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斥旧拓新

肯尼斯·雷克思罗斯,生于 1905 五年,是“垮掉的一代”的首席理论家。他本来是写诗的,在文坛上已经有点名气,“垮掉的一代”刚刚兴起,他就为之摇旗呐喊。他向新闻界发表声明,说自己早在 20 年代已经“垮掉了”, 这几十年来“一直过着如同凯鲁亚克描写过的那种生活。”他的论著有:《离异:垮掉的一代的艺术》。

1957 年,在新版《常青评论》第二期中,肯尼斯·雷克思罗斯这位顽强的无政府主义诗人,街头文艺战士写道:“诗人们到旧金山来,与那么多匈牙利人最近到奥地利,都是出于同一原因。”然而,艾伦·金斯堡、加里·斯奈德、劳伦斯·弗林盖蒂,格里高利·科尔索、杰克·凯鲁亚克等人来到旧金山这个“黄金之国”并非为了躲避斯大林的坦克,而是为了躲避“诗人教授、南方校尉及其一些前左派社会法西斯主义分子的一统天下。”作为补充, 雷克思罗斯把《党派评论》的编辑们描绘成“在某家‘常青藤’同盟迷雾工厂里服了过量 T·S·艾略特剂的布鲁克斯同人会(指新批评派)”。同年在

《新方向》第 16 期和《新世界作品》第 11 期中,他再次抨击了旧派作家并赞扬了后起之秀。

雷克思罗斯的文章被他的攻击对象所贬低,但是,他满可以向这群年轻的叛逆们欢呼致意,将他们看作自己的继承人,因为 20 年来,他一直同美国资本主义和艾略特的审美观争执。不久,他的信徒们被人称为“垮掉的一代”, 并且他们迅速地成长,超越了自己拥护的雷克思罗斯叔伯辈的教义。这群年轻人不仅以自己那种夸狂,无节奏的诗句而且以自己的生活方式,在这一被学者们称为“平静的 50 年代”里,表达了自己同旧习惯势力的对抗。

威廉·巴勒斯生于 1914 年,比上面提到的三位“垮掉派”主要人物都年

长。他有 15 年的吸毒史,他的作品都是在吸毒后写成,内容涉及吸毒、同性恋和集权主义。巴勒斯在小说探索方面走得很远,几乎走到了美国小说中无论是语言或是形式都再也不能超过的界限。巴勒斯不象其他的“垮掉派”作家,在他自己身上没有浪漫主义的充沛精神,但是,他的机械而枯燥的风格也能够突然成为蛮横的幽默和诗意的幻觉。战后,他在哥伦比亚大学附近定居,成为凯鲁亚克,金斯堡等“垮掉派”作家的指导和朋友。

巴勒斯 1953 年出版了他的第一部小说《吸毒者》,内容是关于自己吸毒的直截了当的记述。1959 年出版的《裸露的午餐》是他最有名的一部作品。

这部作品曾经被指控为有伤风化,在法庭经过好几次辩论后才得以出版。作品是一连串想入非非的插曲,好象一幅印象派的拼贴画,由一个吸毒瘾者以第一人称的滑稽口吻叙述,内容涉及吸毒,同性恋等。他后来的作品朝着科学小说的方向发展。作为一个反文学的美国风格方面的实验主义者,巴勒斯找到了一些深不可测的腐朽的词句,他说:“说话就是撒谎”。在他后来的科学小说里对于技术的经常恐惧中,他换用“剪裁法”,用随便拼贴和剪辑的方法写文章。在“垮掉派”中间,巴勒斯是个深受崇拜的人物。梅勒称他为“当代美国小说家中的天才”,凯鲁亚克誉之为“自乔纳森·斯威夫特以来最伟大的讽刺家”。但认真严肃的评论家多半把他看成是一个次要的怪诞人物,他有写喜剧和描绘怪人的才能,但无论在创作实践或观念意识方面都显得混乱,不能自圆其说。巴勒斯接受采访时故作惊人之语,说几个字就好比是新闻的通栏标题,说一句话就好比是一份宣言书,但这也无助于人们对他的理解。他在历述海洛因、尼古丁、吗啡等毒物给人以一时的快感和刺激时未尝不寓有醒世劝道之意,但把他与斯威夫特相提并论,无论如何是一般读者不能接受的。

劳伦斯·弗林盖蒂 1919 年出生于纽约,1951 年定居于旧金山,通过他的“城市之光”书店对“垮掉的一代”这一新的文学运动做出了有力的贡献, 他出版了许多新作家的作品,其中包括艾伦·金斯堡的《嚎叫》。弗林盖蒂诗很通俗,口语化特点明显,无论是以口头用语写的或是以讲演体写的,都使它适合于在咖啡馆里朗诵,并经常以爵士乐伴奏。他说:“我是用‘开放的形式’的印刷格式去表现说话时的停顿和踌躇,就象我在诗中听到的一样⋯⋯”他自觉参加社会活动,忙于一些政治活动。他以讽刺的笔调,用像

《为促进对艾森豪威尔总统的弹劾而设的一次晚宴试描》这样的标题来写诗。在他的一些书,如《无可救药的世界的画面》(1955 年)、《精神的康奈岛》(1958 年)、《自旧金山开始》(1961 年)中,弗林盖蒂是不虔诚、幽默、世俗的。但是撇开小丑式的外表不谈,他能够对虚伪和非正义暴发出突然的忿怒来,以诗歌的权威性的力量暴发出来。像在他以前的一些诗人一样,他能够把过分的机智或是抗议转变为人类对于奇迹和慷慨的知觉。使人不愉快的是,在他身上,有时不文雅的政治家色彩占了优势,弗林盖蒂也写过一本小说《她》(1961 年)和一些小的,试验性的剧本《老一套》(1964 年)。

格里高利·科尔索 1930 年出生于纽约,被他母亲所遗弃,从小得不到家

庭的温暖,孤儿院、儿童收容所是他的家。从 13 岁起,他就开始在街头流浪, 靠小偷小摸糊口过日子。屋顶房檐、地铁通道是他的栖身之处。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疯狂的纽约,科尔索尝尽了那里希奇古怪的地狱般的滋味,而他凭着诗人的天赋居然从地狱般的生活中汲取作诗的养料。据他自己说,在他 16 岁时,和两个朋友冒出了要用步话机占领纽约的念头。有关行动的具体细节和分工都说得活龙活现。尽管这个故事十分离奇,其事实性值得怀疑, 但事实上,他 17 岁那年,确实被送进了监狱,并在那里待了三年,成了监狱中最年幼的罪犯。

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监狱生活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个极大的不公平,然而科尔索的监狱生活却成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阶段。在那里,他的年幼并没有成为他前进途中的障碍,他与各种各样的同命运的人打交道。三年中,他读了许多名著,常和被判死刑、缓期执行的罪犯交谈。他从监狱出来后,成

为一个自我教育者,既懂得了人的丑恶的一面,也懂得了人的美好的一面。科尔索从监狱出来,曾去墨西哥小住,然后又去马萨渚塞州坎布里奇市。

他从未念完过中学,但他在哈佛大学的图书馆里贪婪地读书,顽强地坚持自学。他开始大量写作,但他初期的一些诗稿大都已遗失。科尔索觉得写诗十分容易,他本身就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仓库。可是后来他越写越感到困难,一个月只能写上一首或两首诗。

1955 年,科尔索的第一本诗集《拼搏的贞女》出版。就在那时,他遇见了艾伦·金斯堡和杰克·凯鲁亚克,三个人心灵相通,颇为投机。随后他的其他作品,如诗歌《死亡的欢乐诞辰》(1960 年)、《人类万岁》(1962 年);小说《汽油》(1958 年)、《美国式的伤感》等陆续发表,这后一部作品是献给“监狱里的天使”的。

科尔索在美国到处朗诵自己的诗歌。他的诗歌新鲜,富有生命力,为美国人民所熟悉和喜爱。在“垮掉的一代”的三位代表中,科尔索是最年轻的一个,然而他却是个最货真价实的“垮掉派”。他从童年起就开始意识到生活对他的残酷,处处与他作对,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他人可以依靠。但是他把金斯堡看作最亲密的朋友,后来又把出版他的《汽油》的弗林盖蒂看做亲近的朋友。这本书里的有一些诗似乎是以“无意识主义” 写成的。这种所谓“无意识主义”,作者对他的解释是:“神志恍惚的瞬间, 在这一瞬间,思想促成了一个永恒的时刻,这个时刻是思想愚蠢的,思想有才华、思想疯狂的⋯⋯时刻。”《死亡的欢乐诞辰》中混合着顽皮的预言和死亡的色欲。但是科尔索是在阿飞和野人的外表之下的一个本质上“天真的孩子”,一个忧愁的,从来没有放弃过他对人类的信任的孩子。一首对于生命多样的赞歌《人类万岁》也充满了妄想狂,把他的摇摆着的、尖叫着的自我投影到宇宙的纯粹的能力中去。科尔索更经常陷入原始的无知中苦闷忧伤,成为痛苦中的表现主义者。他在《美国式的伤感》中比在过去的任何一本书中对预言性的真实和历史性的真实都反映得更集中,声音也更洪亮。他的自始至终不变的信条里:“诗歌是对答案的寻找,快乐就在于知道其中有一个答案,而死亡就是知道了那个答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