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两间“遮天”房

广东广州市三元里瑶台中学高小云

望着这两间亮堂堂,瓦顶、红砖砌成的房子,泪水模糊了双眼:“爹, 我想起了您。”我兄妹三个,从我记事起家里一直穷得揭不开锅。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露脚趾的鞋;住着土坯墙、麦秸顶、漏天的房。十冬腊月, 刺骨的寒风直从门缝往里钻。最怕雨天,用盆子接雨水,屋外下大雨,房内下小雨。“滴嗒滴嗒”的声音,像是滴碎了您的心。有时,夜里猛然间下雨, 屋里被子一切都是湿漉漉的,我们冻得缩成一团。娘扯着嗓子嚷道:“你算什么大男人,这一家人住的是什么鬼房子啊!”您没吭声,只是蹲在一条长凳子上,狠狠地抽烟。

为了挣钱盖房子,您拼命地干活,出去给人家做木工活,回来干自家的农活,吃的却是剩饭,黑窝窝馍。艰辛的岁月侵蚀着您那瘦高的身子,饱受沧桑的脸刻上了一道道皱纹。一天娘又对您发牢骚:“整天给人家干那么多活,工钱却这么少。”您用深沉的语气说:“人挣个钱不容易,都是靠那一亩三分地吃饭。”娘拿起煤油灯向您扔去:“穷得要死,别忘了这漏天房!” 这时,您又蹲在那条长凳子上,用颤抖的嘴巴吸着一口口烟,慈祥的双眼变得阴沉、冷漠了,还有那不易被人觉察的泪花在眼眶里滚动。

冬天,坑里到处都结了厚厚的冰凌,田地开了花。为了盖房的砖,您起早摸黑地干。一天早上,我去给您送饭。“呼呼”的西北风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冻得我牙齿咬得咯咯响。走在路上,向前望去,一个弓得像豆芽的身子,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着,手里还掂着东西。难道是您?我加快了步子,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您!一夜间您那瘦高的身子不见了,蜡黄蜡黄的脸上滚动着豆大的汗珠,眼里布满了血丝。手指冻得像一根根红萝卜, 裂有口子的手背上向外浸着血,一手捂着腹部一手紧紧地掂着两块砖。“爹, 您别干了,咱不住新屋了!”您没吭声,只是捂着腹部强挺了挺腰,冲着我淡淡地苦涩一笑,脚拖拉着地皮,颤悠悠地继续向砖窑挪去⋯⋯望着眼前这一摞摞砖,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以后,不知多少次看见您忍着疼痛在干活,不知多少回夜里听见您“哎哟哎哟”的呻吟声,可您咬咬牙,天不亮起来又去干活。

盖房子您跑上跑下,腹部有时疼得忍不住了,您就坐在地上停一会儿, 起身又去干。房子终于盖起来了,而您却永远躺下了。那一夜,天乌黑乌黑的,下着大雨。您临终前对我们说:“以后咱不用住漏天房了!”说完脸一皱,闭上了您安详的双眼,嘴角还带有一丝微笑。父亲啊⋯⋯

为什么不幸的命运却降临在善良人身上?为什么?我哭喊着,可您永远地闭上了双眼。您带走了这个完整的家,带走了我童年的笑脸。娘带着弟妹投靠了别人,我也走进了流浪的人群。

三年了,我回到了这两间遮天房面前,禁不住眼前又浮现出您那苦涩的笑容和那弯曲的身影。

哦!这两间“遮天”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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