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第二次鸦片战争

(一)侵略战争的第一阶段——一八五六年十月——一八五八年一月

一八五六年三月,英、法、沙俄等国缔结了巴黎和约,结束了为分割和奴役土耳其而进行的克里米亚战争。

英、法是这次掠夺战争的胜利者。它们尽管曾在条约文字上表示尊重土耳其的“完整与独立”,但实际却把它变成自己的附庸国家。克里米亚战争后,英、法两国在近东问题上得到了暂时满足,开始把侵略矛头重新转向远东的中国。美国也愈益加强它在远东的侵略活动,积极准备利用列强间的合作,借以达到从中渔利的目的。

沙俄是战败国。根据和约条件,俄国须放弃对君士坦丁堡的要求,被剥夺了保持黑海舰队和在黑海海岸建立要塞的权利,又丧失了比萨拉比亚的一部分。这些条件暂时截住它向近东发展的道路,因此在克里米亚战争结束后,沙俄也积极地转身向远东方面谋发展,加强了自一八四七年木哩斐岳幅

(Н.Н.Mypaвbёв-Aмypckий)任东部西伯利亚总督时起在黑龙江一带积极殖民和扩大领土的趋势。一八五一年七月二十五日,中俄签订伊犁、

① Morse:前书,卷一,页 687。

塔尔巴哈台(塔城)通商章程十七款,中国开放伊犁与塔城,允许俄商在上述地点贸易免税,给俄国以重大的特权。俄国与美国一样采取了联合侵略的政策。

另一方面,中国国内形势对列强的侵华政策也有很大影响。当时太平天国起义已五年多了,清政府不但无力将革命火焰扑灭,而且它本身正面临严重的覆亡危机。外国侵略者看准了这一点,认定这是发动武力侵略,把清政府变为驯顺工具的有利机会,以便通过它勒索更多的利益。他们打算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与清政府勾结起来共同扑灭太平天国革命。

在一八五四、一八五六年的两次修约活动中,侵略者已经得出一致的结论:要达到侵略目的必须依靠武力支持。克里米亚战争后,欧洲战场上的英、法兵力被解脱出来了。于是它们便准备发动侵华战争,并很快找到了各自所需要的战争借口——马神甫事件与“亚罗”号划艇事件。

法国侵略者所竭力歪曲和渲染的马神甫事件是这样:第一次鸦片战争后,披着宗教外衣的外国传教士不顾条约规定,大批潜往内地,在领事裁判权的庇护下进行种种不法活动。法国人马赖(Auguste Chapdelaine)就是这许许多多歹徒中的一个。据说他于一八五六年二月在广西西林县被捕后受到了死刑处分。法国侵略者根据传教士的一面之辞,硬把这个违约潜入内地的传教士说成为无辜的受害者。当时法国的大银行家和工业家是国家的全权主人,第二帝国的整个对内对外政策都服从于他们的侵略利益。法国政府于是抓住这个借口挑起侵略战争。九月间,法国外长瓦尔斯基为此与英国驻法大使考莱(Cow ley)会谈。九月二十八日考莱报告英国政府说:“瓦尔斯基在昨天会谈过程中,曾提起一个法国在华传教士的凶杀事件。他说⋯⋯他们已下定决心要从这次残忍的凶杀事件中得到充分补偿。如果法国代办谈判失败,而且他手头没有足够的兵力的话,就打算从本土派一支远征军去。⋯⋯ 瓦尔斯基伯爵深信,倘一旦必须采用压迫的手段时,英、美两国政府是会和他们联合一致,为遭受惨杀的无辜基督教徒复仇的。”①英国侵略者原来确也决定利用马神甫事件作为共同发动战争的借口,但是到十月初的时候,他们又制造了另一个侵略口实——“亚罗”号(“Arrow”)事件。

事情发生的经过是:十月八日,有走私船“亚罗”号划艇停泊在广州附近,当地中国水师于侦知船上藏有匪徒后登船拘捕。不料英国领事巴夏礼闻讯后,竟声言“亚罗”号是英国船,中国官方没有登船捕人的权利。原来在一八四三年中英虎门条约第九款中有下列规定:“倘有不法华民,因犯法⋯⋯潜住英国官船货船避匿者,一经英官查出,即应交与华官按法处治。倘华官探闻在先,或查出形迹可疑,而英官尚未察出,则华官当为照会英官,以便访查严拿”。巴夏礼现在就倚仗中英不平等条约中这一条款,作为借端起衅的手段,指摘中国当局违背条约。他极强硬地向叶名琛提出命令式照会,要

① Cowley to Clarendon,Sept.28,1856.见 Corre pondence RespectingInsults in China.1857.页 122。

求送还所有被捕的水手。

虎门条约第九款实际上完全不能适用于“亚罗”号事件,这一点是非常明显的。因为“亚罗”号划艇并不是英国船,而是一只中国船,英国前任首相德比(14 th Earl of Derby)曾经坦白供认,“亚罗”号是“中国人建造、中国人俘获、中国人出售、中国人购买的,船员是中国人,船归中国人所有”①。马克思肯定地指出,当水师登船捕人时,他们“认为它是一只中国船,而这是正确的”②。

为什么英国侵略者硬说这只船是英国的呢?这据说是因为“亚罗”号曾在香港政府领过一张登记证。先是香港英国政府为扩大对华走私贸易,特别是扩大鸦片走私和拐卖人口,曾于一八五五年颁布一项条例,鼓励中国的走私船只进行英籍登记,借以取得英国的庇护。但是显而易见,这项侵犯中国主权的条例,首先它本身就是在法律上站不住脚的。虎门条约第十三、十四两款明白规定,凡往来于五口和香港之间的中国商船,必须先在五口请领牌照,香港英当局并有责任将上述牌照“严行稽查”,从而和中国协力杜绝“走私偷漏各弊”。由此可见,香港英政府用英籍登记包庇中国走私船只的行为, 和中英间既存的条约关系恰恰是完全违背的。其次,根据英国政府在一八五四年颁布的“商船条例”规定,必须是归英国人自己所有的船只,才能叫做英国船,因此香港当局引诱中国船只进行英籍登记的行为,和英国的法律也是不能相容的。再次,当事件发生时,“亚罗”号的登记证已经过期十余天了,因此即使承认香港政府的上述条例有效,它对于“亚罗”号也是不适用的。

每个公正无私的人,在仔细研究以上的事实以后,必然会得到正确结论,判定英国是事件全部过程中理亏的一方。包令和巴夏礼也明知“亚罗” 号不是任何正确意义上的英国船,但包令竟说:船当时不在我们保护之下, 可是中国人不知道这一点,千万不要把这一点告诉他们①。英国侵略者企图用欺诈手段造成虚假的口实,进一步实现其武力修约的侵略政策。关于这一点,美使伯驾是看得很透彻的。他曾于一八五六年十一月十七日写信给包令说:“我相信贵使就英国政府的立场来说⋯⋯必决定利用目前机会,达到修约目的。法国政府可能亦采取同样观点”。这句话可算一语道破了英国人的心事。包令曾在复信中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这一点。他肯定地回答说:“无疑的,达到这个目的是我们唯一显著的责任。”②

用一切强暴和卑劣的手段扩大事端,这便是英国侵略者在“亚罗”号事件中一贯的态度。叶名琛曾同意释还大部分被捕的水手,但被英方横加拒

① 转引自马克思:《议会关于对华军事行动的辩论》,《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卷十二,页 149。

②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卷十二,页 113。

① 转引自马克思:《议会关于对华军事行动的辩论》,《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卷十二,页 151。

② The Senate Executive Documents 1858—1859.页 1040—1041。(译文引自卿汝揖:前书,卷一,页 173。)

绝。包令此时准备借题发挥,重新提出广州入城问题,制造更大的纠纷。他在十月十六日和巴夏礼商议说:“我们可否利用这个机会,提出入城问题呢?如果可以,我就准备和全部舰队一齐赶来。我认为我们现在有了一块踏脚石,如果安排得当的话,我们就可以达到重要的结果。”①到同月二十一日英方更索性提出最后通牒,要求道歉、礼还全部水手十二人,否则将以武力解决。二十二日,叶名琛被迫同意全部条件。但英方既不接受水手,也不收受叶名琛的照会,反而自食诺言,横蛮无理地采取了军事侵略行动。

从十月二十三日起,英开始进攻沿江炮台,“突入内河,将猎德、龟江及凤凰冈、东安、西固、海珠等处炮台,尽行占据”②。这一侵略计划,事前曾取得法、美两国领事的赞同。叶名琛乎日妄自尊大,外敌当前,却表现了畏葸怯懦的态度。当英军进攻的那天,叶名琛一面强作镇静,断言:“必无事,日暮自走”,一面下令“省河所有之红单船及巡船,可传谕收旗帜, 敌船入内,不可放炮还击”③。这种可耻的投降主义,是促成军事上失败的主要原因。

二十七日起,英军开始向广州城轰击。二十九日,英军攻破外城,并一度冲进城内,纵火将靖海门、五仙门附近民房尽行烧毁,叶名琛的衙门也被抢掠一空。

美国海军陆战队以及驻香港和广州的美国领事,也是这次侵略暴行的正式参加者。法国代办顾随在事后曾报告本国政府说:“美国驻香港领事吉南

(Kinnan)先生⋯⋯比旁的人干得更为出色。当他的同胞们——大半是在他的管理之下——急速地抢劫总督的房子和妻妾时,他竟很不公道地企图掠夺英国人的胜利荣誉,果决地把美国国旗插在城墙缺口上,他忘记他的同僚倍理(Perry)先生——倍理自己也正在参与劫掠——早在战争开始时就宣布过美国守中立了。”①美国驻广州领事在报告中厚颜无耻地招供了他自己参加抢劫的事实。他说,当城破约半小时以后,“我发现完全占有该地的英国人——军官、士兵以及水手——正在拿走一切为他们所喜爱的东西。我在总督衙门内曾遇见西马糜各厘(M.Seymour)上将阁下,他和善地允许我拿一些东西,作为这天事变的纪念品。”②明明是赃物,却说是纪念品,这种花言巧语正是侵略者的传统长技。事后美方还曾特别发表声明,说美国人此次的行动并未经过批准。但这只是欲盖弥彰而已。

英国当时在华兵力一共不到两千人,没有长久占领广州的实力,所以一度入城后不得不复行退出。此后他们继续不断地炮轰这个和平城市,劫夺船

① S.Lane-Poole: The Life of Sir Harry Parkes.卷一,页 245。

② 咸丰朝始末,卷十四,页 17。

③ 华廷傑:《触藩始末》,卷上。

① De courcy to Walewski,10 Nov.1856(Chine 19,No.31).见 Costin:前书,页 211。

② I.W. Foster: American Diplomacy in the Orient.页 227—228。

只,焚烧村庄,企图用各种残暴的行为迫使中国屈服。但是,中国人民并没有被这些残暴行动所吓倒,他们的斗争精神比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更加高涨了。特别是南方各省的人民大众,积极地英勇地奋起御侮,利用一切机会来消灭武装的敌人。这种自发性斗争在当时曾使英国侵略者受到很大威胁;特别在香港,英国人中间皇皇不可终日的感觉是很普遍的。而他们的唯一办法,就是愈益加强对于中国人民的残酷迫害与血腥镇压。例如当香港的所谓“毒面包案”发生后,英国警方竟实行恐怖手段,逮捕大批华籍面包工人, 并将其中四十二名禁闭在一间十五平方英尺的地窖内,连续达二十昼夜之久。这间地下室,以后名符其实地博得了“香港黑穴”的称号。又如十二月五日,有英人两名在南平村被击毙,次日英军到村纵火,焚屋七十余家,将全村夷为平地。再如十二月十四日广州西关外失火,延烧洋馆,事后英军不问情由,竟纵火焚烧附近民屋,“一昼夜毁数千家”①。

但是所有这些残暴行为,丝毫不能够收到削弱中国人民斗争意志的预期效果。到一八五六年年底,英国侵略者由于在华的兵力不足,已不得不暂时采取守势。美使伯驾于十二月十二日向国务院报告:“英国公使包令爵士已告知我,一到来年,他将有更多的海军力量可以使用,而且目前的广州事件, 无疑可以使希望来华的军舰,比事件未发生前更要增多。”② 显而易见,这时英国侵略者已把主要希望寄托在来年的援军身上了。此后不久,他们就下定占据广州的决心。包令在十二月二十二日的报告中说:“在广州的绝对胜利,将是在别的地方进行顺利谈判的最良好的发端。”③巴夏礼在次年三月的一封信中也说:“我们正焦急地期待国内给予使我们能够重新开始积极作战的办法。我仍旧看不出夺取和占领广州之外还有其它方法。除非做到这一点,叶名琛是绝不会让步的,而且我们必须有一些这样的‘物质保证’,以便使我们所一定要强迫中国接受的条约得以充分实现。但我们必须有军队, 听说他们已经在半路上了”④。

英国政府发动侵华战争的动机,在当时英国官方报纸上有清楚的叙述。一八五七年一月二日《泰晤士报》称:“由于这次爆发了军事行动,现有的各种条约就此作废了,我们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安排我们同中华帝国的关系了。广州最近发生的事变警告我们,应当坚持要求取得一八四二年条约规定的自由进入这个国家以及进入对我们开放的那几个口岸的权利。”①《泰晤士报》的这种侵略论调,简直和巴麦尊本人的言论很难加以区别。巴麦尊

① 华廷傑:前书,卷上。

② The Senate Executive Documents 1858—1859.页 1082。(译文引自卿汝楫:前书,卷一,页 175。)

③ Bowring to Clarendon 22 Dec. 1856.(F.O.17/52).见 Costin:前书,页 214。

④ Lane-Pooie:前书,卷一,页 259。

① 转引自马克思为美国《纽约每日论坛报》写的一篇社论,《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卷十二,页

116—117。参见《马克思恩格斯论中国》,页 37,注 2。

在一次宴会上就曾公开说过:“⋯⋯我国同胞在地球的遥远地方遭到了种种侮辱、迫害和虐待,对此我们不能置之不理。⋯⋯我国根据条约应享的权利已遭到破坏,而有责任保护我们在世界上这个地区内的利益和人员,不仅有权利而且有义务尽量利用他们所能采取的手段来对付这些暴力行为。⋯⋯如果我们不赞同采取那些在我们看来是正确的行动,不赞同采取那些当我们自己身历其境时也会义不容辞地采取的行动,那末,我们就会辜负我国同胞所寄予的信任。”这正如马克思所指出:“无论英国人民和全世界怎样为这些讲得头头是道的解释所迷惑,勋爵大人(指巴麦尊)自己当然不会相 信这些解释的真实性”②。

英国资产阶级在发动一次新的侵华战争上,态度并不一致。巴麦尊内阁的侵略意旨起了决定性作用。马克思在分析这个内阁的性质时指出:“巴麦 尊内阁的统治,不是一个普通内阁的统治。这是一种独裁。自从对俄战 争一开始,议会就已几乎放弃了它的宪法职权;甚至在缔和以后,它也 不敢重新行使这种职权。它经过一种逐渐的、几乎是觉察不到的衰退过 程,已经降到 Corps Législatif〔立法团〕的地位,它不同于真正的波拿巴御用机构的地方,只在于它那虚饰的门面和高傲的调子。”①当议 会在一八五七年二、三月间就对华战争进行辩论,反对巴麦尊的意见显占优势时,这个独裁者竟用“惩罚解散”做答辩,把下院议员罚回老家去。

下院解散后,一支庞大的“远征”军随即向中国进发。前任加拿大总督额尔金(Elgin)受命为主持这次武力修约的全权专使。依照四月二十日克拉兰敦给他的训令,英政府预定向中国勒索的条款计有赔偿“损失”、公使驻京、增开口岸、增辟租界、修改税率、鸦片弛禁、内地传教等项目。

六月初,额尔金在新加坡途次接获印度总督坎宁(Canning)来信,说印度爆发大规模起义,当地英国兵力很少,形势非常危急,请求额尔金赶快分兵援助。坎宁十分张皇地写道:“这个火焰(指起义)是会象野火一样蔓延开来的,而且会不受限制地狂烧下去”②。印度是“英王王冠上的一颗珍珠”,印度起义会动摇英国的基础,这个危险额尔金是估计得到的,所以他立即同意坎宁的请求。结果是这支侵略中国的英国“远征”军,竟在残害中国人民以前,先对英勇起义的印度人民进行了血腥屠杀。

英国“远征”军出动后,不久法国也派出一支侵华军队,并任命男爵葛罗(Gros)为全权专使。十月十六日,额尔金和葛罗在香港会见,共商侵华计划。双方在十一月间确定了侵略战争的具体步骤,决定先取广州。十二月, 两国纠合在华海陆军五千余名,积极准备进攻。额尔金、葛罗于十二日向两广总督叶名琛投递照会,要求入城及赔偿损失。照会限期十日,而叶名琛仍

②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卷十二,页 175—176。

① 马克思:《巴麦尊内阁的失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卷十二,页 154。

② J.Scarth:Twelve Years in China.页 291。

旧墨守一年前的陈规,不但不作应战准备,反大言:“彼实技穷,急望通商, 却不甘求我,仍作大言欺人,其中实已全馁”。又说:“彼故作恐吓之势以逼和,我已悉其底蕴,决无事变⋯⋯。此事我确有把握,可保其无事。谁添兵,谁给饷。如添兵勇,彼转有以借口,必示以不疑,大约过十五日便可了结”①。这些自欺欺人的梦呓,自然注定要破产的。

英、法侵略军于十二月十五日占据河南。二十八日清晨,侵略军全数登陆,逼攻广州。二十九日广州失守。叶名琛于一八五八年一月五日被俘,后来解往印度。广东巡抚柏贵、广州将军穆克德讷投降敌国,在侵略者监督下, 建立了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地方傀儡政权。在伪巡抚衙门内,设立巴夏礼为首的三人委员会,未经委员会同意柏贵等不得发布命令。英法侵略军在广州从此开始了历时将近四年的军事统治。清政府在获悉广州失守后,竟还“谕令柏贵,暂署钦差大臣”,并指示他对侵略者要“刚柔并用”,充分暴露了可耻的妥协态度。

外国侵略者强占广州后,对当地人民进行了无情的洗劫,英军当日抢走广州布政使衙门库银五十二箱。英法侵略者为了开脱罪责,事后曾互相攻击,例如额尔金的秘书俄理范(L.Oliph-at)说,法国兵有一种“专抢珍贵细软的奇怪的本能”,而英国水手的赃物“大概是装饰品居多,实用品居少”

②。其实英法侵略者的劫掠本领不相上下,分不出那个“精明”些或者那个

“笨拙”些。

当英法两国发动侵华战争时,沙俄趁火打劫,疯狂地掠夺中国大片领土。自十九世纪四十年代起,沙俄积极向黑龙江一带伸展势力。一八四七年, 凶悍的扩张主义分子木哩斐岳幅就任东部西伯利亚总督后,立即着手筹建“后贝加尔哥萨克军”,作为侵略黑龙江地区的主力;同时派海盗式冒险家涅维尔斯科伊(Г.И.Невелъской)充当侵华先锋,率武装“探险队”前往黑龙江下游一带活动。一八四九年,这支由沙俄海军人员组成的“探险队”从海上侵入中国国境,在黑龙江下游和库页岛北部进行了历时数月的非法侦察活动,探明黑龙江口的水深可以容俄船顺利进出,消除了沙俄政府前此对黑龙江口能否航行所怀的疑虑。一八五○年七月,沙俄武装“探险队”再次闯入黑龙江口,在明代奴儿干都司衙门和著名的永宁寺碑所在地特林强行登陆,当地中国官员对此提出抗议,但涅维尔斯科伊竟蛮横地声称:“由于俄国人有独一无二的权利待在这里,所以我要求你和别的满人马上离开此地。”①接着他掏出双筒手枪进行武力恫吓。他还公然发布通告说: “我代表俄国政府宣布,鞑靼海峡沿岸和直到朝鲜边境的整个黑龙江边区,

① 华廷傑:前书,卷中。

② L.Oliphant:Narrative of Lord Elgin’s Mission to China andJapan. 卷一,页 158—159。

① Г.И.Неведьской:Подвиги русскихморскихофицеровНа Край-нем Востке России. 页 120 。

连库页岛在内均属俄国的领地②。”八月十三日,沙俄入侵者更强占庙街, 公然升起沙俄国旗,宣布建立以沙皇尼古拉一世的名字命名的尼古拉也夫斯克哨所。这一严重侵占中国领土的罪行极受尼古拉的称赞,他亲自召见涅维尔斯科伊,授予圣弗拉基米尔勋章,同时指着地图上的庙街一带地方悍然宣称:“俄国国旗不论在哪里升起,就不应当再降下来”③。

一八五一年下半年,涅维尔斯科伊第三次来到黑龙江下游,派人四出活动,在沿江、沿海及库页岛各地广泛搜集情报,为进一步地掠夺领土进行准备。一八五三年二月,沙俄入侵者强占奇集,八月强占阔吞屯,九月下旬占领库页岛南端。

以涅维尔斯科伊为首的武装“探险队”在一八四九——一八五三年间进行的一系列领土侵略活动,为沙俄侵占整个黑龙江地区奠定了基础。一八五四年一月,沙俄政府决定实行更大规模的武装入侵。五月,木哩斐岳幅亲自率领俄船七十五艘,运载哥萨克兵一千余人和大批枪炮弹药,不经中国政府允许,从后贝加尔地区沿石勒喀河擅自闯入黑龙江,经雅克萨和瑷珲等地, 于六月中旬到达阔吞屯。沙俄御用历史学者巴尔苏科夫谈到这次武装“航行”黑龙江的重要性时毫不掩饰地写道:“这次远征使我们最终知道了这条通航河流的两岸情况,并给我们指出:在该地区人口稀少、当地居民爱好和平、中国人很软弱的情况下,占居黑龙江两岸是方便的和可行的。简言之, 这次远征给俄国开辟了通向太平洋的道路。”①

一八五五年五月,俄船百余艘运载哥萨克兵三千人,第二次武装“航行” 黑龙江,同时运来大批俄国移民,随带农具牲口,在黑龙江下游建立村屯, 蓄意永久侵占。清政府对此提出强烈抗议,但沙俄政府悍然不复。同年秋, 清政府应木哩斐岳幅要求,派吉林委员富尼扬阿等赴阔吞屯举行边界谈判, 俄方竟提出“将黑龙江左岸以至海口分给该国守护”②,富尼扬阿立即根据尼布楚条约关于两国以外兴安岭为界的明确规定加以驳斥。由于沙俄的蛮横态度,这次谈判没有取得任何结果。

一八五六年春,俄军一千六百余人分乘大小船只百余艘,第三次武装“航行”黑龙江,并在北岸中、上游地区强占战略据点,于松花江口对岸、精奇里江口和呼玛河口对岸等处擅自设置军事哨所。同年,沙俄政府悍然宣布成立以庙街为中心的所谓滨海省,明目张胆地将黑龙江下游地区划入该“省” 辖境。

英法发动侵华战争后,沙俄更一面乘机在北方加强扩大领土的活动,于

② 同上书,页 121。

③ 同上书,页 123。

① И.Барсуков: Граф Н.Н. Муравьев-Амурский(Материалы длябиографии)卷一,页 373。

② 咸丰朝始末,卷十二,页 4。

一八五七年第四次武装“航行”黑龙江,进一步在中、上游地区推行武装殖民政策,擅自建立近二十个哥萨克村屯;一面派普提雅廷(Е.Путят ин)出使中国,企图用助平太平天国为饵,诱使清政府同意将黑龙江以北和中国西部的大片领土割给俄国。普提雅廷先赴恰克图,继而改由海路直抵白河。他在致清政府的咨文中说:“东北至海,西至伊犁等处,两国接壤极多,遗有未定界址,现在阻止在该处居住,恐起争端,即应复行商定界址。敝国以此事为要,并未委派交界处所官员,特派亲信大臣赴京。再者因贵国内乱,⋯⋯敝国欲迅速代平叛逆。”①双方交涉甚久,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但问题所在,并非清政府不需要勾结外援,而是因为俄国的野心太大,清朝统治集团一时也还不能消除对它的疑惧心理。

白河交涉失败后,普提雅廷径赴南方,开始和英法两国接近。额尔金在十一月十四日的报告中说:“普提雅廷伯爵坚决表示,除非使北京本身受到压力,和中国政府是什么事也办不成的。同时,利用排水量很小、可以航行白河的帆船,会是使这种压力发生作用的最好办法。”②这时的普提雅廷, 很象是英法侵略者的策士了。其后普提雅廷在一八五八年三月二十九日给额尔金的信中说:“帝国政府亟盼目前在中国的纠纷达到愉快而满意的结果, 并且命令我对各国全权专使可能向北京朝廷提出的一切代表共同利益的要求,给予道义上的支持。”①这就是说,沙俄政府已经决定采取联合侵华的政策了。

至于美国政府,它一向便和英法侵略者结为一气,前面已经举过不少的事实。英国驻华盛顿大使纳皮尔(Napier)曾于一八五七年三月间和美政府正式举行谈判,要求美国参加对华作战。纳皮尔后来并且表示,如美国确实不能参战,则希望美政府:一、声明赞同英法两国的目的;二、派遣全权专使乘兵船赴中国;三、增强美国在华的海军力量。换句话说,就是希望美国充当从旁助威的帮凶,协助他们逼使清政府屈服。在美国政府看来,这正是坐收渔利的好办法,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后来的事实证明,美国正是完全顺着英国的希望去做的。美国所派遣的全权专使列卫廉(W.Reed)于一八五七年十一月抵达香港后,和英法侵略者实行了极密切的合作。广州陷落后,列卫廉并向额尔金申贺,认为这次暴行是一个“伟大的成就”。广州傀儡政权的建立,也曾取得列卫廉的完全同意。

以上种种事实,说明英、法、俄、美在当时是勾结在一起侵略中国的四个国家,力合势众,然后可以有挟而求——这是四国侵华政策的共同出发

① 咸丰朝始末,卷十六,页 13。

② Elgin to Clarendon,Nov.14,1857. 见 Correspondence Relative to the Farl of Elgin’s Special Missions to China and Japan 1857—1859.页 53—54。

① Poutiatineto Elgin,March 29,1858.见 CorrespondenceRelative tothe Earl of Elgin’s Special Missions to China and Japan 1857—1859.页 254。

点,也是联合侵华阵线能够形成的根本原因所在。

攻占广州只是这次侵华战争的第一步。随着广州的失陷,四个侵略国家的代表决定联合北上,对清政府进行直接的威逼和勒索,侵略战争转入了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