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四”运动在北京的爆发

经过长期思想上和组织上的准备，一场规模空前、意义深远的反帝爱国运动终于在北京爆发了。5 月 4 日，是个星期天。上午 10 时，北京大学、高等师范、中国大学、朝阳大学、工业专门、警官学校、医学专门、农业专门、汇文大学、铁路管理、法政专门、税务学校、民国大学等 13 所学校的代表，在堂子胡同法政专门学校开会，讨论和研究下午有关游行示威的具体办法。

中午过后，各校参加游行的队伍，就按照预定计划，从四面八方浩浩荡荡地涌向天安门广场。高等师范和汇文大学的队伍到得最早，其他各校的游行队伍也陆续到达。在广场上，每到一批学生，先来者就热烈鼓掌表示欢迎，后到者则挥舞手中的旗帜表示敬意。北京大学是这次示威游行的发起者，但他们的队伍到得最晚，因为当他们在沙滩红楼操场集合准备出发时，突然遭到了北洋政府教育和警察总监派来的代表的无理阻拦。经学生代表邓中夏、黄日葵等人据理力争，这两个代表被驳得理屈词穷，无言以对，学生才冲破阻拦，经北池子到达天安门广场。这时已是下午 1 时半了。

这天前来参加集会游行的共有 3000 多名学生。他们人人手持小旗，上边书写着标语口号：“取消二十一条”、“还我青岛”、誓死力争”、“保我主权”、“勿做五分钟爱国心”、“争回青岛方罢休”、“宁为玉碎，勿为瓦全”、“头可断，青岛不可失”、“中国宣告死刑了”、“卖国贼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北大法科学生谢绍敏用自己鲜血书写的“还我青岛”4 个大字，也悬挂在天安门前，使整个会场的气氛更为悲愤。

冲破了军警的拦阻，集会宣布开始。一名北大学生代表登上放在华表前的一张方桌，宣读了事先起草的《北京学生界宣言》，同时，学生们还散发了一份由北大学生罗家伦起草的白话文传单：

现在日本在万国和会要求吞并青岛，管理山东一切权利，就要成功了！他们的外交大胜利了！我们的外交大失败了！山东大势一去，就是破坏中国的领土！中国的领土破坏，中国就亡了！所以我们学界今天排队出行到各公使馆去要求各国出来维持公道。务望全国工商各界一律起来设法开国民大会，外争主权，内除国贼。中国存亡，就在此一举了！

今与全国同胞立两个信条： “中国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断送！” “中国的人民可以杀戮而不可以低头！” 国亡了！同胞起来呀！

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从天安门广场出发，出中华门，奔向东交民巷使馆区。但事与愿违，学生队伍在英、法等国使馆，不仅没见到公使，甚至连递意见书也遭到拒绝。到日本使馆门前，被日本卫兵阻止，不许入内。这时，北洋政府又派来大批军警准备镇压学生。中国还没有亡，中国人就不能在自己的土地上自由通行，这使得学生们义愤填膺，怒火满腔。于是决定去找帝国主义的走狗、卖国贼曹汝霖算帐。游行队伍从东交民巷西口往北走，经富贵街、长安街、东单，再往北折，经石大人胡同（今外交部街）、大关宜宾胡同来到赵家楼曹宅门前。这时已是下午 4 时半了。

这天中午，大总统徐世昌在总统府宴请刚由日归国的章宗祥，曹汝霖应邀出席作陪。席间，传来了学生示威游行和要求惩办卖国贼的消息。宴会结束时，有人劝他俩暂避一时。他们无视学生的力量，认为武装的军警完全可

以把赤手空拳的学生镇压下去，于是在下午 2 时半毫不介意地回到赵家楼曹宅。

愤怒的学生见曹宅大门紧闭，门前由三、四十名警察守卫着，无法入内，于是便将手持的小旗抛入院内，连声高呼：“卖国贼曹汝霖快出来见我！” 守卫的警察企图干涉学生的正义行动，但是愤怒的学生并不畏惧他们。这时有五位勇猛的学生跃墙跳入院内，从里边打开了曹宅的大门。在外等候的学生一拥而入。学生冲入曹宅后，首先进入前面大厅。厅内空无一人。学生一怒之下，将厅内陈设的一些名贵家具抛出室外，将墙上悬挂的日本天皇像摘下来摔在地上。之后，穿过花园，进入客厅。章宗祥和日本记者中江丑吉正在这里。学生见到章宗祥，怒火万丈，将他痛打一顿。章躺倒装死，后在日本人保护下逃到同仁医院住院治伤。

学生到处寻找曹汝霖，始终未见到他的踪影。找不到曹汝霖，学生们异常气愤，为了惩戒卖国贼，有的学生在曹的内室放了一把火。顿时曹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眼看卖国贼的巢穴即将化为灰烬，学生们才开始散去。

曹宅起火半小时后，北洋政府的步军统领李长泰和警察总局监吴炳湘率领大批军警赶到。这时绝大多数学生已经离去，未及走脱者遂被反动派逮捕。国务总理钱能训在家中召开内阁紧急会议，密谋镇压学生运动的措施。在对付学生的办法上，统治阶级内部的意见颇不一致。执政的皖系军阀段祺瑞等主张严厉镇压爱国运动，严办被捕学生。而大总统徐世昌和教育总长傅增湘等则主张采取怀柔政策，释放被捕学生，以缓和民众的愤慨情绪。

月 4 日晚，在北洋政府密谋对策的同时，北京各校学生也在开会，讨论如何营救被捕同学和继续坚持斗争的问题。蔡元培当晚参加了北京大学的学生大会，他同情学生的爱国行动，但劝阻学生不要罢课。至于被捕学生，他保证竭力设法营救。愤激的北大学生没有采纳蔡的意见，决定联络各校学生实行罢课。

从 5 月 5 日起，北京各专门以上学校学生实行总罢课。学生们在罢课时向北京政府提出了如下要求：致电巴黎和会，不承认“二十一条”，将山东、青岛直接归还中国；致电中国出席巴黎和会代表，不得在和约上签字；“立免曹章诸贼之职，以正其卖国之罪。”罢课学生表示：“国权一日不复，国贼一日不去，吾辈之初志一日不渝。”并呼吁社会各界与学生”一致联合”，齐心协力地去“外争国权，内除国贼”。学生罢课提出的要求，代表了全国人民不愿当亡国奴的共同呼声。社会各阶层人士普遍同情和支持学生的正义行动，一致反对北洋政府镇压学生爱国运动的倒行逆施。

以蔡元培为首的北京各大专院校校长团，虽不赞成学生罢课，但对学生的爱国热忱深表同情，并积极参加营救被捕学生的活动。5 日下午 3 时，14 所大专院校校长在北大开会，讨论如何营救被捕学生问题。会议推选北大校长蔡元培、北京高师校长陈宝泉、农业专门学校校长余邦正、工业专门学校校长洪镕、医学专门学校校长汤尔和、中国大学校长姚憾等为代表，负责与北洋政府交涉。代表们先到警察厅，警察总监吴炳湘推托责任。代表们又去教育部。因教育总长傅增湘提出辞呈，部中无人负责。无奈，他们再到北洋政府国务院和总统府，但国务总理钱能训和总统徐世昌皆托辞不见，结果徒劳而返。

消息传出，举国震动。北京、天津、上海等地的学生和社会各界纷纷发出通电，坚决支持北京学生的爱国运动，强烈要求北洋政府迅速释放被捕学

生。

北京学生的罢课，全国各界人士的声援，使北洋政府感到恐惧。北洋政府不得不考虑释放被捕学生了。5 月 6 日晚，吴炳湘向蔡元培等提出，在实现下列条件下，可以释放被捕学生。条件是：（一）明日不许学生参加国民大会；（二）明日各校学生要全体上课。蔡元培当即答应了这两个条件。在蔡的劝说下，5 月 7 日各校学生一律复课。同日上午，被捕学生获释返校，受到各校师生的热烈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