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什么是最完美的音律

§62 也许,人人都会力图肯定他的本国语言在音律上的优越之处,故为了防止使我们产生这样的偏见,我们必须尽力给自己得出最精确的观念。

最完美的音律,乃是由于它的和谐而成为最适宜于表达各种各样的性格特征的音律。可是,声音的和谐乃是由三种东西构成的,即:声音的音量, 声音赖以前后接续的音程,以及节奏。所以,一种语言必须具备柔和的声音, 不够柔和的声音,乃至生硬的声音,总之,必须具备各种各样的声音。语言必须具有重音语调,以决定嗓音之升高或降低;最后,由于其音节的长短参差不齐,语言才能表现出各种各样的节奏来。

为了产生声音的和谐;顿挫(la chute)不应当不如区分地到处 147 乱用。在有些时候,音律应当游浮悬荡而不落,而在另一些地方,它又应当以一个明显的停顿来终止。由此可见,在一种音律完美的语言里,声音的前后连贯应当是服从每一个和谐复合长句(lapériode)的顿挫的,因此,节律

(la cadence)应当是时或急促、时或迂缓的,而耳朵则只有在精神完全得到了满足的时候方能得到无所牵挂的休息。

§63 倘若人们对西塞罗在讲到演说术中音律和谐的效果时所感到的惊奇细加思考的话,他们就会认识到,罗马人的音律是如何地比我们的音律更接近于尽善尽美的境地。他追叙了听众对声音谐和的复合长句的顿挫赞不绝口的情景,而且为了证明音律和谐是造成复合长句声音谐和的唯一原因,他把曾经获得满堂采声的一个和谐复合长句中单词的排列顺序加以改变,这样一来,大家就马上感觉到,这个句子已经令人信服地失去了声音谐和的感觉。后面那种句子结构,无论在长短音节的混合句子中,还是在轻重音节的混合句子中,都不再保存使听觉得以满足的必要的顺序了①。我们的语言有着它的柔和圆润;可是为了达到声音的谐和,还必须加以某种东西。我不相信,在和谐的声音所许可的种种不同的句型中,我们的演说家从来没有发现过任何与这些曾使罗马人那么深受感动的节律相类似的东西。

§64 另一个足以证实拉丁语的音律优越于我们语言的音律的理由,即是罗马人对于和谐的声音的趣尚,以及人民本身在这一 方面的高度的鉴赏能力。喜剧演员在咏唱一首韵文的时候,对文中各个音节发音的长短是不能越出其规定范围的,若稍有差错,则聚集在一堂的听众,即人民的一部分,就会立即哄闹起来,对这种蹩脚的发音大喝倒彩。

读到诸如此类的事实,不能不使我们感到有些诧异,因为在我们中间, 我们丝毫没有觉察到任何能证实这类事实的东西。这是因为在今天,上流社会的人士的发音是这样的简单,以致对于这些稍微有些不顺耳的发音,仅有为数极少的人能够加以指正,因为能使自己熟涪发音的人实在是寥若晨星的。而在罗马人那里,咬字吐音是如此特征鲜明,音律的和谐又是那么地显然易察,即使是听觉不太灵敏的人,也能从中得到锻炼;因此,那些胆敢对和声谐音加以变更的人,是免不了要得罪听众的。

§65 按我的推测来看,如果罗马人比我们对于和声谐音来得更加敏感的话,则希腊人在这方面的敏感性应当更甚于罗马人,而 148 亚洲人则又甚于

① 见第三卷第十篇。*蛮族入侵,指从公元三世纪起,北方日耳曼部落联盟对罗马帝国边境的武装侵略和渗透。这种入侵到六世纪才基本结束,它对罗马帝国的覆灭起了重要的作用。

希腊人。因为语言愈是古老,则共音律就应当愈是接近于歌唱。因此,人们就有理由推测,希腊语的声音应当比拉丁语更加和谐悦耳,因为拉丁语的语调正是从希腊语那里借取过来的。至于亚洲人,他们是以矫揉造作来求取谐和的声音的,其矫揉造作连罗马人看来都觉得未免太过分了。西塞罗在谴责了部些为了使语句更富有节律而硬把词语交换位置,以致弄巧成拙的人之后,让我们了解到这一点,他并刻划了亚洲演说家的形象,说他们比其他民族的演说家更受音律和谐的束缚。或许人们会发现,我们今天的语言的特点, 已经使我们坠入相反的缺点中去了,可是,如果我们在这方面所得到的稗益太少的话,我们应该看到,我们是可以从其他方面得到补尝的。

我在本篇第六章未已叙述过的那些内容,乃是古人音律的优越性的一个十分显然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