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自然的超验

——加里·斯奈德及其诗歌的魁力斯奈德的生平及创作

加里·斯奈德(1930——)生于旧金山,在华盛顿州西雅图以北的一家农场里长大。自幼醉心于印第安人神话的他在青年时代就对人类学发生了兴趣,并且在俄勒冈城的里德学院取得了人类学学位。后来,他与凯鲁亚克和金斯堡结交,成为“垮掉派”中的“冷派”和著名诗人,50 年代初期,他一边做护林员和伐木工,一边在加州伯克利大学学习日语和中文,并对中国的诗歌和道家哲学着了迷,竟然发现了道家哲学和禅宗的共同之处,他认真研究日本禅宗著作和印度佛教的哲学思想。60 年代初。他去印度游历、访问了许多印度教和佛教的圣地。以后,他主要居住在日本、并在那里接受正式的禅宗训练,修行禅定。他在 1960 年发表的《土屋》中有这方面的详尽描写。他写过许多诗歌,如《一列诗》(1966)、《僻乡》(1967)、《关于波浪》

(1970)等,其中《僻乡》有鲜明的日本诗歌的风格和节奏。《龟岛》(1974) 荣获 1974 年普利策奖。有关神话的作品有《砌石》(1959)、 神话与文本》

(1960)等。他还翻译了许多现代日本诗歌,中国唐代隐士寒山的诗也由斯奈德译成英语。

禅宗精神对东亚艺术有巨大贡献和多方面的影响,无论绘画、诗歌,还是风景、茶道,甚至军事艺术,都具有鲜明的禅宗风格——简朴、恬静,从容自然。在斯奈德的诗歌中,神宗精神可谓是他的第二天性。他的诗不用比喻,而是描写经历和展现事件,排斥第一人称,因而给人以直接、自发和客观的感觉,既无紧张气氛,也没有戏剧性。然而,诗人也不是始终在静思, 他也在自己的农场从事体力劳动。生活的节奏在他头脑中演变成音乐,而音乐也就是他诗作的源泉,因此他诗歌中运用的节奏与他的生活节奏是吻合的。

作为一名文化界人物,斯奈德的影响较为持久。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 美国西部有过三次大运动——“垮掉派”运动、50 年代的“禅宗热”和 60 年代的“嬉皮士”。这些运动都已过时,但斯奈德的声誉及影响远远没有消失。在 60 年代中,他的影响越来越大,他是“垮掉的一代”中许多青年人认识、了解东方的启蒙导师,他曾陪同金斯堡和其他“垮掉的一代”的青年多次去印度游历。他对禅宗的研究影响了许多“垮掉派”作家,包括“垮掉的一代”的发言人杰克·凯鲁亚克,使“垮掉派”运动带上一定的宗教色彩、并具有旨在获得精神解脱的一面。

70 年代,斯奈德卷入政治和环境保护思潮,并应加州州长的任命担任加州艺术学会会员。他对生态学和美国地理环境表现的关注并不是为了赶时髦,而是符合他一贯的基本思想的。

如果说艾伦·金斯堡是个城市诗人,那么加里·斯奈德则是大自然的信徒,他在大自然中寻找超验的知识,而且常常是孤独的感受。他们第一本集子的题目是《砌石》,意思是“铺在陡峭的岩石上的小卵石/为山里行走的马指一条路”;标题诗中写出的诗意是绝对的功利主义,是在一个艰难地方的自我保护策略:

在稀簿的土壤中,每块险岩一个字一块被溪水冲洗的石头

花岗石:源源地渗透了火和重压的折磨

水晶和沉积物火热地联结所有的变化,在思想中, 也在事物中。

在里德学院学习人类学的时侯,斯奈德曾在印第安人的部落中居住。从那以后他就和他们一样对土地和它培育的生命充满了敬意,也感到必须不仅仅将生活奇妙的欲望和精力加以神话化,就像他的《神话和文本》和 1955 年之前所写的《莓子宴席》(见诗集《僻乡》)一样:

因为泥土的颜色,平稳的跑步者酩酊大醉的老人,一个漂泊者, 赞扬!肮脏的小狼们胖胖的

小崽子自我折磨,丑陋的赌棍带来伪善者的人。

八月在熊的粪便中找到它⋯⋯ 熊一直在大吃莓子。

高高的草坪,夏末,雪融了黑熊

吃莓子,娶个

乳房流着血的女人

因为它哺育着半人的小惠子⋯⋯

如同许多西海岸的艺术家和画家,斯奈德后来转向东方艺术,寻求替代西方的传统。斯奈德既是个信仰调和论者,又是个革命者;像早期的超验主义者一样,他把东方的神秘主义移植在美国的乐观主义上。

在一篇题为《佛教与来临的革命》的笔记里,他“转向一个自由的、国际的、无忧无虑的世界⋯⋯尊重理智和知识,但不是作为个人权力的贪欲和途径”。他引用了沃布莱的口号:“在旧结构里形成新的社会”,因为他愿意取代“那犹太教的——资本主义的——基督教的——共产主义的西方”, 并将来自西方的“社会革命”与东方的“对自虚无的个人洞察”结合在一起。

在另一篇论文《为什么要部落》里,斯奈德激起了“小小的但颇有影响的异教和奥秘的运动”。它表达了一种神秘的延续——“从古西伯利亚的黄教和旧石器时期的洞穴绘画,通过远古时代的巨石碑和奥秘、星相家、仪式家,炼金士、阿尔比根赛人、灵知直觉者、漂泊者直到金门公园延续下来, 全无间断。”其他人也许不那么愿意将 1969 年伟大的运动与“欧州的农民巫术、孟加拉的祖教,英国的教友会,日本的立川流(日本花道的一个流派)。中国的禅“联结在一起,或者同意这些互相关联,但对斯奈德来说,它们确实组成了“伟大的亚文化⋯⋯奥妙的精神与肉体爱的幻象”。他后来在《龟岛》集子中的文章,更是固执己见,显示出在政治、经济压迫的年代里,他是个对生存计划全面考虑的理性主义者。这些思想构成了他诗歌的基础。

早在《神话和文本》里,美洲印第安人的神话已和东方坐禅相互交织在一起,这些特点又在《僻乡》、《关于波浪》、《龟岛》等集子里融合。斯奈德是个世故浪漫的原始主义者,在东方原形中寻找神秘的模式,所有人类生活,无论有知觉与否都与之适应,正如自然界的其他部分互相适应一样。对他来说,诗是“形而上学的险岩上的砌石道”。他说过,“我珍视大地上最古老的价值⋯⋯灵魂的丰富性,动物的魔幻力,孤独中的力量幻象,可怕的开始和新生,爱情和舞蹈的狂喜,部落的日常劳作。’如果说关于这些问题的诗有的因为说教而受到影响,他最成功的作品的特点则是向感官的快乐、幽默和持久的人类的关心敞开。他那首《做一个诗人你要知道些什么》的诗提出,要认识“动物作为人”,树、花、草、星的名字,“行星和月亮的/运动。/你自己的六种感觉,以及警觉和文雅的头脑”,掌握一种魔幻的传统和“梦/幻觉的魔鬼和幻觉的闪光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