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自己的作品
在加西亚·马尔克斯将他的《百年孤独》创作出版后,许多评论家说, 这部作品是对人类历史的一种隐喻或讽喻。对此加西亚·马尔克斯说:
“不是这么回事。我只是想艺术地再现我童年时代的世界。你知道,我的童年是在一个景况悲惨的大家庭里度过的。我有一个妹妹,她整天啃吃泥巴;一个外祖母,酷爱占卜算命,还有许许多多彼此名字完全相同的亲戚, 他们从来也搞不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为什么患了痴呆症会感到莫大的痛苦。”
“要说有什么更加复杂的创作意图的话,那也是不自觉的。不过话说回来,也会发生这样的情况,那就是:评论家和小说家完全相反,他们在小说家的作品里找到的不是他们能够找到的东西,而是乐意找到的东西。”
“因为他们总是俨然摆出一副主教大人的臭架子,居然不怕冒大放厥词的危险,竟敢承担解释《百年孤独》一书之谜的全部责任。他们没有想到,
《百年孤独》这样一部小说,根本不是什么一本正经的作品,全书到处可以看出,影射着不少至亲好友,而这种影射,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发现。
我举个例子。我记得,有一位评论家看到书中描写的人物加夫列尔带着一套拉伯雷全集前往巴黎这样一个情节,就认为发现了作品的重要关键。这位评论家声称,有了这个发现,这部作品中人物穷奢极侈的原因都可以得到解释,原来都是受到了拉伯雷文学影响所致。其实我提出拉伯雷的名字,只是扔了一块香蕉皮,后来,不少评论家果然都踩上了。”
在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所有作品中,他偏爱那些描写孤独的书: “请注意,《枯枝败叶》中的主要人物的一辈子就是在极端孤独中度过
的,此人可谓是生于斯、死于斯了。《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里的人物也是感到世态凄凉、孤独无援。每个星期五,上校和他的老婆、还有他那只斗鸡、眼巴巴地等着有人给他送退伍救助金来,可是总也等不来。《恶时辰》里的那个镇长也是孤独的一生,他得不到老百姓的信任,饱尝了权力的孤独的滋味。”
“孤独是《家长的没落》的主题,显然也是《百年孤独》的主题。” 在作品完成之后,加西亚·马尔克斯为了出版这些作品费了很大周折。
对于《枯枝败叶》这部小说,加西亚·马尔克斯“整整花了五年时间才找到一家出版社。我把原稿寄到阿根廷的洛萨出版社,后来给退了回来。还附了西班牙评论家吉列尔莫·德·托雷的一封信。这位先生劝我还是从事别的工作为好,不过倒还承认我这篇东西具有相当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对此我至今深感满意。”
其他的作品的出版也遇到了一些麻烦:
“《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是交给迦里玛的,比《百年孤独》交稿要早得多。当时有两人读了稿子:胡安·戈伊蒂索洛和罗歇·加依鲁瓦。前者那时还不像今天这样是我的一位好朋友,他阅毕原稿,写了一篇出色的读后记;但加依鲁瓦却原封不动地把稿子退了回来。我不得不抓紧写《百年孤独》, 目的是要使迦里玛对我的某一本书感兴趣。不过当时我的出版代理人已经在法国另外订了一些合同。”
在写作技巧方面,加西亚·马尔克斯在《枯枝败叶》之后、《百年孤独》之前创作的作品,无论在语言上,还是在结构上,都发生了变化,更加向现
实主义靠近。对此,加西亚·马尔克斯解释道:
“我在着手创作《枯枝败叶》的时候,就坚信一切优秀的小说都应该是现实的艺术再现。可是我那本书是在哥伦比亚人民横遭血腥的政治迫害的动荡岁月里问世的,于是我的参与政治活动的朋友们得出了非常严厉的指责。他们对我说:‘你这部小说什么也没有探告,什么也没有揭露。’今天看来, 这种观点过于简单化了,而且是错误的。但在当时,它也促使我思考这么一个问题:我应该时刻关心国家的现实,应该对我原先的文学创作主张略加修正。很幸运,后来我这一缺陷也得到一定程度的纠正。可当时我真是冒着打破脑袋的危险的。
“《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恶时辰》,还有《格兰德大妈的葬礼》中的许多短篇都取材于哥伦比亚的现实,其合理的结构则取决于主题的自然氛围。我并不后悔写作了这些作品,但是,这是一种事先进行构思的文学作品,是现实文学的独特的反映。这些书,不管好坏总还算有始有终,没有怎么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之外。”
《家长的没落》是一部被评论家称为散文诗的作品。 “那里基本上是受了音乐的影响。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欣赏的音乐比
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 “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最欣赏的是贝拉·巴尔托克以及加勒比民间音
乐。这两者的混合是爆炸性的,真没有办法。” “从语言这个角度来衡量,《家长的没落》是我所有长篇小说中最通俗
的一部,小说的题材、用语、歌曲以及谚语最接近加勒比地区。书中有些句子只有巴兰基利亚的汽车司机才能看懂。”
“从文学的角度来讲,我最重要的成果,最能使我难以忘怀的是《家长的没落》。它是我一直想写的一本书,而且,我在这本书里尽情地抒发了我个人的看法,做到了畅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