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困境中走上创作生涯

一八二八年,果戈理在涅仁“高级科学中学”毕业后,怀着一种“于祖国有利,能给人民带来幸福”的崇高理想到了彼得堡。但沙俄时代的首都却冷冰冰地接待了这位热血沸腾的外省青年。他到处碰壁,郁愤满腔。失业造成的贫困,给他以严重威胁;社会风尚的腐败,使他感到失望和压抑。他的幻想破灭了,直到一八二九年底,靠一个亲戚帮忙,才在国家经济与公众建筑局找到一个薪金低微的小职员的职务。一八二九年,在母亲的资助下,他出过一次国。在这年的夏天,果戈理便想到了一件巨大的工作——从事文学创作活动。一八三○年二 三月间,他在《祖国纪事》杂志上发表了短篇小说

《巴沙甫留克》,又名《圣约翰节前夜》。一八三○年四月,他转到封地局担任文牍。文牍生活单调而又枯燥,每天上午九点赶到机关去上班,伏案抄写公文,抄到下班时,早已头晕目眩,疲惫不堪了。如果在抄写中有一点差错,就要遭到上级的严厉呵斥。他的薪俸很低,一年只有六百卢布收入,但彼得堡当时的生活水平,一年要有一千五六百卢布才能勉强维持生活。为了生存下去,他只好靠家里的资助。在这些岁月里,果戈理深切地体验到了官场的腐化堕落、小公务员所遭受的贫困与歧视。这段生活,对他后来的创作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这种影响在短篇小说《外套》中,表现得尤为明显。

一八三○年是果戈理生活道路上的转折点。在这一年,他认识了俄国著名诗人茹科夫斯基和批评家兼出版家普列特尼约夫。经普列特尼约夫介绍, 他开始担任贵族子弟的家庭教师,并于一八三一年初在一所专为“名门淑女” 设立的中学讲授历史,并有幸认识了普希金。从此,他与普希金两人结成了莫逆之交。普希金对这位青年作家非常关心,给他以良好的影响,鼓励他大胆地进行创作。这时,果戈理抛弃了封地局那个“愚蠢的”、“无意思的”、“猥琐的”差事,一边教书,一边躲在幽静的房子里进行着一件将给他带来很大声誉的工作——创作《狄康卡近乡夜话》的第一卷。接着于一八三二年又写成了该书的第二卷。果戈理认为,从事文学创作,是人生的最大乐趣。他在给母亲的信中写道:“请看在上帝的面上,尽情地为我高兴吧:这是医治一切病痛的惟一的和最有效的良药⋯⋯工作,自然只是那安静的、有益的、不受烦扰、不慌不忙和从从容容的工作,它永远有一个不可分离的旅伴—— 快乐⋯⋯”但与此同时,他对贵族地主阶级的腐化奢侈生活也感到痛苦,并引起了他的沉思。他在给母亲的信中说:“我们的地主多半染上了东方式的奢侈:拥有大批仆役、喜欢购买那些完完全全可以用家制品来代替的东西; 他们⋯⋯不会整理自己的庭院和住宅,不会量入为出,而当他们的计划与新的事业遭到失败时,他们还表示惊异⋯⋯”“我非常想知道我们同乡的情况, 他们的田庄的不断破产使我感触甚多;闲暇的时候,我常常想一些可能想到的办法,希望引他们走上正路,如果有一天我能对我们的公共利益有所贡献, 我就会认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这种想法是他后来创作讽刺艺术作品的一个重要的出发点。

六月间,他回到故乡华西里耶夫卡村,路过莫斯科时,结识了一批新朋友,其中有作家、教授、演员等等——他终生都同这些人保持着牢固的友情。直到晚秋,他才陪着两个打算进中学的妹妹回到彼得堡来。

从农村回来,他产生了一种新的、强烈的爱好,这种爱好曾经长期地支配着他,甚至超过了他对文学的兴趣,他打算写一本《世界史和世界地理》。

同时,他又被写喜剧《三等符拉季米尔勋章》的计划所吸引,并已经进行了精心的创作构思。可是因为害怕审查机关通不过而突然中止了创作。

一八三四年七月,果戈理受聘为彼得堡大学世界史副教授,于是,他紧张地备课,拟草案、大纲和教学计划,从九月份起开始讲授中世纪史。开头几次,他教得十分起劲,学生们被他那新颖的观点、广阔的范围以及富有诗意美的语言深深地吸引住了。但由于他的历史观与大学当局的见解不合,而使他对工作失去了信心与兴趣,终于辞去了教职。

此后,他几乎完全献身于文学工作了。一八三五年出版了他的《小品集》和《密尔格拉得》。这两个集子的出版,给果戈理带来了很大的荣誉,受到了别林斯基的热情赞扬。

果戈理认为,出版了两个集子,可以解决他的经济困难,生活从此会过得宽裕一些了。但是,书店老板只给他低微的稿酬,他的生活仍然困苦不堪。他不得不向好友普希金借钱过活。普希金这时不仅给果戈埋以经济和物质方面的支援,而且还给以创作上的帮助,慷慨无私地将《死魂灵》的题材

给了果戈理。普希金认为,这类题材让果戈理写更为合适。但这时果戈理很想写一部讽刺喜剧,狠狠地讽刺一下贵族、地主以及贪官污吏。因此, 十月十七日,果戈理写信给普希金说:“⋯⋯请给我一个随便什么样的题材吧,不管是可笑的还是不可笑的,但要纯粹的俄罗斯式的奇闻。现在我非常想写喜剧,如果不写的话,那我就会虚度光阴,而且还难以预料,我将如何来应付我的处境。我现在除了大学里微薄的六百卢布薪俸外,没有其他任何经济来源⋯⋯给我一个题材吧,我可以立即写出一个五幕剧来,我可以发誓, 将会使人笑痛肚皮。”

当时,《祖国纪事》的发行人斯维恩英是个吹牛撒谎的家伙。有一次, 他冒充彼得堡的要人去比萨拉比亚,那里的老百姓纷纷向他呈递状纸,控告当地县长。普希金接到果戈理的信后,便把这个题材让给了果戈理,并建议他将这伴奇闻进行虚构:把斯维恩英改名为克里斯宾,他去集市,人们都误把他当作钦差大臣,他在那里大大地捉弄了当地的省长一番,并向省长太太调情,向省长女儿求婚。普希金还将自己去乌拉尔搜集有关布加乔夫暴动的历史材料,住在省长布士尔杜家里,受到了省长的殷勤款待,并把他当作沙皇派出的微服私访民情的要人,还说他搜集材料只不过是借口而已的亲身经历都告诉了果戈理。果戈理正是在这个荒诞离奇趣闻的基础上,花了两个月时间,顺利地完成了讽刺喜剧《钦差大臣》的初稿。后来,作者对它进行了反复修改。《钦差大臣》首次上演,获得了惊人的成功,大大地提高了果戈理的名望。他感到了做一个喜剧作家的伟大意义和真正的乐趣。他十分感激普希金。他们之间的友谊深厚、真诚无私,在世界文学史上一直传为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