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永远的战士

1944 年的春天来到了冀鲁豫边区，大地上，仍然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残雪，河面上还凝结着坚实的寒冰。但寒冰下面的激流，已经开始推动那压在河床上面的坚冰了！

抗日的人民就像春天，就像激流，日本帝国主义就像是即将解冻的残雪寒冰，横行不了几天了。烽火连天的抗日战争，已经接近春风吹拂、冰雪消融的时节。

就在胜利即将到来之时，回民支队司令员马本斋同志却在河南的濮阳县病倒了！

这天早晨，战士们从各个驻地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杨小屯村南头的一个院落前。他们脸上浮现出悲痛的神情。大家都不说话，只是用眼神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情。他们是来看望已生了重病的司令员的。

医生对战士们说：“大家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不行啊，司令员卧床已经有半个月了，身体很虚弱，大家要进去看他，会影响他的休养的。”

“医生，抗战 7 年来，我们天天和司令员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这

15 天没有见到司令员，就像是过了 15 年一样！”大家纷纷说道。

这时，政委大步向这边走来。他用和蔼的目光看了看大家说：“同志们， 你们想念司令员，司令员也想念你们呀！为了让他尽快的恢复健康，我们就暂时不看，这样司令员好得更快。你们说好不好？”

经过政委的说服，战士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司令部，分别向自己大队走去。

司令部住的是个四合院，马本斋就住在北屋。他的病是在脖子后窝长了个黄豆大的小疮，中医叫做“砍头疮”。这是一种毒性极大的疔毒，患者疼痛难忍。医生给马本斋开刀已经三天了，三天来，司令员一直处在昏迷状态。护士始终守护在马本斋的床前。

这时，政委走到院子的中间，停住脚步，轻声问医生：“司令员的病情到底怎样？”

医生难过地说：“现在司令员虽然开了刀，但疮毒已经扩散，毒性归内， 转化为急性肺炎。医书上说：‘毒气归内，十有九瘁！’⋯⋯”

清风不懂话，却作传话人。医生低声而缓慢的话语，被寒风送进窗户传到了北屋，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马本斋，正巧听到了医生的话，不由心头一震。他不相信自己会被这么个小小的疮疖征服，这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冷静下来仔细考虑到，一切事情不能违背科学，医生的话是有科学根据的。作为一名革命战士，在与病魔的斗争中，同样也应当经得住考验。

政委这时走进屋里对马本斋说：“老马！有封电报。” “请你念给我听听吧。”马本斋知道自己坐不起来，无可奈何地提出要

求。

“是从延安发来的。” “什么，延安？”马本斋感到无比兴奋，又想立即坐起来。没等政委开

始念电文，他一使劲，竟坐了起来，他伸着手说：“是毛主席发来的！老刘， 请让我自己仔细看看这封电报。”他用颤抖的双手，捧着那封不平常的电报， 断断续续地读着电文，电文大意是：

冀中回民支队马本斋同志： 党中央问候你和全体指战员。

你们以大智大勇，驰骋于华北平原，取得卓著之战绩。为了消灭西北五马犯匪，总部决定，命你部速来延安，接受重任。

马本斋轻声地反复读了三遍。他喘息着，吃力地，一字一句地对站在他身边的政委说：“党中央的电报，对咱们的鼓励太大了。我们要坚决执行命令，尽快出发。我多么想和同志们一起去延安呀，可是我⋯⋯”

“老马，你现在的任务是养病，至于工作你就不要去多想了。”政委说。晚上，回民支队就要出发去延安了。动员大会正在进行着。战士们听说

司令员不能走，情绪很不平静。他们不愿意离开和自己战斗多年的老首长， 都想等司令员的病好之后，再一起西进。此刻，他们多么想见见多日不见的司令员呀。

病床上的马本斋也是思绪不宁。这些战士多么可爱啊！我的病，看来很难治好了，这次的分别可能会成为永别。想到这里，他再也躺不住了，要求到会场去。在马本斋的恳切要求下，支队党委只得让马本斋坐担架到会场上为战士们送行。

当抬着马本斋的担架出现在台上时，战士们轰动起来，他们热烈鼓掌、吹呼、跳跃，有的流下了热泪。

马本斋坐在担架上，亲切地向战士们频频招手。他说：“同志们，你们马上就要动身去革命圣地延安了，到党中央、毛主席身边去了。这是多么的光荣，多么的幸福！同志们，你们前面走，我很快就会赶上你们的，同志们， 咱们延安见好不好？”

“好——！”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战士们常说，马司令员待我们像亲兄弟一样。的确，马本斋同志真正做到了“官兵一致”，既是战士们所崇敬的首长，又是战士们的亲密朋友。他那豪爽的胸怀，他那开朗的性格，他那通俗而幽默的语言，使回民支队的全体指战员都深深地热爱着他。

部队出发了。

马本斋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忍着病痛，继续记录下自己的心血——《战斗札记》，留给后人。他，就像以往在战场上带领着千军万马， 争分夺秒地迅速消灭敌人一样，在与病魔与死亡争夺时间！是呀，共产党员为了实现共产主义事业，只要一息尚存，斗争就不能稍懈。

他写着，写着，艰难地写着。每写一个字，就像在攻击一个顽固的碉堡； 每写一句话，就像在走着一段险阻的路程。额头上滴滴的汗珠，滚落在纸上， 浸湿了那密密麻麻的字句。

1944 年 2 月 7 日，刺骨的寒风，搅彻长空。医生和护士一大早，端着药，

拿着针，走进北屋。她们轻轻推开屋门，蹑手蹑脚地走到马本斋床前。只见他半坐在床上，背靠着墙，《战斗札记》本摊在他的脚上，右手还紧紧握着那支黑杆儿钢笔，闭着双眼，神态安祥。

她们轻轻地叫了声：“司令员。”但马本斋没有反应。

霎时间，惊天雷，动地风，从他们的心头滚过，她们明白了，惊慌了。大雪飘飘，洒落在黄河两岸；寒风冽冽，吹遍了冀鲁豫平原。中华民族

的英雄，我党的优秀党员马本斋同志，就这样半坐在床上，战斗到最后一息！ 马本斋逝世后，革命圣地延安从党中央领导同志到各界人士，对马本斋

将军表示了深切的怀念和沉痛的哀思！

毛泽东主席挥笔奋书：“马本斋同志不死！”

周恩来副主席郑重题词：“民族英雄，吾党战士！”

朱德总司令挥泪亲撰挽联：“壮志难移，汉回各族模范；大节不死，母子两代英雄！”

马本斋同志的一生，是为民奋斗的一生，他英雄的名字和他的光荣事迹， 将永远载入中华民族的光辉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