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 丫”（小说）

曾一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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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同伴们说，班主任那副老花眼镜应该是国家一级文物了。那镜片八成是从秦始皇陵墓拾来的，瞧学生够兵马涌的，可惜眼镜腿儿不灵便，患过小儿麻痹症，美中不足。丫头们笑得“哎哟哟”喊肚子疼。不想被男生捅到班主任耳朵里去了。“讨厌！”我气得撅着嘴喊。男生真绝，因为我“奚落” 老师，忽然间流行起我的忌讳来：“臭丫”。可把我气坏了！于是，我公开宣布：“我讨厌男生！”并且发誓：决不和男生同桌！

班主任当天就调座位，偏偏把我身旁的女生调走了，调一个男生和我同桌！“老师，拜托你了！”我先是气，恼，继而满脸绯红、臊热，最后咬咬嘴唇，竖着眉儿一笑。当新来的同桌拎着书包，快快走到桌旁时，我故意不让他——瞧他怎么从女生身后挤进去。

班主任盯着我。那就“欢迎”呗！

我倏地站起身，挺有风度地做个“请”的姿势说：“你好，‘女同胞’！” 他的脸“刷”地通红，嘴里嘟哝着，想“告”我，谁知班主任听不清他

说的啥，认为他不愿和女生坐呢，严肃地批评了他。哟，多惬意！

下了课，我把“‘女同胞’的故事”向同伴儿们公布了，丫头们差点儿笑断气。男生们不平了，有个嘴厉害的“叹息”：“班上的臭丫太多了！” 众怒难犯，被女生们七嘴八舌，回敬得他想钻墙缝儿。

班主任哪知调一个座位，班里竟会发生地震呢！

在我们这个女生多男生少的特殊小学毕业班里，男生们带点儿“反抗”地追求“少年男子汉精神”。我这位尊敬的同桌可从不提那词儿，我们便戏谑地称他是“真正的少年男子汉”。不料他“运气”不佳，被班主任调来和我同桌，突然间变成“女同胞”了！想不到我的一句话还挺有“权威”呢。不过，他的“警惕性”很高哩，一来就严正地在课桌中间拦腰画一条象

征性的“男界线”，以示：“公民，自觉点儿，别侵犯敝国领土！”我才不信他的邪哩！你不画线还好，这一来，等着瞧！谁叫我是“臭丫”呢！我偏要越过“国界线”，占领之后就不撤退。他没辙啦，只有节节败退，整个课桌被我占据了三分之二！

班主任发现这张课桌上的“世界奇迹”，瞪大了眼睛。我装做不知道， 正襟危坐，一万个的聚精会神听讲。后边的女生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招致一顿批评。课后，好心的女生说：“哎，别太过分啦！”

“本小姐不轻易饶人！”我说。

那天上数学课，我不慎把钢笔滚到同桌脚下去了。我用胳膊肘靠靠他， 意思是：“劳驾，请捡给我！”他不理我。“喂，劳驾！”我火了，小声嚷。他仍没动，老师却听见了，忽地从黑板前转过身来。我眼疾手快，抓起他面前的钢笔，埋下头去认真写作业。

数学老师生气地指着“女同胞”，责问他：“上课不做作业，嚷什么？” 他懵了。等反应过来，眼睛盯着我手里。可惜老师不明白，仍看着他。没法儿，他只好委屈地弯腰拾起地上的笔，写作业。

过后，他当然要换回笔啰。我却昂着头不理睬：向我认错，还我的“劳驾”！他干脆不换了。我可急了，恼了——和男生交换钢笔用，多臊！“你

换不换？把我的给我！你的自个儿不要，我用脚踩！”我真正火了。

改选班队干部的时候，他竟举起手来，真诚地说：“我选张小玲！”我头一次在同学们面前十分难为情，糊里糊涂“刷”地站起来，大声说：“别作弄人好不好？男女生要团结友爱，共同进步！我⋯⋯不欺负男生了！”我也闹不清说了些啥，全场好一阵掌声。

同伴们说我豁出去了。男生说真要选我呢。破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