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美洲文坛
法国著名作家萨特曾经断言“世界文学的未来属于拉丁美洲的叙事文学”并指出“必须把眼光转向这种文体,真正的、优秀的创作将在那个大陆”。加西亚·马尔克斯和他同时代的作家们的创作实践,几乎是准确无误地
证实了这种断言,这其中包括四位最主要的拉美文学家在世界文坛上引起的“文学爆炸”,他们是:墨西哥作家富恩特斯(代表作是《阿尔特米奥·克鲁斯之死》)、秘鲁作家巴尔加斯·略萨(代表作是《城市与狗》)、阿根廷作家科塔萨尔(代表作是《掷钱游戏》)和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代表作是《百年孤独》)。
这些先峰作家,为拉丁美洲文学在世界文坛上迎得了巨大声誉,同时也给当时的作家们在创作上带来了新的启示,那就是从更新更高的视角,来审视世界,才能进入更高的艺术境界。加西亚·马尔克斯也曾说过“什么是最理想的小说?我认为,那应该是一种绝对自由的小说,它不仅应该以它政治的和社会的内涵来打动人心,而且还应该具备洞察现实的能力,如果能把现实翻个个儿,从它的反面来加以观照,那就更妙了。”
正是由于这些前辈作家在拉丁美洲文学界引起了一场又一场的轰动,所以才引起了另一批晚于这些前代作家一些时候更新的作家群的不满。而这些作家以颇为“不服气”的姿态冲上拉丁美洲的文坛,这些人的作品已经或者正在引起公众的注意。如,古巴作家塞韦罗·萨多伊曾经宣称:“文学爆炸已经结束,接踵而至的就是我本人。”“在我之前的所有作品,都不过是《创世纪》中的那场洪水浩劫。”尤其对于加西亚·马尔克斯那部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百年孤独》,萨多伊更不放在眼里。他认为,只有他们这一代作家,才是真正的希望。
智利流亡作家安东尼奥·斯卡尔梅达也认为,拉美文学的爆炸已经“消亡”,但,他又转过来较为客观地分析道“拉美文学爆炸为拉美当代文学开辟了一条新路;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国家的政治和社会情势已有所改变而不同压力下成长起来的青年一代必然会有他们自己的美学爱好和追求。三、四十年代出生的拉美中青年作家面临的是一个在文学上已被征服的拉美大家,他们已经有了博尔赫斯和加西亚·马尔克斯这两座截然不同的高峰。因此,他们必须,而且也能够有所突破,尽管这种突破必将是十分艰巨的。” “我们当然不拒绝文学爆炸时期所获得的成就,既作家驾驭文学及进行想象的巨大能量。我认为,我们无需自己加以限制,恰恰相反,我们对无止的境界要大胆拓展。”
因此,在加西亚·马尔克斯之后,在拉丁美洲文学界的年青一代作家群中,蜂拥而起一大批具有很强文学创作潜力的作家,试用从更新更好的角度超过以加西亚·马尔克斯为代表的“文学爆炸”时期的作家们。这些作家主要包括智利流亡作家安东尼奥·斯卡尔梅达、智利女作家伊莎贝尔·阿连德、哥伦比亚作家古期塔沃·阿尔瓦雷斯·加尔德比萨瓦尔、尼加拉作家塞尔希奥·拉米雷斯、秘鲁作家伊萨克戈尔登贝格。其中,尤以斯卡尔格达、阿连德和阿尔瓦雷斯为最突出的代表。
被称为“空前哥伦比亚文坛加西亚·马尔克斯之后第一号人物”的哥伦比亚作家阿尔瓦雷斯·加尔德比萨瓦尔是拉丁美洲文坛上空骤然出现的一颗名星。他生于 1945 年的哥伦比亚考卡省图鲁亚镇一个富裕的家庭,接受过良好的文学教育,从小酷爱文学作品,从初学开始进行文学创作,是近年来拉美文坛有影响的青年作家之一,主要的作品有《秃鹰并非天方埋葬》(1972)、
《达贝瓦》(1973)、《白痴市场》(1984)、《杂耍艺人》(1977)、《酒瓶子贝贝》(1984)、《神明》(1986)等等。他的作品大多以他的家乡图鲁亚镇为背景,反映哥伦比亚社会的弊端,新旧思想的冲突,创作手法常常摹拟加西亚·马尔克斯,但又在摹仿的基础上进行了大胆的创新与突破。
描写拉美社会人性的孤独和人类的窘境,是阿尔瓦雷斯经常涉及的一大命题。阿尔瓦雷斯的成名之作《达贝瓦》描绘了哥伦比亚一个名叫达贝瓦的奇特而偏僻的小镇中人们孤立无援的窘态:一场严重的自然灾害就要发生了,但在这大祸临头的危急时刻,人们却因交通闭塞,无法互相转告,而只能胆颤心惊地受着灾祸威胁的痛苦煎熬。《白痴市场》是以一个无所不知、博学多才的叙述者的口吻,讲述图鲁亚镇一个荒唐可笑的故事。图鲁亚镇教士塔斯贡神父不顾镇上居民的抗议和反对,竟与一女人同居通奸,后生下一女,名字叫马西亚妮塔。这个女儿长大结婚后又生下两个儿子,均为白痴, 这两个白痴儿子长大后,虽然智力迟钝低下,行为呆傻,但是,两个人通过手淫,居然发现这个办法能医治百病。两个人因此而扬名小镇,以至全国, 成了受人景仰的“英雄”。小镇也因此而兴旺发达,变成了旅游中心。因而, 在这种情绪的鼓舞下,瘸子也可以被选为“美女皇后”,失去“情人”的同性恋者也能转悲为喜。国内外有关专家纷纷前来调查研究,但此时两个白痴却相互谋害致死。阿尔瓦雷斯的锋芒是直接指向教会的,在叙述中,他不仅使用了诙谐幽默的笔调,而且叙述中的文笔多变。
阿尔瓦雷斯的另一长篇小说《神明》,描述的是里考特镇的权势人物毛里西奥·金特罗回归故里的故事。里考特镇气候恶劣、土地贫瘠。居民们无以为生,只能背景离乡,留下来的人不得不苦苦度日。他们唯一的寄托是祈求神明的保佑和怜悯。毛里西奥·金特罗为人机敏,出外数年,居然也发了大财,回镇时坐着被镇民视为“神明”的直升飞机,出尽了风头。在参加宗教仪式活动时,他被尊为“神明毛罗”、“弥达斯王”,真是道不尽的风光, 而镇民们一直信仰的神明及神父等宗教人士却被人冷落遗忘了,这部小说的用意是在讽刺人们迷信神明的愚昧观念。
阿尔瓦雷斯的《杂耍艺人》是他用来讲述自己文学主张的一本小说,这种方式在文坛上少见。《杂耍艺人》讲的是哥伦比亚卡利市德尔巴列大学中的一场冲突。故事围绕着大学生埃德加·梅希亚·巴尔加斯之死而逐步展开。故事的讲述者是卡利市德尔巴列大学的一位教授,听众是在他掌握中的学生。教授在回忆了一桩桩往事之后,便抑扬顿挫地宣讲着“⋯⋯小说决不能囿于盎格鲁——撒克逊的叙事模式结构。我们必须有全新的形式,探求新的途径⋯⋯”可是也是这位教授不久前声称“⋯⋯本人并不想拼搭七巧板之类的玩艺儿,以显示自己是二十世纪小说的伟大革新派,也决无当谁也不解其意的所谓‘幻想家’的任务企图。”阿尔瓦雷斯的用意是不仅要写出拉美公众对新小说的认识过程,而且还要进一步宣传自己的文学主张。为更新的小说被人们接受和了解,打下深刻的读者基础。
与阿尔瓦雷斯同时跃起的一颗光彩夺目的拉美文学新星的智利女作家伊
莎贝尔·阿连德,她出生于 1942 年,是智力已故总统萨尔瓦多·阿连德的侄女,也是拉丁美洲第一位有影响的女性作家。她曾任报刊记者,至今著有《幽灵之家》(1982 年)、《爱情与阴影》(1984 年)、《埃娃·卢纳》(1987) 三部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多部。她的三个长篇小说都成为畅销书,并被译成多国文字。
善于刻画人物复杂的性格和心态,是伊·阿连德小说在名家如云的拉美小说界异军突起的重要原因。《幽灵之家》的中心人物埃斯特万·特鲁埃瓦是一个性格极其复杂的人物。他脾气暴躁、专断蛮横、心狠手辣,是一个思想极端保守的庄园主,但他仍有良知;他无情地欺压盘剥农民,但他对雇工佩德罗·加西亚之死却表示了哀伤,他亲自参加葬礼,他还记着是佩德罗·加西亚治住蚁穴、救活庄稼、在地震时帮助自己死里逃生;他曾极其凶狠残暴地用斧子砍去了佩德罗第三的的手指,但后来在军事政变中佩德罗第三身处险境时,他却以参议员的身份帮助这位青年躲入外国使馆,以便他逃往国外, 他不赞成“那位诗人”的共产党人立场,但却十分欣赏他的诗篇;他蹂躏了无数农妇村姑,但又常常在内心自责,想把真正的爱倾注在克拉拉·布兰卡和阿尔芭身上,当然,作家所注意的还是特鲁埃瓦阴暗的一面,而且,作家还用了相当多的篇幅描写了由于他青年时代的胡作非为而得到的严酷报应: 被特鲁埃瓦污辱的妇女,怀孕后产下了许多私生子,其中的一个私生子的后代在独裁政府中担任了军事警察上校,此人利用权势,对特鲁埃瓦心爱的外孙女儿阿尔芭横施暴虐。封建专制、不可一世的家长特鲁埃瓦或许在临终前多少会认识到,他儿子海梅之死、外孙女儿阿尔芭惨遭酷型、甚至他全家的不幸遭遇,都跟自己短见而顽固地支持军事政变,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是自己政治态度的必然结局。
伊莎贝尔·阿连德认为“拉丁美洲各国尽管气候、种族、身份有所差异, 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他们有某种同样的魔幻色彩,有着观察现实的同样方式。还说:我们的大陆是一块无需作挖空心思进行想象的大陆。这里所展示的一切都是事实。”因此,拉丁美洲大陆那“神奇的现实”在她的笔下不仅没有消失反而以更加新的具体的事实得到了证明,《幽灵之家》中,伊莎贝尔·阿连德描写了真拉能用意念搬动东西,能和幽灵对话,能预知未来吉凶祸福。《爱情与阴影》中埃万赫利娜癫痢病发作时房屋震摇、家具跳动、禽畜飞舞等异常景观,读者在惊奇之余,更多的是对生病的天真女孩子更加同情,因此,作家在自己的作品中所描写的“神奇”而又神秘的“现实”是吸引读者最重要的一个方面。
伊莎贝尔·阿连德笔下的女性人物,都是善良、勇敢正直、慎谨令人尊敬和同情的,《幽灵之家》的阿尔芭,《爱情与阴影》中的贝利萨·克雷普斯库拉里奥,《复仇》中的杜尔塞·罗莎·奥雷利亚诺,都是这种可敬又可爱的女性。同时作为一个女性作家,伊莎贝尔·阿连德还大胆地描绘了这些女性与她们的情爱,如《爱情与阴影》中伊雷内利弗朗西斯科的情爱,被描写得炽热、真诚、美好,充满了诗意,而读者绝不会从中找出任何的邪念、淫俗,或者粗俗的暴露。
在加西亚·马尔克斯之后形成的文坛主力军中,还有一位重要人物,就是智利作家斯卡尔梅达。斯卡尔梅达在 70 年代就已经成名,但影响并不大。
1973 年智利发生军事政变后,斯卡尔梅达流亡联邦德国,从事电影创作。斯卡尔梅达的短篇小说集有《激情》(1967 年)、《屋顶上的裸者》(1989
年)、《自由的枪声》(1973 年)、 《情侣和孤独者》(1975 年)。长篇小说《我梦见白雪在燃烧》(1975 年)一问世使斯卡尔梅达一举成名。此后, 他又写了《叛乱》(1982 年)、《炽烈的耐心》(1985)等作品。
斯卡尔梅达在文学上主张作家要回到现实中来,回到具体的事物中来, 主张继承并发掘“文学爆炸”时代的成就,同时在内容和形式上大胆突破。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我梦见白雪在燃烧》,是以智利各阶层人物的不同观点从三条迥然不同的线索来剖析智利的社会现状。《炽烈的耐心》则寄托着对祖国命运的美好憧景。这部小说的主人公马里奥出身渔家,后来在智利著名诗人聂鲁达居住的黑岛当邮递员。他在政治上懵懵懂懂,他之所以支持萨尔瓦多·阿连德,只因为聂鲁达也持同样的立场,而他之所以阅读聂鲁达的诗,则是因为聂鲁达送给了他一本有诗人亲笔签名的诗集。当天,他爱上了一位姑娘,便用聂鲁达的爱情诗向姑娘倾诉衷肠,爱情诗果然灵验,他终于征服了姑娘。由于诗人出面向姑娘的母亲说情,这对青年人于是结合了。读了聂鲁达优美的诗篇,马里奥不但政治觉悟迅速地提高,学识也大有长进, 而且自己也写起诗来了。智利联盟竞选胜利,萨尔瓦多·阿连德出任总统, 聂鲁达被派往法国任驻法大使。马里奥仍与他保持联系继续求教诗人。后来, 军人发动政变,推翻了萨尔瓦多·阿连德政府,聂鲁达不久也病逝。马里奥悲痛欲绝,但仍在报刊发表诗作。后来被捕入狱,但仍然坚持诗歌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