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马

隋家彦

新闻写作班开课不久，那男孩上课的神态便常常牵引我的视线：怪好看的圆脸上，老是双眉紧锁，愁容满面，身子微微向前倾着，一副既认真又忧郁的模样。这孩子，不是家庭有什么问题，就是性格内向孤僻。凭感觉，我这样猜想。

很偶然的一次交作业，我被男孩的文笔惊住了：语言幽默得让我疑心是抄袭；遣同造句又准确得让我感觉这不是一个五年级的孩子。

“这是你写的？” “是！”大眼睛清澄地望着我，是很真诚的表情。他解释说这是一篇课

堂作文，做了些修改。 “你的语文老师怎样评你这篇文章？”我还是不放心，编辑的职责使我

不得不谨慎从事。

“她说我写得很生动。”男孩说得十分流畅。

又一次上课，他妈妈来了。这是一位很温柔的女性，也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她递给我一本破烂不堪的书。呀！上面密密麻麻地画满了小人。这样的孩子，学习成绩会好吗？一问，果然期中考试数学才考了 50 分。他妈妈漂亮的眼睛上有一层忧虑的愁云：“我这孩子对数学也没了信心，他对我说， ‘妈妈，我逃学吧！’”

但男孩文笔极好，文章带回我们编辑部，大家传阅都极夸赞。那个负责小记者队伍的老师求“才”若渴，三步两步跑到我跟前，“把这孩子给我吧！”我说，你别急，我和他有“君子协定”：“你期末考试打算考多少分？”我问。

男孩朝我忽闪着黑黑的大眼睛，踌躇了一会，好像下了一个大决心：“90分。”

“好，你考 90 分，我就让你加入小记者队伍。”

打这以后，男孩的目光老是热切地追随着班里的小记者同学。这又牵引出了我的担心：如果期末考试他考的不好可怎么办？要给他七彩阳光，让他灼灼灿烂。于是，我让他的文章在《小记者报》上频频“亮相”。他上课再没了愁容，我发现他思维敏捷，人也活跃起来，鬼点子还挺多。

期末考试后的第一次课，男孩一进教室便径直向我走来，脸上竟又挂着些许忧愁，他检讨似的、声音低低地对我说：“隋老师，我这次考的不好， 辜负了你的期望了。”我的天，你真让我的担心变成了现实？

“你考了多少分？” “数学 93，语文 90。”

又搞什么鬼名堂，这不是太谦虚地“吓”我一跳吗？我又高兴又好笑。“这不很好嘛！你可以加入小记者队伍了。”喜悦的笑容旋即漾在男孩

脸上，他兴高采烈地跑到小记者同学堆里去了。放学后，他妈妈脸上的笑容也是从心底里漾出来的，美丽的眼睛里还漾出了深深的感激：“隋老师，我这个孩子从上学起也没考这么个好分数，这都是你调动了他的潜能，给了他学习的信心和动力。”

后来，男孩很恰当很准确地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叫小黑马。

哇！我的业余教学生涯中“杀”出了一匹小黑马，让我过了一把桃李芬芳甜在心头的教师瘾。我高兴透了，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感到自己是做

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虽然自己做的并不多。

（1996 年 3 月 10 日第 147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