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工厂主的童年》

据萨特自己讲,他在 1924 年认识了一个出身优越的年轻人,在父亲死后成了一个工厂主,这位年轻人便是这篇小说主人公的原型。这篇小说的故事大约是这样的:

吕西安出生在费洛尔的一个工厂主家庭。他从小受到父母的宠爱。由于深受信奉宗教的家庭影响,他总是竭力装得十分听话,亲切,惹人喜爱。但实际上,他生性懒惰,对任何事都抱着冷淡的态度。常常独自沉溺于幻想之中。平庸的生活使他感到异常烦闷。日子一久,他的精神状态起了极大变化。整天懵懵懂懂,甚至还自认为是个梦游病者。

不久,吕西安举家迁居巴黎。到了巴黎,吕西安依然萎靡不振,精神颓唐,他一度打算自杀。后来,他班上来了一个叫贝尔里雅克的新生。贝尔里雅克建议他阅读弗洛伊德的著作。吕西安很快和他成了知心朋友。两人经常互相倾吐心中最隐秘的想法。但隔不多久,吕西安就发现他们之间的思想并不完全相同。吕西安生性敏感,他虽与贝尔里雅克一样具有恋母情结,但他要把这种亵渎的感情引起向正路。而贝尔里雅克则以此为乐,自暴自弃,不求上进。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吕西安认识了一位名叫贝尔瑞尔的超现实主义者。贝尔瑞尔有一套所谓“精神紊乱”理论。吕西安很快被他的理论所迷惑, 并把他视为知己。不料贝尔瑞尔是个同性恋者,玩异男性,道德堕落。在一次度假旅行中,贝尔瑞尔强迫吕西安搞同性恋。事后,吕西安为自己的丑行深感痛苦。同时又深恐自己从此不能自拔。他不甘心自己堕落成同性恋者。决心与贝尔雅里克和贝尔瑞尔断绝交往,一心读书,准备入学考试。不久他们全家又迁回费洛尔居住。

吕西安在费洛尔生活得十分安静。后来通过好友吉伽尔结识了一位名叫莫德的风尘的女子。同时,他开始与几位反犹太分子频繁来往,成为一个积极的反犹太分子。吕西安对莫德虽怀欲念,但内心又响往一位理想的纯洁的姑娘。可是他终究无法克制自己的情俗,终于使莫德成了他的情妇。

吕西安的反犹太情绪越来越强烈,他和他的伙伴把一个素不相识的犹太人痛打一顿。有一天,他应邀去吉伽尔家赴宴,当吉伽尔把一位犹太青年介绍给他时,他出于骄傲,拒绝与这位犹太青年握手,掉头就走。事后他又感到后悔。第二天,吉伽尔不但不为吕西安的无礼而生气,反而主动向他道歉, 说是应该尊重吕西安的信仰。

这样,吕西安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感到自己真正为长为一个人。他踌躇满志,遐想连翩,决意要离开莫德,另寻一个理想的伴侣。同时又盼望着父亲早日归天,幻想继承父亲的事业,奔向锦绣前程。

作者在这篇小说里以细腻的笔触,描写了一个未来工厂主的童年的生活和心理活动。吕西安性格敏感,容易冲动,充满好奇心,然而身心并不健康,

他很不安分,常常胡思乱想,他结识恶少爷,打架、或与女人厮混。但他一直在观察、思考、体验自己的存在。他常常陷于困惑之中而不能自拔。他的“顾虑重重”,“困惑不安”和“自我分析”,都是为了寻找存在的价值。他想:“我并不存在。”“他闭上眼睛,听之任之:存在是一种幻觉,既然我知道我不存在,我就只要堵上耳朵,什么也不去想,那么我就会自然消失。可是幻觉是顽强的。”他甚至感到他的父亲也不存在。正是体悟到了存在的虚无,吕西安烦躁不安,想到了自杀。他觉得,“单凭一篇哲学论文是不能说服人们:他们并不存在。需要做的是,要有行动,真正绝望的行动,能够剥去外表,充分显露出世界的虚无的行动。一声枪响,一个年轻的身躯浴血躺在地毯上,一页纸上涂着这几个字:我自杀是因为我并不存在。我的兄弟们,你们也一样,你们都是虚无。”

如果把这篇小说与《恶心》相比较,我们就会发现,这两篇小说虽然都体现了萨特的存在主义思想,但吕西安不同于洛根丁,吕西安虽然也与洛根丁一样在思考着存在的问题,在追寻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但他并不能勇敢地正视自己的存在,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要试图观察自己,没有比这更危险的错误。萨特认为,人应该正视存在,而吕西安却自我逃避。萨特写作这篇小说,目的在于告诉我们:如果你感到自己不存在,甚至是一片虚无,那是很自然的,因为人生本来是荒诞的,充满偶然的。但是存在是确定无疑的, 是不可逃避的,人应该正视它。

值得注意的是,萨特这篇小说明显地受到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理论的影响。弗洛伊德是奥地利精神病学专家,心理学家,他的理论颇为复杂,但有两条最基本的原则:一是潜意识论,二是泛性欲论。

萨特在这篇小说里,生动地描写了吕西安对外界事物的感受、联想、梦境、幻觉;描写了他的性心理,恋态癖好、潜意识、恋母情结等精神分析学上的内容。这说明萨特在一定程度上承袭了弗洛伊德某些理论的实际意义。小说描写了吕西安与有恋母情结的贝尔瑞尔厮混,他向贝尔瑞尔承认自己也有同样的情绪。因此吕西安感到忐忑不定,后来他读了弗洛伊德的著作,感到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吕西安“贪婪地沉迷于精神分析之中,因为他明白, 这个很适合他,眼下感到踏实了。他再不用心里烦躁不安,总要在自我意识里找寻自己性格可以感触到的表现。”

《墙》这本小说集中的五篇小说,主要着力于对存在的体验和内在情感的描写,并不涉及外部世界的重大事件。也不追求情节的曲折,文字的优美。主要是展示人物真实而复杂的内心世界。这些作品的主人公不敢正视存在, 力图躲避存在,这是作者所不能赞同的。实际上他们的逃避总是被无形的墙所阻止,因为存在是不能逃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