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温暖的“牢笼”

尽管加西亚·马尔克斯有那么多有趣的往事,也有他依依不舍的外公、外婆和他的姨妈们,但是如果他永远生活在阿拉卡塔卡的话,那么他日后也绝不会成为名扬天下的大作家。因此离开阿拉卡塔卡是马尔克斯日后作为作家生涯最为重要的选择。

1936 年,当加西亚·马尔克斯九岁的时候,他离开了阿拉卡塔卡,被送到巴兰基利亚去上学,后来他得到了一笔奖学金,获准去哥伦比亚的首都波哥大的锡帕基腊国立学校去读书。

那时,加西亚·马尔克斯还是一个娇弱而又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由于离家远行,所以他的身边专门有个照顾他的“学监”。马尔克斯穿得严严实实, 一边拉着学监的手,一边担心自己会得肺炎死去,那个胆怯而又小心的样子怎么也不能让你联想起作家这个词。

他们经过跋山涉水、乘火车乘轮船的可怕旅行之后,第一次“触摸到” 首都波哥大。但马尔克斯对波哥大的印象坏极了。

这里,成千上万个披着套头斗蓬的人熙来攘往,这里,听不到巴兰基利亚人的那种喧闹,有轨电车满载着乘客鱼贯而过。当他经过坐落在七马路尽头希门尼斯大街上的内务部时,他看到年轻漂亮、讲究衣着的小伙子都是一身黑礼服,他们手执雨伞,头戴圆顶帽,蓄着小胡子,一个个站在那里。那时候,马尔克斯便忍不住哭了起来,一气哭了好几个钟头。

就是从那时候起,波哥大教会了他领略人生,同时又让他“内心感到忧伤”。也是从这时候起,他就养成了躲在宿舍、学校或阅报室里读书看报学习的习惯,除了这三个地方,其他的场所他甚至一无所知。

看来,“大都市”并没有迷住这个外地的一个落没小镇的孩子,相反, 这个地方使他感到一种压抑和不快。他总是把波哥大同自己的家乡、跟沿海地区进行比较,那里的人很容易交往接近,性格开朗,可波哥大呢,他觉得是“阴暗而又僵硬”、“令人透不过气来”。后来,加西亚·马尔克斯在小说《格兰德大妈的葬礼》中描述的那个“遥远的、笼罩着阴影的首都”“那儿的毛毛细雨使行人满腹狐疑、脸色发青”的城市和《百年孤独》中“在幽暗可怕的夜晚还骨碌骨碌地驶过总督大人的华丽的座车”的“凄凉的城市” 几乎都是作家对童年来到波哥大时的感受的追忆了。甚至,到了 1968 年,马尔克斯四十一岁与秘鲁著名作家巴尔加斯·略萨重游波哥大时还耿耿于怀。他在去波哥大之前事先给那里的几个朋友打了几个电话,秘密地与他们商量好,把此次的“旅行”安排得满满的,不让自己和略萨有机会见到这座城市, 只给略萨留一个从一家人家到另一家人家的路上,从小汽车的窗户匆匆地瞥一眼这个被加西亚·马尔克斯看成的“世界上最丑陋的城市”的机会。

同样,加西亚·马尔克斯对锡帕基腊那座寄宿学校的感受也是极其阴暗的。那时已经萧条的阿拉卡塔卡在马尔克斯的视线中虽然已经不见了,但那所城镇美好的影子却时时地在他心头浮现,正因为如此,在他的心目中,世界的一切,如果不是阿拉卡塔卡,那他就难以接受。“我被带到了锡帕基腊国立学校,我就在那里念了几年中学。锡帕基腊也是一座阴冷的城市,房顶上的瓦片破破烂烂的。”马尔克斯所在的学校是一个很大的寄宿学校,在学校住的孩子有二三百个,每逢星期六和星期日可以自由外出。而马尔克斯由于不愿看到“凄惨阴冷”的城镇,就一个人躲在宿舍里不出屋。而正因如此,

他才充分地利用这些时间,浏览了包括儒勒·凡尔纳和埃米利奥·萨尔戈里等著名作家在内的大量文学作品,为他日后成为作家打好了基础。

由于加西亚·马尔克斯在心理上始终与这些陌生的封闭式的生活环境格格不入,因而,使那时的他在心里也产生了空前的孤独感,这种孤独的影子, 于是,在他的小说世界里扎下了根。对于阿拉卡塔卡的思念又成了马尔克斯填补这种孤寂空旷之感的妙方。阿拉卡塔卡使年少的马尔克斯深感忧伤,也使他不能适应新的环境。他总要去追忆他所失去的“天堂”,那个他童年生活过的地方。

在这段寂寞孤独的中学时代,小马尔克斯与他的许多同学一样模仿西班牙著名抒情诗人希门尼斯的诗集《石头与天空》中的作品,也写了几首“石头与天空式”的诗歌。但他文学的才华到了大学时代才真正地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