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夜取蔡州

唐德宗费了四年时间，用征讨和妥协的办法，勉强平息了河北藩镇的叛乱。可是藩镇势力并没有真正肃清。许多节度使仍然割据一方，称王称霸。继续对抗朝廷。淮西节度使吴少诚、吴少阳和吴元济，相继以蔡州为老窝， 盘踞淮河上游地区三十多年，朝廷管不了，成了国中之国。他们时常派兵出去掠夺烧杀，人民长期处在这伙人的暴虐统治之下，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唐朝朝廷多次出兵征讨，并没有取得多少成效。唐宪宗元和十一年（公元 816 年）正月，朝廷任命李■[sù]为唐（现在河南省唐河县）、随（现在湖北省随县）、邓（现在河南省邓县）三州节度使，继续组织军队，从南路讨伐吴元济。

李■是德宗时候大将李晟的儿子，本来在朝廷中担任比较低的官职。他很有谋略，又善于骑马射箭，是个将才。他了解到，由于连年打仗败多胜少， 官军士气低落。军心涣散。所以，当他接到朝廷任命，到唐州上任的时候， 故意对出城来迎接他的官员说：“皇上知道我懦弱怕事，能够忍受屈辱，所以才派我来抚慰你们。至于攻城作战，那并不是我的职责。”军士们听说了， 知道目前并不打仗，人心才安定下来。这话传到了吴元济的耳朵里，他真的以为李■是个胆小怕事、不敢打仗的人；加上李■官职卑微，名声不大，就更不把李■放在心上，不防备李■从南路来进攻他。他让大将董重质率领淮西军的主力部队，驻守在洄曲（现在河南省郾城县东北），抵挡唐军将领李光颜从北路的进攻。至于蔡州，吴元济认为，官军有三十多年没有到这里， 今后也仍然来不了，因此反倒没有怎么设防。

李■到唐州以后，下令解散原来官员设置的戏班和乐班，不举行任何宴会，自己和士卒同甘共苦。他经常到各个营房去探望，看见伤病的士卒，就亲自端汤送药，进行慰问。军士们见主将这样关心他们，都表示愿意为朝廷出力作战。李■见军心已经振作，士气日益高昂，而蔡州又比较空虚，于是暗暗下了袭取蔡州的决心。他一面扩充军队，赶造兵器，一面对敌军分化瓦解，优待和重用俘虏。二月间，李■的部将活捉了淮西军勇将丁士良，李■ 不但没有杀他，而且叫他当了“捉生将。” 丁士良捉住了淮西军文成栅[zhà] 的参谋陈光洽，迫使文成栅的主将吴秀琳率领三千人马前来投降。李■亲自给吴秀琳解开绳子，让他当了“衙将”。吴秀琳感恩图报、献计说：“您要破吴元济，非得到李佑不可。”李佑是淮西有名的骑兵将领，很有胆略。李

■用计俘获了李佑，以诚相待，任命他担任“六院兵马使”，负责指挥三千人的敢死队。听说李■这样优待俘虏，淮西的老百姓纷纷前来投奔，淮西的士卒和将领也不断前来归顺。李■都亲切抚慰他们，生活上给予妥善安置。凡是从淮西过来的人，李■都亲自找他们谈话、这样，就把淮西各方面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为袭取蔡州掌握了充分的根据。

这年三月，李■派了一支队伍去攻打朗山，结果吃了败仗。将士们很不服气，请求再战。李■却说：“这次就是要打个败仗，不能打胜仗。”九月， 李■亲自带领一支人马攻占了吴房外城，杀死淮西将领一人，士卒一千多人。部下都建议乘胜攻下吴房内城。李■回答说：“这不是咱们的目的。”就带兵回营了。

这时候，唐宪宗任命坚决主张平定叛乱的宰相裴度当了统兵元帅，驻扎在郾城，统一指挥平定淮西的军事。李■见攻打蔡州的条件已经成熟，就制

定了一个完整的作战方案，派人送到郾城。裴度十分赞赏李■的用兵策略， 说：“要破蔡州，非出奇计不能制胜。”立即批准了这个方案。

十月十五日一早，北风骤起，天空浓云密布，接着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李■传下将令：李佑带领三千敢死队作先锋，他自己带领三千人马为中军，李进诚带领三千人作后卫，立即从文成栅出发。将领们问出兵到哪里， 李■只是说：“向东开拔！”

黄昏时候，队伍行进到离蔡州七十里的张柴村，把守卫在那里的淮西军全部歼灭。李■传令部队稍微休整一下，留下五百人守张柴村，大部队连夜继续东进。将领们又问到底到哪里去。李■这时候才说：“到蔡州城，捉吴元济！”大家听了大吃一惊。可又不敢违抗军令，只得带领队伍冒雪行军。雪越下越紧，风越刮越大，天气越来越冷。旗帜给风撕裂了。战马冻得

只肯慢慢行走。不少士卒抗不住风雪严寒，抱着戈矛、倒在路旁冻死了。从张柴村往东，官军多年没有走过这条路，对它十分生疏，加上夜间行军，寒风刺骨，人人估计自己必死无疑，但是都知道李■军令森严，谁也不敢退缩， 只得横下一条心：反正是死，与其冻死在路上，不如坚持行军到蔡州，拚死打一仗，也许还能活。这一来，身上反而觉得有劲了，前进的速度也加快了。下半夜终于到达蔡州城附近。

因为三十多年来官军从来没有到过蔡州城，所以淮西军一点也没有防备。蔡州城外有个养鹅鸭的池塘，李■叫士卒们赶起鹅鸭，呱呱乱叫。官军队伍趁这闹声一直来到城墙下边，始终没被敌军发觉。李佑等将领在城墙上挖下土坎，攀登上去，精壮士卒也跟着爬了上去。他们把正熟睡的淮西军守城士兵全部杀死，只留下更夫继续打更。然后打开城门，大队人马一拥而入。

鸡叫三遍的时候，李■已经进入吴元济的外宅。吴元济的亲兵被惊醒了， 赶快报告主帅：“官军来啦！”吴元济在被窝里笑着说：“准是俘虏和囚犯们在偷东西，等天明把他们全部杀死！”过一会儿又有人跑来报告：“城已经陷落了！”吴元济说：“这一定是洄曲子弟来向我求寒衣呢。”他披衣起床，站在大厅里侧耳一听，只听见李■的军官在传达号令，下边响应的大概有上万人。他这才害怕起来，赶紧带领亲兵，登上内城的牙城进行抵抗。

李■命令李进城前去攻打牙城，捣毁了牙城的外门，收缴了里面的兵甲器械。天亮以后，官军放火焚烧内城的南门。城里的老百姓平时恨透了吴元济，这时候都争着背柴担草，帮助官军焚烧城门。城门烧毁了，官军又拥入内城。吴元济见大势已去，只好在城上低头请罪。第三天，李■命令把吴元济装进囚车，押送到京城报捷。

淮西大将董重质，还率领一万多精兵屯驻在洄曲。李■决定争取他，亲自到董重质的家里去访问，抚慰他的家属；并且派他的儿子，拿着书信去劝他归顺朝廷。董重质看了李■的信，单人匹马到蔡州来向李■投降。北路的唐军将领李光光颜，立即赶到洄曲军营，招降了董重质的全部人马。接着， 申州（现在河南省信阳市）、光州（现在河南省光山县）等地的淮西军二万多人，也都先后投降了。

事后，李■请裴度进驻蔡州城，主持受降的事情。他自己带兵回到文成栅。这时候，将领们问李■：“当初咱们在朗山打了败仗，您不发愁，反倒高兴；在吴房打了胜仗，您不乘胜拿下这个地方；冒着大风大雪，连夜急行军，孤军深入，直取蔡州，一战成功：请问这是为什么？”李■笑了笑，从容地回答说：“在朗山故意打个败仗，是为了麻痹敌人，让他们不作防备。

打了胜仗而不攻占吴房，是免得敌人把这里的部队撤回蔡州，并力固守，达到继续分散敌人兵力的目的。大风大雪，天气阴晦，敌人看不见报警的烽火， 不知道咱们会突然进击。孤军深入，士卒们抱着必死的决心，有进无退，所以能够一举袭取蔡州，活捉吴元济。”

这年十一月，吴元济被押送到了京城。唐宪宗下令把他杀死在长安的独柳树下。为患三十多年的淮西割据，就这样消灭了。平定淮西，使东都洛阳和江、淮地区免除了威胁，意义是重大的。

其他藩镇看到朝廷有决心有力量去征讨叛乱，不得不收敛一些，表示服从朝廷。唐朝又出现了比较统一的局面，这对人民生活和社会生产，都是有利的。

（郎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