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死不屈八勇士

天阴沉沉的，蒙蒙细雨下个不停，时而天空划出一条闪电，闪现一下山的轮廓。翟国灵和全班伏卧在公路旁的壕沟里，注视着公路上的动静。

“班长，我们在这坚守到什么时候？”战士小侯爬到班长跟前问。 “主力正在往后撤，为了保证后撤部队的翼侧安全，我们要卡住这条公

路，不让敌人的坦克通过去。” “上级不说让我们今夜在这条公路上狙击敌人的坦克吗？怎么不见敌人

的动静。干脆我们到前面去找他。”小侯继续说。看来，他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对，咱们主动去找敌人！”后面有人接过话茬。 “副排长！”黑暗中，班长翟国灵回头一看，看见副排长带着 4 名战士

上来了。

“3 班长，我给你们带来了新任务！”副排长说。“什么新任务？”小侯是个急性子，一听来了任务就来了劲，他赶紧问。“我们团已经奉命向新阵地转移了，咱们连现在在最前边，上级命令咱

连明早也向新阵地转移。为了迷惑敌人，连长命令咱们今夜摸到前面那个山头下的高地阻击敌人，掩护部队转移。

前面的大山很大很陡，山那边已被敌人占领，敌人的车灯不时地从山脊处一闪一闪的，副排长向大家交待了一下任务和注意事项，带着队伍出发了。

十几个人前后拉开了三角队形，顶着霏霏的细雨迅速穿过公路，向大山跑去。到了大山底下，排长看了看地形，选择了一个上山的“道路”，开始向山上爬。山上长满了松树，有的松枝顺着山坡向上长，战士们拽着松枝向上攀登，雨水把树枝和草浇得滑溜溜的，一不小心就滑倒。翟国灵和排长在前面开路，战士们紧紧地跟在后面，一声不响地向上攀登。快到山顶了，不知谁“哧溜”一下滑倒了，脚下踩翻了一块大石头，石头“哗啦”一声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哒—哒—哒！”山顶上立即向山坡射来一阵串弹。志愿军战士们立即趴在山坡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山顶。听了一阵，枪不响了，任何动静都没有了。排长向大家说道：“看来情况有变化，山顶上已被敌人占领，咱们从那边绕上去，打他个措手不及，占领这个山头。”

大家像山猫一样迅速向一侧绕过去，悄悄地摸上了山顶。

山顶上真怪，一颗树也没有，一片很宽的平顶子。副排长他们观察了一

会儿，向前爬着，爬到山顶部了，可没看见一个敌人。 “我想刚才可能是前面高地的敌人安在这的哨兵。刚才听见动静，吓得

回去报信去了。”翟班长判断到。

副排长看了一下地形，对大家说，“我们这个高地连着敌人的 535 高地， 这里能控制山下的公路，敌人发现我们占领了这里，肯定会拼命进攻的，大家抓紧进行战斗准备。准备明天打一场恶仗！”

看这个高地的样子，就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山上许多弹坑，几颗被炸断的树桩下有一条残破的堑壕，掩体里的枯枝败叶下，有一堆堆的子弹壳。这里虽然能控制公路，阻击前面 535 高地敌人的继续进攻， 但高地的北面和东面是几丈高的悬崖峭壁，正对面是敌人的阵地，西面的山脚下是通向北方的公路。敌人如果从西面冲上来，就封住了高地退路。但是， 为了阻止敌人向北进攻，掩护主力部队转移，必须在这里卡住公路，阻击敌人。副排长命令 3 班长带两名战士在西面构筑工事，准备阻击山下公路上敌

人的车辆，令 3 名战士准备阻击 535 高地敌人的进攻。副排长和机枪一起， 支援两个方向的战斗。

大家按照排长的部署，立即开始构筑工事。雨仍在不停地下着，雨水顺着战士们的脖子流进身子里，冰凉冰凉的。战士们的衣服早已湿透了，雨水淅沥沥地打着树林中的树叶，这种天气，敌人又处于进攻态势，一般很少夜间出动，早躲在屋里睡大觉去了。这给翟国灵他们修筑工事创造了条件，他们利用残破的堑壕奋力的挖着。天还没亮工事就修完了。

东方越来越白了，山岭已朦胧可见，雨也慢慢地停了。副排长看到几名战士们都倒在掩体里睡着了，十分心疼。十几天来，战斗一个接着一个，他们始终在执行全连最艰巨的任务，没睡过一个好觉，大家太疲劳了。他看到小孟在掩体里，半个身子在泥水里，抱着枪呼呼地睡着，那样的香甜。副排长一阵心疼，扯过一个树枝，轻轻地放在小孟的腿下，小孟一翻身，小铁锹当地一声响，掩体内的战士们立即惊觉地坐起。排长看大家疲劳的样子，对大家说：“天亮了，大家注意隐蔽，作好战斗准备，小贺，注意监视敌人！”

太阳出来了，小雨将大地冲洗了一夜，霞光照射在山岭上，翠绿翠绿的。突然，公路远处升起一团团的黑烟，“隆隆”声打破了晨寂，不一会，从 535 高地背后开过来十多辆坦克。翟班长心想，你过来吧，只要我在，坚决不让你通过去。

“看样子，敌人要向北进攻了。”排长来到了翟班长的身旁轻声对他说。话音刚落，敌人的坦克炮口冒出了一股股白烟，紧接着炮弹一颗颗打在翟班长他们的高地上。副排长立即大喊一声：“赶快隐蔽！”

敌人的坦克炮向高地不停地射击，炮弹像冰雹一样向翟班长他们这几百平方米的阵地上落，整个高地，整个山岭，立刻被烟雾笼罩，清新的空气立即变的污浊了。

敌人的炮火刚停，从 535 高地上窜出了两股敌人，大约有两个排的兵力， 沿着山梁向高地冲来。

“没有我的口令，不许开枪！”排长命令道。排长知道，他们几乎是孤军作战，执行的是阻击任务，部队正向新的阵地转移，不可能给他们供应弹药，只有节省弹药，才能多拖住敌人一会。

敌人爬一阵，趴在地上向上看一会。这样爬爬停停，上到大半山腰了， 敌人趴了一会儿，见山顶上还没动静，以为山上没有志愿军了。只见一个指

挥官挥着手枪，逼着几个美国兵向上爬。敌人仗着胆子爬到离翟国灵三、四十米时，只听排长一声命令：“打！”手榴弹、密集的子弹飞向敌人，给爬上来的敌人一个狠狠的迎头痛击。仅 5 分钟，敌人便被这猛烈的火力打下山去了。战士小侯高兴地喊着：“敌人跑了，打得真痛快！”

敌人把这个高地看成是眼中钉，打一阵炮，攻一阵，连续攻了几次，但都被志愿军打了下去。但是，他们的弹药越来越少。本来翟国灵他们班是来打敌人坦克的，带了许多反坦克手雷和手榴弹，带的子弹不多。副排长说到： “我们多坚守一分钟，就多为主力部队转移多赢得一些主动，现在弹药已经不多了，我们下去几个同志去到敌人身上搜集弹药。”

“排长，我去！”排长话音刚落，两名战士已屈着身利用弹坑向山坡下跃进。不一会，他们从敌人尸体身上解下了一些枪枝和弹药提了回来，但不是很多，翟国灵对大家说：“我们还是用老办法，等敌人靠近了再打，尽量节省弹药。”

正说话间，敌人又打炮了，这次坦克炮和火炮一起向这个高地上打，把翟国灵他们班修的工事全摧毁了。凶狠的敌人好像摸清了志愿军在打炮时不占领阵地规律，炮弹不仅轰击前沿工事，还不断向山背面打。翟国灵他们每人挖了一个防炮洞，躲避着敌人的炮弹，副排长蹲在一块石头后面，紧盯着山下的敌人。敌人的炮渐渐稀落了，山脚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看来这次敌人增加了兵力，分多路沿着山背、山合水线的土坎和小沟往上冲，敌人知道山上的志愿军没有炮火支援，开始上来的很快，等爬到半山腰时便跑十来步就趴下四处观望一会，接近六、七十米时，几乎是向上爬，当官的在后面一个劲地挥手，示意那些怕死的兵往上冲。翟国灵他们全班利用弹坑占领了阵地，等着副排长的命令。

敌人越来越近了，前面的敌人跪在地上向上扔手榴弹，机枪子弹打在志愿军战士的掩体前，溅起片片土花。

“打！”副排长一声令下，手榴弹冒着黑烟飞向敌群，轰，轰地爆炸， 翟国灵和两名战士边打边跳进前面的弹坑，使劲地向敌群扔手榴弹，前面的敌人被炸得死得死，伤得伤，后面的敌人慌忙后缩，被压在半山腰不敢抬头。

战斗正在激烈地进行，左右两侧的敌人顺着山沟往上爬，翟班长立刻命令两名战士转移过去阻击敌人。经过一阵激烈的战斗，敌人被打回了半山腰。敌人的进攻停止了，但敌人并没退下山去，趴在半山腰一动不动。

“妈的，怎么不攻了？要耍什么鬼花招？”副排长冲着敌人骂道。

话音刚落，敌人的坦克开炮了，坦克边打炮边向山脚移动，一字排开， 对着这个山头喷吐着一个个火团。

“排长，子弹快打光了，怎么办？”翟国灵对排长说。正在这时，机枪手小罗也移过来说：“班长，机枪没子弹了！”

敌人和他们对峙着，没法下去到敌人尸体上搜集子弹。大家清点了一下， 除剩下几枚手榴弹外，8 个人一共还有 15 发子弹。敌人打完炮后，马上就要进攻，面对严峻的形势，小罗说：“副排长，班长，咱们突围吧！”

副排长望了望山下，敌人又从南面和西面上来了不少，趴在山坡上的敌人也在缩头缩脑地蠕动。副排长抬头看了看太阳，说道：“到时候了，估计部队已撤离完毕了，我们的任务完成啦。”

听到“任务完成了”几个字，战士们都十分高兴，面对黑压压进攻的敌人，却好像轻松了许多。排长突然提高声音说道：“同志们，敌人把我们包

围了，我们现在突围也不可能成功，我们是‘钢铁营猛虎连特功排’的战士， 现在光荣地完成了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要在这里和敌人血战到底，不能给英雄连队丢脸！”

“对，我们绝不在美国鬼子面前低头！和敌人拼了！” “后面是悬崖，我们就是跳下去，也不当俘虏！”翟国灵坚定地说。 一句话提醒了副排长，副排长说：“既然无路突围，大家用尽最后一粒

子弹消灭敌人，然后就跳崖！”

副排长拿起一颗手雷，严肃地对翟国灵说：“3 班长，你是党员，你带领小侯和小罗掩护我们，等我们跳下去后，你最后跳！”排长说完，大家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然后迅速跑回掩体，准备同敌人最后一搏。

成群的敌人开始冲击了，从四面八方向志愿军的阵地上射来密集的子弹，敌人打了一阵子，便蜂拥向山上冲，快冲到前沿了，见志愿军的阵地仍没还击，便也不那么使劲射击了，呜哇怪叫着冲了上来，副排长和 5 名战士像猛虎一样猛地跃起，嗖嗖投出了他们最后一枚手榴弹，敌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副排长他们已飞快地跑到悬崖边，高喊着口号，纵身跳下崖去。

翟国灵在回头的一刹那，看到副排长和他朝夕相处的战友们身子一闪， 就消失了，他眼里喷射着怒火，站起身来，端起冲锋枪就是一扫，逼到眼前的敌人迎声倒下，后面的敌人又拥上来，端着枪大声怪叫着冲过来，翟国灵抓起排长给他的手雷，拉着火用力向敌人砸了过去。“轰隆”一声，敌人倒下一片。在手雷爆炸的同时，翟国灵跑向悬崖，这时，小侯和冲上来的敌人滚在了一起，小罗冲上前去，一刺刀将那家伙刺死了，他一把拉起小侯，跑到班长身边。敌人正端着枪往上逼，看来想抓活的。他们相互看了看，几乎同时高喊道：“跳啊！”，三人一纵身，跳下了五、六丈深的悬崖。

这英雄壮举，把敌人惊呆了，他们难以理解，已经没有了子弹，已经完全被包围了的志愿军，为什么还要抵抗，为什么要跳下崖去⋯⋯。

太阳西斜，残阳照射在山峦上，像被血染过一样。翟国灵朦朦胧胧感到自己像悬在空中。“这是什么地方，我还活着吗？他记起了，中午排长他们5 名战友跳下悬崖后，他和小罗小侯后来也一起跳下了悬崖。他稍动了动， 感到混身不听使唤，疼痛难忍。他向下一摸，没摸到地，使劲地睁开眼睛向下一看，原来自己挂在了一棵树上。这时，山上叮叮当当传来一声声的铁锹的声音。“这一定是敌人在挖工事。”他摸了摸身上，枪还背在身上，他记得，在跳崖时，枪里还剩 3 发子弹。他想，敌人一旦发现了他，他还能够战斗。忽然一阵剧痛，翟国灵又什么也不知道了。

月亮爬上了树梢，向大地洒下了一片碎银，一阵凉风吹醒了翟国灵，他慢慢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他清楚地记得，树下面是一个土台，土台下有一个小沟，顺着沟可滑到悬崖底下。他动了动腿，虽然还很痛，但还能动， 他慢慢地向下滑，忍着剧痛滑到了地上。

“既然没死，一定要爬回去！”翟国灵这样想着。

他一步一步地向前爬，爬了一阵子，在一片草地上，看到一片草好像被蹂过，“肯定有人在这爬过，对，还有人活着！⋯⋯他们到哪去了呢？”他左右看了看，看到一块白石头上黑糊糊一片，他用手摸了摸，“是血迹！他判断，活着的战友已经离开了这。

他忍着剧痛，拽着草向前挪动着。他的大脑嗡嗡直响，肚子也咕咕直叫， 爬一步，浑身骨头一阵剧痛，⋯⋯

东方放亮了，他爬了快一夜了，终于爬到了连队原来的阵地下面。他看到对面山上有一道阵地，山上有人影在动。“对，那是我们的阵地。”他一阵惊喜，昏了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同志们围在他的身旁，看到他醒过来了，同志们十分高兴，拉着他的手问这问那。

同志们告诉他，小罗和小侯也没有死，半夜里爬到半路上，被连里派人找到了，抬了回来，副排长等 5 名同志，光荣地牺牲了。

翟国灵听到这，心里一阵悲伤，这时，连首长来了，看到翟国灵难过的样子，安慰他说：“3 班长，你们光荣地完成了任务，你们用血的代价，为部队赢得了转移阵地的时间，你们都是好样的，全连同志们决心学习你们宁死不屈的精神。”

翟国灵眼里流出了激动的泪水，他的脑海里，闪现出副排长带领 5 名战友纵身跳下悬崖那一幕英雄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