忙?我给我儿缝衣裳。娘受累,不要紧,等儿长大多孝顺。”

从这些儿歌中,我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声音的美,还有旧社会的生活场景以及人生世态。儿歌开阔了我的眼界,我似乎长大了,成熟了。

后来,母亲又从父亲的什物中发现了他的一个笔记簿,那是父亲上高中时文学创作的草稿本。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当时曾担任“左联”交通,办过文艺刊物《永生》,发表过诗歌、小说。我识字以后,父亲的这本笔记簿, 就成了我的启蒙读物。我记得他在一首题为《春夜》的诗中有这样的句子: “夜之神降临了,皎洁的明月,伴着可爱的小星星,在那里高照,照在大地上,照在万物上,洗净人间的黑暗⋯⋯”当时我虽然还不甚懂得诗的深刻含义,但诗中所描绘的意境深深地感染了我。

也许就是因为从小受到这样一些文学熏陶,我上小学以后,就常常阅读文学书籍了,像《寄小读者》、《鲁宾逊漂流记》都对我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使我爱上了儿童文学。

记得我上小学四年级时,在作文课上,我写了一首短诗,老师不但夸奖了我,还亲自用毛笔为我抄写在壁报上。这大概可以算是我第一次“发表” 诗歌了,从此,我爱上了儿童诗。

但那时候,我并不懂得投稿,即使上了初中,也不过是特别喜欢作文, 特别喜欢作墙报的编辑工作。但这对我以后的文学创作大有帮助。

1951 年我生病休学,到海滨养病。美丽的大自然风光使我诗兴大发,我就天天写诗。写了一大本子,写的都是关于海、关于山的诗。在一起养病的叔叔、阿姨们都夸我写得好,我也自认为写得不错。

后来读书渐多,视野开阔了,鉴赏水平提高了,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的“作品”,真可说是“涂抹诗书如老鸦”。及至上了大学中文系,索性把那一大本诗稿付之一炬了。

真正称得上学习写作,还得从 1956 年算起,首先是我比较用心地读了一些书,像艾青、普希金、莱蒙托夫的诗,我都仔细用心地读。平时遇到好的诗句,还抄在本子上。

说起写诗,也许是受了学音乐的朋友的影响,我最初写的诗歌几乎都和音乐有联系,也就是说,我写的诗几乎都可以谱曲,例如 50 年代写的《小红花》,60 年代写的《在老师身边》,及至到了 70 年代写的《林中的鸟声》, 80 年代写的《海鸥》、《白帆》等等,这些都是诗,又是歌词。后来我把这些都结成歌词集《林中的鸟声》出版。当然我写的较多的还是那些不一定适宜谱曲,但适宜朗诵的诗歌。这些诗大多收进了我的《我的雪人》、《绿色

的太阳》、《红苹果》、《在我和你之间》等多种诗集。我为什么比较喜欢诗歌这一文学样式呢?

这也许与我小时候受到的文学熏陶有关。此外,我还觉得诗歌是抒情的文学体裁,它可以直接地把我内心的感受抒发出来,引起读者的共鸣,使大家的心相通,成为不见面的朋友。

因此,我的诗歌发表以后,常常收到小读者的来信,向我倾诉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信任和希望给我很大安慰和激励。我觉得我的诗已经在他们心中扎下了根。也许他们长大了,仍不会忘记我的诗。这对我来说,是最高的奖赏了。

我心中有一首歌,那就是把我全部的爱奉献给新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