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泊流荡的国外生活
在《钦差大臣》中,由于果戈理对沙俄官僚专制的腐败现象及其反人民的本质,进行了辛辣的讽刺和尽情的嘲笑。因此,他很难在尼古拉时代的俄罗斯生活下去,不得不于一八三六年六月到国外去“排遣烦恼”,从事长篇史诗——《死魂灵》的创作。他先到罗马,随后到了德国、瑞士、巴黎。一八三七年三月间,他又折回到罗马,并以此作为常住之地。
一八三七年,普希金逝世的消息,使果戈理悲痛欲绝。他对逝世者表示了沉痛的哀悼,认为他由此所受到的损失比任何人都要大。
在罗马时,他专心致志地写作《死魂灵》。在创作《死瑰灵》时,尽管他的艺术构思和写作技巧都有了很大的进步与提高,尽管他在文坛上已经赢得了崇高的声誉,但他还是那么严肃认真地对待创作,他说,他要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能工作,任何力量也不能强迫他写作,更不能强迫他交出自己已经看出弱点和不成熟的东西,甚至他宁愿饿死,也决不交出草率的、尚未成熟的作品。他的作品中的每个句子都是呕心沥血得来的。每当写完一部书稿后, 他总是要读给别人听,征求意见,反复修改,数易其稿。遣词造句他力求精练准确、音韵和谐,有时甚至为了一个词,他也要跑到书架旁翻阅辞典,直到弄妥为止。果戈理在创作时,历来一丝不苟。朋友安宁柯夫帮他抄写原稿, 他约定工作时不准闲聊。在抄写时,安宁柯夫往往因那些滑稽可笑的情节而发笑,但果戈理却仍然保持冷静的态度,建议朋友要努力忍住笑声。对于自己写得成功的地方,果戈理往往显得洋洋得意,甚至忘乎所以。他写完《死魂灵》中的“戈贝金大尉故事”之后,问抄写员对该作品中描写泼留希金花园那一章的看法如何,当安宁柯夫告诉他是“天才的作品”时,果戈理把口授的笔记本握成一个卷简,用轻得刚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请你相信, 别的部分也不比它差。”接着,他又提议在吃饭之前去看萨留斯蒂花园。果戈理非常快活,在路上唱起了小俄罗斯的游乐歌曲,后来干脆跳起舞来,一面把阳布伞在空中挥舞出许多花样,以至没有两分钟,手里只剩下伞柄,其余的部分都像蝴蝶一样,飞到别处去了。可是,他仍然迅速地拣着未飞走的部分,继续唱着歌向前走去。此刻,他的心情是多么地兴奋与激动就可想而知了。
过了三年的国外生活之后,他一回到莫斯科,就为家务与金钱而四处奔走。除此以外,他还在莫斯科和彼得堡向朋友们朗诵《死魂灵》的开头六章。九月间,他再次去罗马,专心于《死魂灵》第一部的最后润饰工作,并构思这本巨著的续篇。
《死魂灵》第一部是一八四○年于意大利完成的。第二年,果戈理把手稿带回俄国,准备正式出版,因受到种种阻挠,拖至一八四二年五月,才正式问世。从此,他作为伟大的暴露者和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挺立于俄罗斯文坛。一八四二年六月,果戈理为了治病,再度出国,为期长达六年之久。他经常往来于法国、德国和意大利之间,过着飘泊流荡的生活。由于他长期侨居国外,脱离国内的先进人士,还常常处于反动文人的层层包围之中,再加上他原来就深受封建宗教的影响,因此,他的思想发生了激烈的变化,由批判封建农奴制转为歌颂它、保卫它,并热衷于从神秘主义和禁欲主义中去寻找出路。他思想上的危机,导致了创作上的剧变,终于发生了焚烧《死魂灵》第二部和出版《与友人书简选》这样的悲剧性事件。
一八四二年尚在出国途中,他就开始考虑在《死魂灵》的第二 三 部中创造一些善良的正面形象,以供人们模仿和学习。但使他感到极大的困难的是,缺乏第一手材料——真实的生活基础。要写,只能凭空虚构,靠主观臆想。一八四五年,果戈理患病,在德国的霍堡地区疗养。他怀着矛盾与痛苦的心情,终于完成了《死魂灵》第二部的初稿。当他拿起初稿来审阅时,发现稿子中漆黑一团的现实生活和从那些活生生的艺术形象中流露出来的批判讽刺的逼人光芒时,他大为不满。几经修改,他又觉得富有生活气息的人物形象已变得苍白无力。左思右想,矛盾重重,几天之后,便把《死魂灵》第二部的修改稿付之一炬了,并且失声痛哭,苦恼不堪。这种痛苦是作者的封建主义的政治立场与不愿放弃现实主义原则之间的矛盾造成的。虽然,他在作品中反映了俄国专制农奴制的可怕的真实,但自己却害怕这种真实。在脱离生活而形成的错误思想的影响下,他背叛了自己的天才,削弱了创作想象的翱翔,把创作想象引到错误的、根本与他背道而驰的道路上去了。焚烧《死魂灵》第二部的初稿后,果戈理整理与友人的通信,于一八四七年初出版了
《与友人书简选》。他的思想危机和反动观点在《与友人书简选》中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封建反动文人为之喝彩,革命民主主义战士为之痛心与愤慨。别林斯基在病中撰写了《致果戈理的信》,对他的反动思想加以愤怒的驳斥和毁灭性的批评。为了替自己申辩,果戈理写了《作者自白》,但与此同时也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认为他的职责应当是用生动的艺术形象来反映现实生活,而不应当是凭空说教,并决心回到现实主义艺术创作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