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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LST UM PSHI S.M.ARK

匹克威克坐在那里欣然凝视着他所发现的宝物，他的眼睛里闪着激动的火花。他庆幸自己在富有古迹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奇怪而有趣的古代碑文，而他以前的许多学者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特地向老板娘买来一个松板小箱子，把这块重要的石头放在里面，并同伙伴们欢宴到深夜。回到伦敦，立刻举行匹克威克社全体社员大会，匹克威克就发现宝

石一事在大会上发表了演说，并对铭文的意义作了种种天才而博学的推测。一位高明的艺术家把刻在石头上的珍物作了一幅忠实的写生画，送到了皇家考古学会和其他学术团体去鉴定，大家围绕着石头展开了激烈的论争。匹克威克本人也写了一部小册子，有九十六页，都是很小的小号字，里面提出了有关那铭文的二十七种不同的读法。结果，匹克威克因为有这个发现而成了十七个本国的和外国的学会的名誉会员。这十七个学会尽管没有一个能对铭文作任何解释，但是它们全都同意那是非常不平常的发现。

正在大家众口交誉之时，有一个名叫布辣顿的人，却亲自去向那石块的主人——茅屋里的工人作了调查。那人认为石头是古的，但那所谓的“铭文”，却是他自己在无聊的时候随随便便刻出来的。那些字母所表示的不是别的，只不过是“BILL STUMPS， HIS MARK（皮尔·史登普斯，他的记号）”这几个字。史登普斯先生因为不大熟悉文字的拼写规则，而是直接按照声音来拼写，因此，就把他的教名 BILL （皮尔）的第二个 L 字母丢掉了。

匹克威克社认为这有损该社声誉，决定开除布辣顿的社员资格，并赠送匹克威克一副金边眼镜，作为他们对匹克威克的信任和嘉许。匹克威克也请人给他自己画了一幅肖像挂在社里。布辣顿写了一本小册子阐述他的论点，隐约攻击十七个学会内尽是些骗子。当然十七个学会群起而攻之，形成了著名的所谓匹克威克科学论战。

匹克威克想雇佣一个男仆跟自己一起去旅行，便跟寓所的房东寡妇巴德尔太太商量，不料巴德尔太太却以为匹克威克看中了她，竟搂住匹克威克的头颈大叫“你这仁慈的、好心肠的、爱开玩笑的、可爱的人”，瀑布似的眼泪和合唱似的呜咽，弄得匹克威克不知所措，后来这位胖太太竟倒在匹克威克的怀里晕了过去。这时，门外有人走进来，匹克威克的伙伴们进来目睹这种情景，大惑不解。不久，马车夫的儿子山姆·维勒经人介绍来见匹克威克，愿意作为他的男仆浪游四方。

匹克威克一行兴致勃勃地来到在英国地图上找不到的一个假想的市镇伊顿斯威尔，参观这个城市国会议员的选举活动。那里存在“蓝党” 和“浅黄党”两个政党。蓝党和浅黄党人利用一切机会反对对方。假使

浅黄党提议在市场上开个天窗，蓝党就召开群众大会，痛斥这个提议；如果蓝党提议在大街上多造一个水龙头，浅黄党人就一齐起来大惊小怪地反对。商店分成蓝党商店和浅黄党商店，旅馆也这样分，连教堂也有蓝党的过道和浅黄党的过道。这两个党派的机关报更是互相辱骂、攻击， “丢脸”、“怯懦”、“虚伪”、“下流”、“卑贱”、“造谣”、“诽谤”等等字眼充斥着报纸。两党的竟选团在各大旅馆、商店和公共场所挂着蓝色或浅黄色的旗帜，贴着花花绿绿的标语；宣传鼓动站为各自的候选人吹嘘、宣传，摇旗呐喊。

正式投票选举的那天更是热闹非凡。手拿蓝色或浅黄色小旗的队伍一队又一队，每队都有拿着蓝色或浅黄色棍子的警察，还有包括喇叭、低音笛和鼓在内的大乐队。旗帜哗哗地随风飘扬着，乐队吹奏着，警察咒骂着，群众叫唤着一齐奔向选举会场。

在市中心的选举会场上，市长和他的同僚们站在选举台中央，左右两侧是两党候选人。候选人都把手按在胸口上，极其“诚恳”地对空地上的汹涌的人海鞠躬；那里卷起了一片呻吟、呼唤、呐喊和咒骂的风暴。一个党的候选人讲话，另一党的乐队就使劲地吹奏起来，接着是两党的信徒相互挤轧、推撞和殴打。台上浅黄党候选人把蓝党候选人打得头破血流，蓝党候选人当然要向浅黄党候选人拚命。在市长的干涉下，两党候选人又被迫相互脱帽致敬。接着举行投票，蓝党侯选人获胜，浅黄党报纸攻击蓝党在选举中营私舞弊。这场选举真是一场绝妙的好戏，使匹克威克一行大开眼界。

伊顿斯威尔名流亨特尔先生和夫人盛情邀请匹克威克参加游园会。在游园会上，一个海军军官装束的青年人走了进来。当他刚刚握住亨特尔夫人的手时，眼光就碰到了匹克威克的愤怒的眼神，便马上找了一个借口溜之大吉。原来这个海军军官就是骗子金格尔假扮的。匹克威克和山姆·维勒跟踪追到金格尔住的旅馆。这个骗子怕事情败露，便先发制人。他指使同伙乔伯·特拉脱向匹克威克密告一个假消息，说金格尔今夜要拐骗寄宿学校一个女学生私奔，请匹克威克深夜去拯救那个少女，并表示愿意配合，共同捉贼。

匹克威克信以为真，深夜爬上墙头，翻进女子寄宿学校的花园。教堂的钟声和谐地敲着，刚巧是十一点半。突然，电光闪闪，雷声隆隆，下了一场雷阵雨。匹克威克的前后左右都是大树，他深知雷雨时站在大树下的危险性；然而，如果他在园子中间露了面，就会被人交给警察。于是他试着爬墙，但胖胖的身体根本爬不上那下雨后变得滑腻腻的墙壁，身上反而留下不少伤痕，急得满头大汗。他只好用白天和特拉脱约好的暗号，轻轻地敲了敲门。这一下子却把女子学校的人都惊动了，女校长、女教员、女学生、女仆人、女厨子，一共三、四十人拥了出来。一个从门缝里窥探的女学生忽然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啊，男人—— 男人——在门背后！”匹克威克不得不站出来声明：“我不是强盗。我要找这里的校长。”他告诉女校长今夜有一个女学生要跟流氓金格尔私奔。女校长根本不认识金格尔，也没有发现哪个女学生要逃跑。匹克威克明白自己上当、受骗了。为了取信于大家，叫她们派人叫来了男仆维勒作证，这才真相大白。原来这是金格尔设下的陷害匹克威克的圈套，而金格尔自己则早已和特拉脱逃之夭夭。匹克威克气得咬牙切齿地赌

咒：“我只要再碰到这个金格尔，除了叫他受到咎有应得的暴露以外，还要揍他。我要揍他，不然我不姓匹克威克。”

匹克威克黑夜受了惊，淋了雨，风湿病发作，倒在床上。正当他病愈准备出发时，突然接到一封奇怪的信：

先生：

我们受了巴德尔太太的嘱托，对你提出了毁弃婚约的控诉，原告要求赔偿损失一千五百镑；本案已由民事诉讼法庭受理发出训令。请复函告知贵方在伦敦的代理人姓名，以便办理正式手续。

你的忠顺的仆人道孙和福格

匹克威克看了发急地说：“这是一个阴谋，是那两个贪婪的律师道孙和福格弄出来的卑鄙的阴谋。巴德尔太太决不会这样做的。这是下流无耻的敲竹杠。”

有一天，匹克威克一行又到了华德尔先生的庄园。主人和客人们一起外出打猎，中午，他们吃了一顿别有风味的野餐。匹克威克兴奋得饮酒过量，再加上天气闷热，便倒在一辆小车里昏沉沉地睦着了，其他人则继续去打猎取乐。一个叫鲍尔德威的大尉带着园丁恰好走进树林，看到有人越界打猎，一个胖乎乎的人还睡在小车上，就命人把熟睡的匹克威克推到附近收客无主禽兽的公家兽栏里去。村里的居民哄动了，大家聚集在兽栏周围，大声地叫喊“看把戏呀！”喊声把匹克威克吵醒了，大叫：

“我在什么地方？” “在公家兽圈里，”群众回答说。 “让我出去，我的当差呢？我的朋友呢？”

“你哪有什么朋友呀。啊哈！”于是飞来了一只萝卜，接着是一只马铃薯，一只蛋，还有其他一些群众捉弄他的动作。幸亏华德尔先生和维勒的马车迅速驶来，才给匹克威克解了围。华德尔把匹克威克抱上车，维勒和本镇差役单身格斗。匹克威克气愤地说：“我要叫人控告这个鲍尔德威大尉，告发他非法拘禁。”华德尔则劝他息怒，说：“万一他们反过来告我们喝醉酒肇事怎么办？”于是，匹克威克脸上的怒气消失了，浮上了微笑；微笑扩大为大笑；大笑成为哄笑。笑声感染了大家，大家都高兴起来了。为了保持这样的好兴致，他们又在一个酒店里每人喝了一杯掺水白兰地。

几个月以后，匹克威克一行又应邀赴华德尔先生的庄园共度圣诞佳节。“全能体育家”文克尔明明不会溜冰，却装作内行，结果把别人撞倒，自己也跌得爬不起来。山姆·维勒的滑冰技术却非常熟练，正在滑坡上表演一种叫做“敲修鞋匠的门”的花样滑冰。这是一只脚在冰上溜，另外一只脚时不时地像邮递员敲门似的在冰上敲。那花样使匹克威克也动了心。

“这倒似乎是很妙的取暖方法呵，是吗？”他问华德尔。“啊，是嘛，的确。”华德尔答。“你滑吗？” “我小的时候时常在阳沟里这样玩的，”匹克威克回答。“现在再来试试看吧，”华德尔说。

华德尔和一群女士们不断邀请匹克威克溜冰，匹克威克感到盛情难却，便脱下了手套，缓慢而庄严地从滑坡上滑了下去。其他人也一个接一个，紧接着前面的人滑了下去。当滑冰游戏进行到最高潮、速度最快、笑声也最响亮的时候，忽然听见尖锐而猛烈的拆裂声。一大块冰不见了，水冒上来了，匹克威克的帽子、手套和手帕漂在水面上，而匹克威克却被水淹没了。众人焦急万分，正要设法抢救，忽然看到水下面冒出一个人头，接着，看到了了一张戴着眼镜的脸孔，这是匹克威克的尊容。幸好水不深，大家一拉就把匹克威克拉了出来，连忙把他送回庄园，擦干身子钻进被窝，又让他喝了一大碗五味子酒，酣睡了一觉，这才避免了风湿病的发作。

匹克威克毁婚案开庭了。又矮又胖的审判官史太勒先生刚刚就座，法庭正厅里的一位官员就用命令的口气喊：“肃静！”走廊里的另一位官员用发怒的态度叫“肃静！”又有三、四个传达吏用训斥的声调大呼“肃静！”原告律师长篇累牍地搬弄法律术语来控告匹克威克的毁婚。说这不仅毁了这个善良寡妇的职业，而且毁了她的希望和前途，使得她们母子俩陷于悲哀和痛苦之中，要求“正直的、善良的、有同情心”的陪审官责令“没有心肝的”匹克威克赔偿一千五百镑。尽管匹克威克和被告律师再三反驳、辩护，法庭仍然判决匹克威克缴纳赔偿金七百五十镑。正直、善良的匹克威克为了维护正义，维护自身的名誉，不肯向恶势力低头。他公开骂道孙、福格是骗子，指责他们所干的事情，“是世上所有坏事中间最无耻、最下流的”，并表示即使被关进债务人监狱也不缴纳一分钱的赔偿费。

由于匹克威克不肯缴纳诉讼费和赔偿金，就被法院逮捕关进债务人监狱。一个绅士陪着匹克威克和维勒跨过铁门，通过监狱的一条又长又狭的过道。那里既污秽，光线又暗，只有相隔很远的两头各有一个窗户透进微弱的光线。在黑暗和污秽的台阶下面，还有一排潮湿、阴暗的石头地牢。匹克咸克一听说有人住在里面，就激动地大叫：“生活！生活在那下面！”那位绅士却平静他说：“生活在那下面！是嘛，还死在那下面呢，那是平常的事情！”匹克威克还听到了一个囚犯因欠了九英镑而关了十七年的故事。他亲眼看到一个年轻妇女抱着一个由于衰弱和贫困几乎还不会爬的婴孩，和她的丈夫在过道里悲伤地痛哭；他又看到一个嘴唇没有血色，骨骼又突出、又瘦削、囚禁了二十年的犯人；而整个牢房脏得令人不能容忍，烟味使人窒息。看到、听到、嗅到的这一切，使匹克威克的心情十分沉重，晚上久久不能入睡。

后来，匹克威克在律师的陪同下，又参观了债务人监狱的穷人部。这里关着的当然是负债者当中最穷苦、最低贱的人们。这里的犯人不用付饭钱和房租，一切费用照他们坐牢的日期拆减。不久前在监狱围墙旁边还有过一只铁笼子，里面站着一个囚犯，手里摇着钱箱，用可怜的声音叫唤：“做做好事，记住穷苦的负债人。”他用乞讨的收入分给穷苦的负债人，而站在铁笼子里的囚犯，是由穷苦的负债人轮流担任的。目前这个铁笼子虽已废除，但穷人的苦痛依然如故。匹克威克深深感到法律的不公正：对强壮的凶犯，监狱里倒给吃给穿，而对身无分文的负债人却不管吃穿，听任他们饿死、冻死。想到这些，他的心情更为沉重。当他的眼光偶然落到坐在积满灰尘的火炉旁边的一个男子身上时，不觉

惊呆了，手里的帽子掉在地板上。原来这个人正是骗子金格尔。他的衣服破烂，白布衬衫发了黄而且成了碎片；头发披在脸上，面色像死灰一般，脸上充满痛苦的表情。他的头托在手上，眼睛盯着火炉，一副贫穷、落魄的狼狈相。接着，他又看到全格尔的同伙特拉脱，也是穿着褴褛的衣服，也是一副穷相。金格尔向匹克威克诉说了自己落魄江湖、穷愁潦倒的经过，并对过去的行为表忏悔，说完又用手掩住脸像小孩子一样地抽泣起来。见到这个曾经给他吃过多少苦头，欺骗过多少善良人的坏蛋，匹克威克本应该结结实实地把他痛打一顿。但一看到这副可怜相，他的恻隐之心又油然而生，决心以德报怨，非但不打不骂，反而替他们从当铺赎出衣服，代他们付了房租和饭钱，还请医生给他们治病，夜里还去看望他们。

匹克威克参观了穷人部以后，心里十份难受，痛苦他说：“我看够了，这些景象叫我头痛，我的心也痛。”整整三个月，他白天呆在牢房里，夜里才走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匹克威克要山姆·维勒离开他几个星期，但维勒不忍心看到善良的主人一个人在监狱里受苦，也设法住进了牢房。

狠心的律师道孙和福格眼看从匹克威克那里捞不到诉讼费和赔偿金，便把巴德尔太太送进了债务人监狱，逼她交付诉讼费。匹克威克的法律顾问潘卡先生听到了道孙和福格强制巴德尔太太偿付诉讼费的消息后，马上进监狱说服匹克威克，要他代巴德尔太太偿付诉讼费一百五十镑，把这个女人从悲惨的牢房中拯救出来。然后由巴德尔太太提出要求撤销控告的悔过书，这样，不仅巴德尔太太和匹克威克都可以出狱，而且赔偿金也可以不必再付。匹克威克接受了这个意见，终于出了狱。多少难友来和他握手告别，他激动地向囚犯们说：“可怜的人，可怜的人！” “上帝保佑你们，我的朋友们！”这一瞬间，匹克威克比最初进来的时候还要悲哀和忧郁。唉！有多少悲哀和不幸的人被他抛在后面了呢！他们还要继续经受多少苦难啊！

匹克威克出狱后，马上代金格尔还清了债务，使他恢复了自由，并介绍他和特拉脱一起到利物浦工作。金格尔感动他说：“匹克威克先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并表示决心重新做人，拚命工作，以报答匹克威克先生的恩情。

道孙、福格来潘卡律师事务所拿取诉讼费一百五十镑时，居然若无其事地招呼、问候匹克咸克，脸上不但毫无悔过之意，反而带着宽恕别人的、高傲自若的神气。忍无可忍的匹克威克斥责他们说：“你们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你们知道我就是被你们监禁和掠夺过的人吗？谁给你们放肆地侮辱人的权利？”匹克威克痛骂两人是“卑鄙的流氓、讼棍和强盗”。一边骂，一边做了一个凶狠的手势，使两个坏蛋吓得魂不附休，溜掉了。匹克威克现在心里卸掉了一块大石头，感到十分舒适和快乐。

匹克威克看到他的伙伴们之间发生了许多变化，有的已经结婚，有的将要结婚，于是决心解散匹克威克社。自己在伦敦近郊找了一个安静舒适的房子隐居了。这样，历时两年多的旅游生活结束了。他设宴向大家告别。在会上，他愉快地宣称，“旅游增长了我的见识，加深了我对世界的了解。假使我做过的好事情不多，那么我相信我做过的坏事情也

很少。我所遭遇的一切，对于我，无非是晚年有趣的和愉快的回忆的来源。上帝保佑大家幸福！”说完这些，匹克威克用颤抖的手倒了满满一大杯酒喝了；在他的朋友们全体起立、由衷地对他干杯祝贺时，他的眼睛潮湿了。

匹克威克住在宁静、舒适的别墅中，空闲时间就整理备忘录。他虽然不如从前健壮，但还保留着以前的爽朗和乐观的性格。人们常常看见他到德里治画廊去看画，晴天则在风景宜人的地方散步。附近的穷人都认识他，每逢他走过，总是怀着极大的敬意向他脱帽致敬，孩子们和周围群众都把他当偶像一样地崇拜。他每年到华德尔先生家去参加一次大规模的家庭欢宴。他总是由山姆·继勒陪伴着，尽管维勒已经结婚，生了两个胖胖的儿子，但仍然忠心地服侍着主人。

他的朋友文克尔新婚之喜后搬进了新建的房子，担任他父亲在伦敦的经纪人的职务；史拿格拉斯和太太——华德尔的女儿爱米丽住在丁格来谷，经营农场，在朋友和熟人中间仍享有大诗人的名声；特普曼没有结婚，他那朝气蓬勃的神气，赢得了单身老妇人的赞美；金格尔和特拉脱已改邪归正，成为社会上有用的人。

《匹克威克外传》通过对匹克威克及其朋友们旅游的经历的描写，广泛地反映了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英国城乡的生活面貌。作品描述的人物有贵族、地主、资本家和政客，还有军官、牧师、律师、旅店主人、太太、小姐以及底层社会的各种人物；活动的地点从容店、公寓、地主别墅到法庭、监狱。整个小说从内容上看，有对外省富于诗情画意的田园生活的描绘；有对诱骗富家妇女、从中扮取钱财的坏蛋的谴责；有对资产阶级政党之间为了竞选而相互攻击、谩骂、殴打、混战的讽刺；有对律师挑拨离间、骗钱害人行为的揭露；有对不公道、无是非的司法诉讼制度的控诉；还有对听任穷人冻死、饿死的债务人监狱的黑暗的描写，等等。

《匹克咸克外传》是狄更斯史诗般地、具体生动地描写当时的社会生活，并揭露生活中某些阴暗面的第一部小说，是十九世纪英国批判现实主义小说的第一个重要成果。

《匹克威克外传》以普通的中、小资产阶级人物匹克威克先生作为主人公。他和他的朋友特普曼、史拿格拉斯、文克尔尽管有钱，却没有大资产阶级人物那种惟利是图、贪婪狡诈的恶习。特别是匹克威克先生，他生活富裕，大腹便便，但他是个有教养、善良天真、忠厚乐观、主持正义、爱打抱不平、和蔼可亲的人。这集中表现在他同流氓、骗子金格尔和坏蛋讼师道孙、福格的斗争上面。

但是，匹克威克对随着资本主义的迅速发展而产生的道德败坏和人与人之间的金钱关系这一点缺乏认识，往往用传统的道德标准和温情的处世哲学来观察、处理现实问题。他那富于幻想和脱离实际的性格，又使他一接触实际生活中的坏人坏事，就容易上当受骗，显得天真可爱，但又滑稽可笑，成为堂·吉诃德式的人物。作者对于他的主观武断和脱离实际的可笑言行，进行了善意的嘲笑和讽刺。例如他把一块破石头当作稀有的古董，把一个工人在上面随便乱刻的字当作“铭文”，看了不禁令人哑然失笑。

在写作《匹克威克外传》的时候，狄更斯对英国社会存在着乐观主

义的幻想，小说开头几章的成功，更使他充满乐观情绪。他天真地相信正直善良必然会战胜阴险邪恶，光明一定会盖过黑暗的阴影。因此，书里揭露的坏人坏事，仅仅作为一种“社会弊端”来描写，对人们并不构成重大威胁，而且狄更斯相信这种弊端终会根绝。他在《匹克威克外传》的序言中公开写道：当这种种弊端根绝的时候，“城乡的长官们也将学会每天跟‘常识’和‘正义’握手言欢；⋯⋯学校，在基督教的广泛原则之下，将成为这个文明国度全境内的最好的装饰，监狱之门非但在里边妥闩紧锁，外面亦妥闩紧锁；为维持像样的、适合健康的生活所必需的一般资源得以普遍分享，既使富人和国家能借以保障安全，而穷得无以复加的人亦能享受这项权利”。由于这种思想的指导，以致小说中那个原先被匹克威克骂为坏蛋、流氓、骗子的金格尔，也在匹克威克的以德报怨的人道主义精神的“感化”下，对给他衣食、介绍工作的匹克威克感恩戴德，决心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浓厚的社会生活气息、古老英国的、特别是农村中许多有趣的生活习俗的描写，在作品中占着重要的地位，这反映了作者对英国社会的幻想，对现实生活中的丑恶及其根源缺乏深刻认识。他自称写作《匹克威克外传》的目的只是“介绍一些越人趣事”，这正说明了当时狄更斯对文学作品的社会作用的认识还很不足。

在艺术风格上，狄更斯式的幽默和乐观风格已经在匹克威克身上形成。作品的文字、语言并不简练，但却灵活丰富，巧妙多变。匹克威克这个人物的语言有些冗长，文绉绉的，俨然是绅士说话的派头；他的仆人山姆·维勒的用语则满口伦敦方言，机智而又活泼，还善讲滑稽的俏皮话和谚语，还有规律性的拼音错误和文法错误。小说的结构、体裁继承和发展了西班牙“流浪汉小说”和《堂，吉诃德》的游历冒险故事的形式，大故事套小故事。这种结构的好处是描绘现实生活的面比较宽阔，缺点是结构松散，情节拖沓，主线不突出。当然，这个缺点是跟小说先在杂志上分期连载，事先没有统一安排的情况有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