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平津南下宣传团”与“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的诞生

“一二·九”和“一二·一六”游行示威之后,各大中学学生一致罢课, 而各学校当局则在国民政府的指令下,纷纷提前放假,企图分散学生的力量。学生运动往何处去,是一个急待解决的问题。

对此同学们议论纷纷,有的主张袭击派出所、夺取武器与敌人斗;有的主张下乡发动群众;还有的主张再像“九·一八”那样,到南京请愿去。

当时,中共北平工委决定利用这一段时间,组织一个规模较大的宣传团, 沿平汉铁路南下,到农村去扩大抗日宣传。这样,既可把新涌现的积极分子团结在一起,又可把抗日救亡运动发展到农民中间去。

但是,党的这一正确决定当时却不为大多数同学所理解。

那时的情况是,国民政府为了分化、瓦解学生运动,以学生到处请愿为由头,让学生选出代表赴南京。一些学生看不出这是蒋介石企图收买学生, 反而认为“九·一八”那次大批学生云集南京,造成很大的影响,这次还可利用赴京的机会,扩大政治影响。

在各大学都奉命选派“赴京聆训”代表的情况下,北平学联决定召开由各学校代表组成的会议,商讨究竟是南下宣传还是赴京请愿的问题。

在会议过程中,赴南京请愿的意见仍然占多数,大会执行主席郭明秋决定休会。经过充分的酝酿,学联党团成员彭涛、黄敬、孙敬文等作了很多解释工作,复会后北大代表刘江凌又作了长篇有说服力的发言,终于通过了组织南下宣传团的决议。同学们按照这一决定,积极进行准备。一方面宣讲南下宣传的意义,另一方面准备宣传品,学唱救亡歌曲,购买下乡用的蓝布工裤和球鞋。

宣传团按军事化的方式行动,建立了严密的组织。宣传团设立了总指挥部,由董毓华担任总指挥,姜文彬(江明)、宋黎任副总指挥,彭涛任党团书记。总指挥部及所属团队,各设宣传、组织、交通、事务、纠察、救护和调查等专职人员。

宣传团分四个团,一团由北大等东城地区大中学校组成,由北大当团长; 二团由东大、师大、中大、法商学院等西城地区大中学校组成,团长由法商学院担任;三团由清华、燕大、辅仁大学等西郊和北城地区大中学校组成, 团部领导是黄华、吴承明等;四团是由天津的大中学校组成。各校参加南下宣传的,大多数是“一二·九”运动中的骨干分子,共计 500 人左右。

1936 年 1 月 3 日,寒风凛冽,滴水成冰,南下宣传团的团员们,只穿一身棉衣裤,带一床薄军毯出发了。临行前,有的大队还举行了庄严的宣誓仪式;有的进步教授还特意来送别。清华的张申府教授的夫人刘清扬,清晨赶到清华体育馆前,与即将出发的女学生握手话别。

宣传团南下后,沿途在大的居民点和集镇进行宣传、访问,召开群众大会和帮助乡村学校组织救亡团体,在广大群众中播撒抗日的种子。当时用的主要方式是唱歌和演节目。唱的歌有《时事打牙牌》小调和苏联的《工人歌》等。《时事打牙牌》是从东北义勇军传来的。歌词是“中华民国二十年,九月十八那一天,关东起狼烟,哎咳哎咳吆,关东起狼烟”。《工人歌》的歌词是:“生活像泥河一样地流,机器吃我们的肉,煤烟熏黑我们的脸,火酒烧焦了我们的心窝。”

南下宣传的四个团在 7 日、8 日分别到达固安集中,但县长不让学生进

城,宣传团就在城外开展宣传工作。9 日,全体团员在一个大车店的院子里开会,讨论了一个重大的政治问题:在宣传的口号中,到底是喊“打倒一切帝国主义”呢,还是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由于中国历来遭受帝国主义的侵略,当时有些人是认识不清的,争论非常热烈。最后,由北平学联的董毓华根据党的“八一宣言”所提出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精神,阐明了为什么“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这一口号是正确的道理,统一了思想。

南下宣传团的活动,对同学们的影响是巨大的。当时的宣传团骨干分子、后来任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队长的李昌,在 60 年后谈到这次行动的感受时说:“南下宣传中和农民群众的亲身接触,使我们深深感受到劳动人民的痛苦,也深刻体会到劳动人民的强烈的抗日和革命的要求。这样,我们就从原来的只是激于爱国热情、单纯要求抗日的立场,提高到初步具有为工农大众谋解放,为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而奋斗的崇高理想,而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中国共产党的身上。如果说,昨天在游行中因为冲破 10 年白色恐怖,喊出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而感奋得热泪盈眶,那么,今天在华北原野上毫不顾虑地高唱《时事打牙牌》和《工人歌》,我们是以民族解放和社会解放的战士而自命和自豪了。”黄秋耘同志在《风雨年华》一文中写道:“十多天南下扩大宣传,⋯⋯对知识分子的影响倒是非常深刻的。要改变人们的思想,宣传品和书籍不一定能起多大作用,主要还是通过现实生活的教训,⋯⋯现实生活毕竟是最有说服力的,最能打动人心的”;“当时我下决心要参加革命。”

从这些老同志的回忆中可以看出,当年的大批宣传团员,都走过这样一个成长的道路:爱国学生——宣传团员——民先队员——共产主义战士。

南下宣传团的抗日救国活动,震动了北平当局,在他们指令一些学校派人去劝说学生回校,并下令沿途各县镇压、破坏无效后,便派出大批军警、特务,对宣传团围追堵截,武装强迫他们返平。

  1. 日,第二团在新城县的辛立庄,遭到特务和保安队的堵截,除一部分团员突围出去寻找第一团外,其余的人都被特务绑架到卡车上,押送回到北平。

当二团被包围时,指挥部的董毓华、宋黎连夜回北平汇报情况。中共北平市委考虑,再坚持下去有困难,决定宣传团不再往南走,并派人通知宣传团,一、二团指挥部遂决定,到保定后立即回北平,停止南下。

第三团在 14 日到达高碑店后,就被军警围困在一所小学校里。当时,团员们明白再向南走是不可能了。领导小组的几个成员用英语讨论回去以后怎么办,并向团员们传达了讨论的意见。大家一致同意,回去以后要成立一个永久性的战斗团体。

晚上 8 点,团员们自动排好队伍,4 个人一排,大家相互挽着手,向火车站走去。到了车站,才知道当晚已没有北去的火车了。住进了小客店后, 军警特务怕队伍继续南下,将几间小客店包围了,先将冷水泼进屋里,后又把窗户点燃了。团员们拿起桌子腿和板凳做武器,拼死抵抗。第二天一早, 才在军警的押送下,上了火车。

  1. 日,回到北平的第三团在燕京大学开会,正式成立了“中国青年救亡先锋团”,基本成员是参加过高碑店斗争的宣传团员。

21 日,到达保定的一、二团,在得知三团被押送回平并成立团体的消息后,也决定成立永久性的组织,定名为“民族解放先锋队”。第二天,也被押送回到北平。

2 月 1 日,一、二、三团在北平师大召开了团员代表大会,决定两个组织统一,定名为“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制定了工作纲要和有关组织问题的文件,并且发表了成立宣言。民先总队部第一任负责人是敖白枫(高锦明)、刘道生、王仁忱等。

民先队的成立,标志着“一二·九”运动有了坚强的先进青年的骨干组织,运动也将巩固地发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