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结出硕果

1797年8月的一天,歌德决定去瑞士旅游,临走的时候,他去拜访了席勒,对席勒说:

“席勒先生,我要去瑞士旅行,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这样会对我的写作有所帮助。”

席勒也觉得旅行是非常有益的活动,就说:“您放心出去吧!记得把你的见闻告诉给我。”

歌德高兴地同意了,随后就出发了。

瑞士美丽的日内瓦湖和阿尔卑斯山的风景让歌德非常陶醉,陪他参观的瑞士朋友介绍说:“歌德先生,您不知道吧!这儿就是传奇人物威廉·退尔的故乡。”

歌德惊讶极了,他说:“什么?威廉·退尔,就是那个领导瑞士人民起义、摆脱外国残暴统治的民族英雄吗?”

陪同回答说:“是呀,在这里流传着很多关于他的传说呢。”

这可是个意外的发现,歌德想:“如果以瑞士为背景,以退尔为主角,创作一部英雄史诗倒是不错的主意。”

有了这样的想法,歌德就每天拜访那些知道威廉·退尔事迹的人,听他们讲威廉·退尔的故事,又参观威廉·退尔出入过的地方。

歌德还没有离开瑞士,他的脑子里,就已经开始构思威廉·退尔的整个剧情了,他想象着退尔驰骋在瑞士的大地上的英雄形象,赶紧把头脑里的情节、场景、人物一一地记录下来。

从瑞士回来,歌德把自己的发现和计划兴冲冲地告诉给席勒,席勒高兴地说:“看来您的这次瑞士之行,真是收获不少啊,如果这部作品写出来,一定会引起哄动的。”

可是歌德太忙了,他既是公国科学艺术事务总监,又兼职宫廷剧院的事物,而且,他还有自己的《浮士德》需要完成。

歌德看着自己在瑞士作的记录,心里想:“这样好的题材如果浪费掉,实在是太可惜了。可是我实在太忙了,该怎么办呢?”

突然,歌德心里想出办法,他自言自语地说:“哈哈!我不能亲自写,但可以让席勒写呀,他一定愿意帮助我的。”

想好后,歌德立即拿着所有的资料,兴奋地去找席勒。他一见到席勒,就说:“我亲爱的朋友,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

席勒不知道是什么事,奇怪地问:“什么事呢?”

歌德说:“你是知道的,我一人身兼多职,忙得不可开交,可是关于退尔的资料我已经找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想请你来完成这部剧本,行吗?瞧,我连资料都一起带来了……”

席勒吓了一跳,不等歌德说完,便说:“先生,您不是开玩笑吧!您要把这些题材都送给我,这怎么好呢?”

歌德微笑地看着席勒说:“我是认真的,朋友,怎么?难道你没有信心将它写好吗?”

席勒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很久,他才吐出一句话说:“先生,您真是太无私、太仁慈了。你要我怎么感谢您呢?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写到您满意为止。”

歌德紧紧地握住席勒的手,认真地点点头说:“来,让我给你讲讲这个故事全部内容,如果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还可以随时来找我。”

席勒以这个题材,用了六个星期的时间写出了他最重要的剧本之一《威廉·退尔》。剧本里,威廉·退尔被席勒塑造得非常逼真,退尔故乡的景色也被描绘得生动、具体,就像席勒亲自去过那些地方一样。

面对人们的赞扬,席勒总是谦虚地说:“我那里去过瑞士嘛,都是歌德先生给我的题材,要是没有他,我是绝对也写不出这个剧本的。它应该算是我们共同创作的呢。”

而歌德则对他的朋友们说:“我只给他提供了很少的资料,他就能写出这么成功的作品,这是他本人的才华呢!”

歌德向席勒转让退尔的题材的事,后来成为德国文坛的一段佳话。

为了更密切地合作,席勒辞去了耶拿大学的教授职务,于1799年迁居魏玛。他的住处离歌德家近在咫尺。他经常来歌德家串门。歌德也常去席勒家。他们合作办刊物的事结束了,为了在文坛上取得更辉煌的成就,他们决定拿出更多的作品来。

作为剧作家,席勒应歌德之邀参与了魏玛宫廷剧院的领导工作,戏剧是他和歌德的共同爱好。他们一起改造剧院,选定剧本,每一次,席勒写出的剧作总是优先安排上演。这块神圣的舞台成了歌德和他展示古典文学艺术风格的重要阵地。

最初,魏玛宫廷剧院每五天演一次席勒的剧目,后来缩短成每三天演一次。在歌德的鼓励下,席勒于1799年写出了《华伦斯坦》,1800年完成《玛丽亚·斯图亚特》,1801年完成《奥里昂的少女》,1802年完成《墨西拿的新娘》等。同时,他还改编和翻译了一些其他国家的剧本,如莎士比亚的《麦克白》和意大利诗人谷齐的剧本《杜兰朵》。

除此之外,他还帮助歌德修改了剧本《哀格蒙特》《塔索》等剧目,使它们适合于剧院演出。

歌德与席勒两人的创作方法和作品风格是截然不同的。歌德写作全靠自己对生活的体验,写东西,从来不征求别人的意见,只是写好了以后,才拿给人看。而席勒则是根据理性的需要来选择安排故事情节,喜欢一边写一边给歌德看。他们在文学创作上,经常引起争论,最后是取长补短,使作品更加完善。

1804年3月,宫廷剧院第一次出演了席勒的剧本《威廉·退尔》,在这场演出中,歌德发现席勒剧本中有的地方缺乏应有的伏笔,让观众看了觉得太突然,应加上伏笔。他说:“剧中让盖斯洛突然从树上摘下一个苹果,放在退尔的孩子头上,叫退尔用箭把苹果从孩子头上射下来。这行为让观众觉得太野蛮,太危险。”

歌德又说:“应在这前面加上这样的伏笔,如先让退尔的孩子向盖斯洛夸耀他父亲射箭的精湛,说他能从一百步以外把一个苹果从树上射下来。然后再有上面的情节,才合情合理。”

开始,席勒不同意这个看法,歌德据理力争,最后席勒才同意把这一细节改了过来。席勒对朋友说:“在我这一时期的所有的剧作中,都可以找到歌德对我帮助的痕迹。”

歌德也十分佩服席勒,说席勒的才能生来就适合于舞台的。

由于魏玛剧院总是上演席勒的剧本,席勒的名字也一天比一天响亮起来,席勒感动地对歌德说:“我的成功有您的很多心血呢。”

歌德摆摆手,说:“是您的才华使您成功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为了促进德国民族文学的发展繁荣,歌德和席勒还计划成立一个民族文学中心,创建一所作家学院。在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7年时光里,歌德和席勒这两个文学巨人为德国文学的辉煌弹精竭虑,小城魏玛的天空在这10年时光里,也因这两颗文学巨星的照耀而变得异常灿烂。

据统计,从1791到1817年间,魏玛宫廷剧院上演的剧本共计118部,歌德和席勒的剧本就有37部,每晚观众约五百人。

为了增加剧院收入,歌德征得公爵同意,增加星期日晚场,这也丰富了人民的假日文娱生活。此外,歌德还组织魏玛剧团到梅塞堡附近的疗养地劳赫施泰特演出,增加收入,然后分发奖金。

就在歌德与席勒合作,使小小的魏玛成为当时德国文化中心的时候,他们两人同时病倒了。

歌德得的是剧烈的肾绞痛,席勒得的是一种慢性肺病。他们都病卧在床上,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在一起互相切磋了。只有在身体稍好的时候,他们才会给对方写几封信。

席勒在信中对歌德说:“疾病使我的身心都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我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是那么薄弱,我失去了和疾病抗争的勇气,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歌德看见席勒的信,非常心痛,他没有想到因为疾病的折磨,竟然使好友说出这样消极的话来,他决定帮助席勒找回生活的信心,他便叫妻子克里斯蒂安娜替自己执笔,给席勒写了一封回信。

在信中,歌德对席勒说:“虽然我们经受疾病的折磨,生活充满痛苦,可是,我们不能失去和疾病抗争的勇气。只要我们满怀信心,我们的身体就会好起来的。”

有一天,歌德觉得自己的病稍微好了一点,可以下床活动了,他就急忙穿好衣服,想去慰问病中的席勒,他一边走,一边想:“不知道席勒现在怎么样了呢?”

当他来到席勒的家门口时,席勒正从自己家的院子里走出来。

歌德看见瘦了很多的朋友,热情地询问席勒这是要去哪里?

席勒对歌德说:“我想要去看戏,您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歌德感到自己的体力有些支持不住,便拒绝了席勒的要求说:“真对不起,我实在太累了。”

歌德一直看着席勒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他没有想到这竟是与朋友的永别。

1805年5月9日15时,席勒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这一年,他仅有44岁。

这天晚上,歌德患肾绞痛,正在床上休息,没有人敢把这个噩耗告诉他,但歌德的意识里预感到了有什么不幸的事发生,他对克里斯蒂安娜说:“我感到,席勒一定病得很厉害,对吗?”

克里斯蒂安娜把话岔开支吾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歌德又对妻子说:“亲爱的,你帮我去看看席勒好吗?他到底怎么样了!”

克里斯蒂安娜没有说话,她开始轻声地抽泣起来。

歌德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声:“他死了,对吗?”

克里斯蒂安娜哽咽地答道:“您自己已经说出来了!”

歌德再次重复了一句“他死了”,说完转过身子,双手蒙住眼睛,像个孩子般地痛哭了起来。

肾绞痛反复发作,威胁着歌德的身体,失去朋友的悲伤威胁着歌德的健康。歌德又一次面临生活和创作的危机,他心灰意冷,三个星期之后,他写信给另外的朋友:“我原以为我自己完了,现在失去了一位朋友,等于失去我生命的一半。”

歌德实在不能承受席勒去世的打击,他的病更重了,医生劝他去疗养。

歌德来到萨勒河畔哈雷附近的劳赫施泰特温泉疗养。温泉的水,洗去了歌德身体的病痛;温泉附近的美丽的风光,也医治了歌德心灵的悲伤。歌德的身体,一天天地好起来。

疗养地有一座夏日剧场,1805年8月的一天,剧场准备举办《大钟之歌》的演出来纪念席勒。

剧场的经理找到歌德,说:“先生,您是席勒生平最敬爱的人,请您为这场演出写一首‘终曲’好吗?”

歌德伤心地同意了,因为席勒的遗体是在1805年5月11口深夜安葬的,所以歌德“终曲”从可怕的夜半钟声写起:

我听到恐怖的半夜钟声,

沉重而郁闷,使人感到凄凉。

这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友人?

他关系着我们的一切愿望。

死神竟要夺去这可贵的生命。

唉!这个损失使世人多么怅惘!

这死别沉重地打击着他的家族!

世人都在哭,我们又怎能不哭?

他是我们的!在那好日子里,

这高贵的人是多么可敬可亲,

他乐于愉快地和人促膝谈心,

有时十分随和,有时严肃认真,

有时敏慧机智,有时充满信心。

把我们的生活准则深刻地阐明,

言论和行动总显得多姿多彩,

我们都有这种感受,这种体验。

他是我们的!愿这句豪言

强有力地盖过哀痛的声音!

他本想在这安全的港口里面,

在暴风之后,跟我们永远相亲,

让他的精神有力地迈步向前,

一直走向永远的真善美之境,

把控制我们大家的凡庸平常

抛在他身后,成为空虚的假象。

于是他修好美丽的花园塔顶,

他从那儿聆听星辰的语言,

是那样充满神秘而又分明,

正迎合他的永恒、活跃的思念。

他在那里可怕地颠倒时辰,

使他自己和我们获益匪浅,

他就这样用最高的沉思,

对付使我们疲劳的黄昏和黑夜。

歌德和席勒合作的十年,硕果累累。他们在这鄙陋的落后的德国,在魏玛这个世界的角落,开创了德国古典文学的新时代。如果没有这次合作,席勒仍然钻进思辨哲学里出不来,歌德仍然精神不振地埋首于作为业余爱好的自然科学研究,他们能取得这些伟大成果吗?当然不会。他俩的合作把德国文学推到了一个高峰。小小的魏玛成为了当时德国人文荟萃的中心。随着席勒的死,德国古典文学时期也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