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周

明朝处于我国封建社会逐渐走向衰落的时期,加上统治阶级对思想文化

的控制很严,在绘画中,从元代开始的复古主义倾向和文人画思想,还能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因此,虽然在写意山水、花鸟的笔墨技法上取得一定的成绩,但整个画坛因袭模仿的风气很盛,影响了它的成就。出现各种流派互相竞争的局面,是明代绘画的一个特点。“吴门派”是明代中期最有影响的画派。它的宗师是江苏常州人沈周。

沈周,字启南,号石田、煮石生,晚号白石翁。一代伟大画家的出现, 往往会左右整个时代的局面,假如没有沈周及其开创的吴门画派,明清画坛定是另一番景象。沈周是明清美术史上的关键人物。

每一位艺术大师的成长,均有着一定的有利条件或因素。在沈周通往艺术大师的成功之路上,天资与勤奋是最主要的,而社会与家庭环境的影响也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沈周出身于一个世儒的地主家庭,在他幼时,家庭即开始有意识地对他进行文学与艺术等方面的熏陶和培养。家中请了专门的家庭教师,向沈周传授诗文绘画等许多知识。

陈宽、杜琼是沈周学习诗文与绘画的最早老师。

陈宽精通诗文,擅长作古诗,他的气度非常高朗,传说中他每天作一古诗。沈周从陈宽学习主要在诗文与为人方面。陈宽的诗才与人品对沈周有很大的影响,在沈周三十九岁生日时,提笔作诗赞颂陈宽的品格,他将老师的为人比做高伟的庐山,可见陈宽在沈周心目中的地位,也可以表明陈宽对沈周的影响力。

杜琼,是当时画坛的有名人士,山水、人物画功力颇深,且擅长于书法、诗文。沈周对杜琼十分佩服。在沈周才十五、六岁时,杜琼便开始教沈周模写古画,这种学习方法是沈周踏进艺术殿堂的主要手段,对沈周的艺术风格的确立有很重要的意义,以至使沈周在以后的艺术生涯中,每每追怀儿时临摹古画的情景。

沈周在家庭的熏陶下,在许多学问老师和绘画老师的传授和影响下,全面发展起来,其中特别是在诗文与绘画方面,青少年时代已经有了坚实的基础了。

十五岁的沈周,一次代父亲去南京缴粮,南京的地方官非常喜欢文学, 也常作一些诗句,沈周便即兴作了一首百韵诗送上去。南京的地方官崔大人看了之后,大为惊异于沈周的才华,开始怀疑这不是小小年纪的沈周写的, 于是便当面出《凤凰台歌》考他,沈周马上拿起笔便写完,而且用词十分优美,崔大人便大大地赞赏了他,称他有唐代有名诗人王勃的才华,并且马上下命令,免除了他家的粮税。

沈周十八岁时,娶一女子为妻,六年后他的长子沈云鸿降生,在这些年前后,沈周开始承担起家庭生活的重担。在他三十岁左右,他父亲召集全家分家,沈周便隐居山林中,不理睬家事。沈周兄弟有三人、姊妹有四人,而且一个妹妹很早失去丈夫,为沈周接回自己家中终身扶养。在他长子云鸿未长成大人之前,沈周有着繁重的家庭负担,而且当时当地洪水频发,他还必须为村邻百姓分忧分愁,他的许多诗篇都表达了他对水乡劳苦贫穷的农民的生活所寄予的深深同情。

对于儒养颇深、又非常注重孝贤礼义的沈周来说,他这一生的一大半都为家庭世俗生活所困扰。三十一岁时,一直追求隐逸生活方式的沈周在离旧屋不足一里地的地方建造有竹居别业,他的生活似乎开始出现转机。这里依

山伴水,环境幽静宜人,沈周终于有了自己作为摆脱世俗琐事崇尚古代隐士般那种雅逸生活方式的居室。此后,这里也成了聚集文人骚客的好地方,他们常来这儿舞文弄墨,这时的沈周颇为惬意。他常单独一人在此林中散步, 洗心默默对清川,或曲肱卧地树阴边,而更多的时间则用在画画上。沈周与其祖父辈一样好客,有时客人来访,多被邀留数日,或每逢佳节,他便约请诗朋画友在此宴饮,或在席间互相作诗吟唱,或取收藏的书法名画图书器物给客人们欣赏。沈周是不会喝酒的,但每到兴至常常强醉助乐,亦每每在酒后作画分赠朋友。

有竹居的建立,是沈周生活方式上的一大转机,吟诗作画的时间比较多, 心境也逐渐静适舒朗,就绘画而言,开始拓为大幅。但是,从沈周整个艺术生涯的生活环境分析,虽然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安宁的环境,但在另一个角度上看,他只是一种躲避眼前世俗生活的方式,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为在他四十五岁前,还没有完全摆脱家庭的负担,作为孝子的沈周怎么能将家中的负担推给年老的父亲呢?而且他家中常发生各种不幸,所以对沈周来说,四十五岁前的生活并不轻松,苦闷的心情每每流溢于诗词的字里行间。

当他的长子云鸿已能承担家庭的重务后,沈周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出游的机会多了,寻诗或访友的次数多了,作画时间多了。在云鸿承担起家务的三十年里,是沈周心情最为开朗的阶段,也是其艺术创作上精力最旺盛的三十年。在这三十年中,沈周在竹居中酌酒会友,放情笔墨,或观花静坐,或参加雅集文会,或作远游,游经之处,绘之于画。充溢着浓郁自然生活气息的诗文、山水花鸟作品大量创制出来。

可这时的沈周不是对家庭一点不关心,只是就家中日常生活琐事不过问,但对父母仍敬有加,克尽孝道;对子女亦十分关心,尽着做父亲的责任。

在沈周五十岁左右,他父亲去世,他悲痛万分,悼诗云:“有亲虽地下, 宛宛在心思,少顷曾无忘,终身乃是期,鬼神知此念,天地着吾私,夜半惊啼处,还因在见之。”在以后的数年里,沈周屡屡作诗追怀。他母亲寿九十九,长期以来一直由沈周侍奉,其孝顺之心可见一斑。正是沈周六十周岁那年冬天,老妻病故。“生离死别两无凭,泪怕伤心只自疑,已信在家浑似客, 更饶除发便是僧,身边老伴悲寒影,脚后衰年怯寒冰,果是幽冥可超拔,卖文还点药师灯。”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妻子的深情及阴阳相隔的悲哀,也由此看出,此时的沈周在精神上已明显产生了对佛教的依怀感。

1502 年,正是沈周七十三岁,他长子云鸿先他而去世,长子的死给沈周的打击太大了,他似乎感到自己的生活从此失去依傍,使他感到独立无倚。现在家中的负担又落到了他的肩上,甚至“屑屑衣食计”还须自己“一一费心思”,力惫削瘦,耳聩目眵,连生病也不敢说,唯恐九十老母担心,而孙子、次儿或蠢或痴,沈周对家庭的前景充满了忧虑。

沈周是在传统的儒学思想熏陶下成长起来的,其本人儒学很深,但心胸淡泊廓然,晚年又倾向佛禅,养成了他克尽孝道、注重礼仪、处世温和、不逐名利,宽人律己、尚无为、乐布施、谦让平和的高尚品格,上至朝中显官, 下及乡间百姓,无不交口称誉。在中国绘画史上,有沈周为人者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