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自述①

前言

很多人在考察当今作家的思想之前，都乐于了解他们的个人经历，所以我认为应该将自己的生平简史放在我的著作前面

第一部分

我干 1777 年入伍，1779 年前往关洲，在德·布伊埃先生和华盛顿麾下服务①。

媾和之后，我向墨西哥总督提出一项沟通两大洋的计划：开凿一条可以通航的双岔河，使它的一岔注入大西洋，另一岔注入南面的海洋。我的计划受到了冷遇，于是我只好把它放弃。

回到法国后，我被提升为上校，当时我还不满二十三岁。我很快就对自己的无所事事的生活感到厌倦。1785 年我到了荷兰。

法国驻荷兰大使德·拉·沃古翁公爵，使这个国家摆脱了英国的影响。他曾建议荷兰的三级会议联合法国组织一支远征军，出征英国属下的印度。德·布伊埃伯爵先生受命统帅这支远征军，我在其中得到一个光荣的职位。我继续充实这项计划，但由于德·拉·沃古翁的后任德·维拉克先生的无能，我的计划被搁浅了。

1786 年我回到法国，1787 年我离开法国前往西班牙。西班牙政府打算开凿一条使马德里通向海洋的运河，但它缺乏人力财力来完成这项计划。

我同西班牙的现任财政大臣卡巴留斯伯爵商妥，我们共同向西班牙政府提出了如下的计划：

如果国王同意将收征运河通行税的权利让与卡巴留斯伯爵先生经营的圣·查理银行，卡巴留斯伯爵将代表银行愿意向政府提供开凿运河所需的资金，而我则出面招募六千名外国人，组成一支外籍军团，其中两千人担任警备任务，其余四千人开凿运何。西班牙政府只担负服装和医疗的费用，这支军团的其余费用将只是工人的工资而已②。

法国大革命爆发，妨碍了这项计划的执行。

1789 年底我回到法国后，便热中于金融投机活动。我与一个名叫冯·列德伦的普鲁士伯爵合伙①。

① 精神权力一旦为学者所掌握，世俗权力便自然而然地降到次要的受尊重的地位*。*我们保留了奥伦德·罗德里格版删去的这个注。我们认为，应让读者了解我们为其出版著作的这位有天才的人的思想经过了哪些发展阶段。——出版者注

① 这里所译的两个片断，是圣西门在 1808 年写的，但与他的学生奥伦德·罗德里格编的 1832 年版《圣西

门全集》所收的原文不同。我们在翻译时删去了附加的引文。原文载 1966 年法文版《圣西门全集》第 1 卷。

——译者注

② 圣西门在青年时代参加过英国北美殖民地的独立战争（1775—1783 年）。──译者注

① 罗德里格版（第一分册第 XVIII 页）接着有：“这样，西班牙国王用很少的钱，就可建成一条欧洲最宏伟和最有用的运河；他还可以凭空增加兵力六千人，壮大他的国家，而他的臣民必然变为爱好劳动和经营实业的阶级。”——出版者注

我追求财富，只是把它当作一个组织巨大的实业机构，创立完善的科学学派的手段②。这就是我向往的真正目的。

我的前程似锦，我的合伙者表现得慷慨大方，他赞同我的计划。

我一直热情奋发、信心十足和一帆风顺地千到 1797 年，我的投机活动得到了成功，因此我才得以开始实业建设。在布罗阿大街，至今还可以看到我所筹建的工程的始基。冯·列德伦先生重返巴黎，妨碍了我的这项工程。

我同列德伦合伙是一个错误。我以为他也从事与我相同的事业，然而我们所走的道路是截然不同的。因为他一味追求富贵里，而我却要攀登顶峰之上建有荣誉的殿堂的陡峭高山。

1797 年，我们——我和列德伦先生发生了争执（我将在一篇个人回忆录中详细阐述争执的缘由①）。我同他断绝关系之后，不久就拟出了关于人类精神的直接行动计划：使科学迈出一大步和使法国学派发挥首创精神的计划②。这项创举要求许多准备工作，因此我得从考察人类知识的现状和研究发明的历史着手③。

为了做这些准备工作，我没有把研究工作局限在图书馆里④。我搬到巴黎工业大学对面居住，结交了这个大学的几位教授。我花了三年时间去学习无机体物理的现有科学知识⑤。

1801 年，我从巴黎工业大学对面搬走，迁到医科大学附近居住。我同生理学家有了交往。只是当我从他们那里学到有机体物理的一般观点的精确知识后，我才离开了他们。

亚眠和约①使我得以前往英国。我去英国旅行的目的，是想了解英国人有没有发现新的一般观点，我回来时确信，他们现在没有任何重要的新观点。不久以后，我又到了日内瓦，井游历了德国的一些地方。我从这次旅行

中确信，德国的一般科学还处于幼稚状态，因为它仍建立在神秘主义原则的

② 我们现在看到的圣西门的完整手稿，对这一节有一段简短的发挥。我们在这里读到：“在我回到法国的时候，法国大革命已经开始。我不想参与革命，其理由在我说明我的政治观点时再作详述。*我热中于金融投机活动。我与一个名叫冯·列德伦的普鲁士伯爵合伙。”——出版者注

里格版（第一分册 XVIII 页）写道：“我不想参与革命，因为一方面我确信旧制度已经日薄西山，另一方面我厌恶破坏，而一跟主张取消国民代议制的宫庭政党接近，或与主张推翻王权的革命政党接近，我就只能置身于官场而不得自拔。我的活动转到金融投讥方面。我热中于国有财产的投机买卖，我与一个名叫列德伦的普鲁士伯爵合伙。”——出版者注

① 手稿在这下面是：“总之一句话，就是把它当作一种促进文化的提高和人类命运的改善的手段。这就是我向往的真正目的。”——出版者注

② 这句话，在罗德里格版（第 XIX 页）为：“因为他在走向发财致富的欲望拟在其中构筑殿堂的泥泞沼泽，而其中构筑殿堂的泥泞沼泽，而 ”——出版者注

③ 指《圣西门与列德伦的通信》所附《圣西门的初步回忆》，其中谈到列德伦利用圣西门的幼稚轻信，将他们的合伙财产大部分据为己有，只分给圣西门很少一部分。——译者注

④ 这句话，在罗德里格版（第 xx 页）为：”不久就拟出了为人类的理智开辟新的里程——物理政治学里程的计划，也就是拟出了使 ”——出版者注

⑤ 这句话，在罗德里格版（第 XX 页）为：“因此我得从学习物理科学，考察它的现状，并借助历史的研究来查明丰富这门科学的各项发明的经过着手。”——出版者注。

① 在这句话后，罗德里格版（第 XX 页）有：“我又重新开始学习，听一些最著名教授讲课。我搬到 ”

——出版者注

基础上。但是，在我看到整个德意志民族在这一科学道路上热情奔放地前进时，我又感到它的一般科学的发展是大有希望的②。

我刚才所讲的准备工作使我确信我的科学思想是新颖而且正确之后，我才动笔写了《十九世纪科学著作导论》③。我把这部著作的头二卷送到经纬度测绘局。由于缺乏资金，我未能继续写下去，我只得选择另一条门路，采取新的写作计划。我将在本文的末尾对这项计划加以详述。

第二部分

在这第二部分，我要谈一谈我以前和现在的经济情况。

我本是著名作家圣西门公爵的最近嫡亲。他的公爵爵位，他的西班牙贵族头衔，他每年享用的五十万里弗①，理应由我继承。但是公爵与我父亲决裂，结果剥夺了我父亲的继承权。

因此，我没有得到圣西门公爵的爵位和财产，却继承了他追求荣誉的欲念。

我父亲在 1783 年逝世，这井没有使我的经济状况发生任何变化。我母亲供给我金钱，她也出身于圣西门家族。我母亲还健在，但法国大革命已使她破产。因此，我失去了继承财产的一切希望。

我没有从任何人千里继承遗产，我除了劳动收入以外，没有其他财产。在 1790 至 1797 年间，我作投机买卖获利很多。如果不是科学研究工作

使我轻视金钱，我早就成了富翁。同我合伙的列德伦伯爵，就钻了我不重视金钱的空子。他一心想发财，而我却追求荣誉。因此，在金钱方面我必然要受他的欺骗，而事实也正是这样。

1798 年，我开始从事科学活动，当时我拥有十四万四千里弗。

这只是我从有权得到的收入中预先提取的一笔数字不大的款项，因为我

② 罗德里格版（第 XXI 页）在这段之后，还从圣西门 1807 年 11 月 2 日致上议员布阿希一丹格拉先生的信的第 24 页和 25 页中抄录两段。现将这两段转录如下：“我是用钱购买科学的。我用佳肴和美酒款待教授，对他们解囊相助*，这使我得到我所能想到的一切便利条件。我有一些严重的困难需要克服。我的脑力已经失去灵敏性，我已经不是年轻人了：但另一方面，我也有很多优点：我到过许多地方，同我所结交和遇到的大批名人经常往来，受过达兰贝尔的指教，这个教育使我得到一套可以概括一切重要事实的完整的形而上学体系，以及其他等等。”“在关于同列德伦先生争讼的初步回忆（1812 年发表）中，他特别引用了也在经济上遭过厄运的几何学家布阿松的话：“在他当上总督、飞黄腾达、不再需要我的资助以前，我一直满足他的一切需要，甚至他的嗜好。”——出版者注

③ 亚眠和约是法国和英国在 1802 年 3 月 27 日签订购，它使法国在同欧洲君主国家的反动联盟的战争中得

到暂时的喘息机会。——译者注

① 在罗德里格版（第 xxlll 页），下面的一段是这样开始的：“这次旅行回来后，我结了婚。 ”同时，罗德里格注释说“圣西门 1801 年同山格兰小姐，即现在的巴大尔男爵夫人结婚。”然而，圣西门却说他在

1801 年从巴黎工业大学对面搬走，迁到巴黎医科大学附近居性。显然，他是在后一幢住所结婚的，并在家

里布置了沙龙，招待一些最有名望的学者和艺术家。大家也都知道，亚眠和约是在 1802 年 3 月 27 日签订

的，而圣西门却对我们说，这个条约使他得以去英国访问。因此，也显而易见，他是 1803 年在日内瓦写成他的处女作的。对照这些不同的说法，可以得出结论：他不是在这次旅行回来后结婚的。实际上，圣西门是于法兰西共和国 9 年热月 19 日（1801 年 8 月 7 日）结婚，而于 10 年收获月 5 日（1802 年 6 月 24R）寓婚的。婚后他才去旅行。——出版者注

的这项收入光是不动产的租金一项就达十五万里弗。我们的财产由列德伦伯爵管理，他只能从其中取得很小一部分，因为我的实业活动和我所承担的风险对于他获利所起的作用，要比他在我的投机活动中所投下的区区资本大得不可比拟。

有两个理由使我只从我和列德伦伯爵共有的财产中取得十四万四千里弗。

第一个理由是：我虽然确信列德伦伯爵丝毫没有慷慨大方的品质，但是也没有什么事实证明他不忠实。我把他当作朋友看待，并认为在我进行发明考察的旅行期间，把我的财产交给他管理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第二个理由是：我认为十四万四千里弗足以使我完成我的事业，不等把钱化完，我就能取得一个光荣的学术地位。

我在这两方面的算盘都打错了。

在没有得到应有的光荣学术地位以前，我就把这十四万四千里弗花得精光，并已证实列德伦伯爵对友人不忠。

三年来，我把钱全部花光。从此（1805 年）以后，我的经济情况便十分桔据了，下面就是事实的经过。

我把钱用光了，便去谋职，找赛古尔伯爵先生帮忙。他答应了我的请求，过了六个月，他通知我说，替我在公营当铺找到一个差事。这是一个缮写员的职位，每年薪金一千法郎，每天工作九小时，这个差使我干了六个月，我把自己的著述工作放在晚上进行。我开始咳血，健康状况极坏。一个偶然的机会，使我巧遇一位我唯一可以把他称为自己朋友的人。

我遇到了迪亚尔②。从 1790 年到 1797 年，我们一直有来往，只是在我同列德论断绝关系时我们才分手。迪亚尔对我说：“老爷，您现在的职位，与您的姓氏和才能不相称。请您搬到我家里去住，您可以随便使用我所有的一切，您愿意怎样工作就怎样工作，您会得到公正的对待的。”我接受了这位正直人的邀请，搬到他那里去住了。我在他家住了两年（1806—1808 年）。从那时起，他竭力满足我的一切需要，并花了很多钱来刊印我的著作。相比之下，列德伦伯爵是何等卑鄙③！

我首先印行了两卷本的《十九世纪科学著作导论》①。后来我放弃了这方面的写作活动，因为我发现我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的思想表述清楚。这次写作尝试使我确信，我还没有成熟到把要写的著作表述好和组织好的地步。于是我决定出版书信集②。在书信集里，我分别探讨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只要部分得到解决，我就可以得到建立科学体系的原则。

我印行的书信集，没有象我所希望的那样引起普遍的讨论，但是这部著作使我获益非浅：一则是它为我提供了深入思考的机会，二则是它引起了某

② 《十九世纪科学著作导论》在 1807—1808 年印行。在这里，圣西门没有提到他六年前写的《一个日内瓦居民给当代人的信》。——译者注

③ 法国的旧市名称，一里弗等于一法郎。——译者注

① 迪亚尔是圣西门从前的仆人。——译者注

② 这期间，我曾写信给列德伦怕爵，向他表明我的态度。我通知他说，我想请仲裁法庭调解我们的财产纠纷，我推测他会毫不含糊地拒绝这项要求。但我力促他觉醒，如果他以为我从我委托他管理的不动产的十五万里弗诅金中只应得到十四万四千里弗，那是办不到的。列德伦伯爵以两封粗鲁无礼的回信答复我，完全没有同意我的要求“——圣西门

些愿意向我表示看法的人士的注意。

我的生活每况愈下，但它没有过错，因为我不仅没有跌倒，反而始终斗志昂扬。也就是说，生活中的每一次下降，并没有使我退回到出发点。我一进入创造发明的境界，情绪就高涨起来。我的情绪也时常低落，但是上升的力量总是战胜下降的力量。

我将近五十岁了③，已到了退休养老之年。但是我觉得，我是在经过漫长而艰苦的人生旅程之后，刚刚走上奋发有为的里程，我正处在人生的起点。我希望公众决不要把对我的品行所作的判断看成是最后结论，我请求人

们公正地审查这一判断。关于这个问题，我愿意向公众谈几点我认为值得他们重视的意见。

有人读了在一般科学方面卓有成就的作家的少量作品后，就开始认为他们在私生活方面是智慧和克制的楷模。但是，对事实的论证和检验，说明情况完全相反，证明以表面观察为基础的意见是完全错误的。理论哲学和实践哲学有本质的不同。同一个人不能同时在这两方面都有成就。请看事实：

在近代的名士当中，路德①、培根②和笛卡儿①是一般科学方面最杰出的三个人。

路德攻击了旧的科学体系。

培根提出了建立新的思想体系的方法。笛卡儿开始了这个体系的建立。

路德说：不是神启而是理性应当成为我们的信仰的基础。

培根提出了建立神启的思想在其中不起任何作用的思想体系的方法。笛卡儿宣称：只要给他以物质和运动，他就能创造出一个世界，这就是

说，他试图不求助于神启的思想来解释宇宙的结构。然而，路德过于讲究关食。

培根追求荣华宫贵。

笛卡儿嗜好赌博和女人。

可见，这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实践哲学家。现在我们来论证。

心情越容易激动，就越能产生更大的热忱。但是，为了全面地探讨重大的科学问题，却需要使激发的热忱达到最高点。因此，认为理论哲学家比任何其他学者更容易受激情支配，这是不足为奇的。

我们还可以从另一观点来考察这个问题。

天文学和生理学这两门科学是哲学的基础。也就是说，研究一般科学的人，应该从大世界和小世界两方面来探讨宇宙。天文学研究大世界，即从大范围研究宇宙现象，而生理学则从小范围研究宇宙，因为考察人类理智现象

③ 正如大家所知道的，他却不提《一个日内瓦居民给当代人的信》。——出版者注

① 指《给经纬度测绘局的信》。——出版者注

② 这句话曾使人认为，圣西门是在 1810 年写下这几行的，但是在 1810 年满五十岁的人，是可以在 1809 年

说他将近五十岁了的。我们保存的手稿写着的日期是 1809 年。——我们说圣西门在 1760 年 10 月 17 日生

于巴黎。这种误解，是因为有三本介绍圣西门学说的书籍，把生年误记为 1760 年 4 月 17 日而造成的。—

—出版者注。

① 路德，马丁（Luther，Martinl483—1546 年），著名的宗教改革家，新教（路德派〕的创始人，德国市民等级的思想家，在 1525 年农民战争时期站在诸侯方面反对起义农民和城市贫民，——译者注

的最重要哲学方法，是把人脑看成是能够物质地创造宇宙中发生的一切的小机器。总而言之，我们可以把宇宙看作一个钟，把人看作一块表。尽管它们的体积悬殊，但却是两个相似的机器。

为了加速科学的发展，最伟大、最可贵的方法是对宇宙进行实验，但这不是对大世界，而只是对小世界，即只是对被我们置于实验的人进行试验。对人进行的一个最重要实验，是在新的社会关系中进行的，然而，只有

根据同类实验的结果观察事实后，才能评定实验后产生的新行动是好是坏。但是，并不是所有这样的尝试都能得到理想的结果。因此，献身干研究高级哲学的人，在进行实验的过程中，可能甚至应当做出许多蠢事。

总之，根据事物的本性，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为了在哲学上有新的发现，必须：

在年轻力壮的时候，过最独特而最积极的生活：
钻研一切科学理论，特别是天文学和哲学理论；
观察社会上的一切阶级，体验数量繁多的各种不同的社会地位，甚至为人和为己创造从未有过的关系；
利用自己的晚年，总结对人和对己实验所得的事实的观察，并把这些观察联系起来，从而形成一个新的哲学理论。

人类应对这样生活的人表示崇高的敬意，人类应把他们看成是最有道德的人，因为他们的工作最有系统地、最直接地促进了智慧的真正源泉一一科学的进步②。

人们肯定会反驳我说：牛顿八十多岁逝世，终生未娶，他一生仁慈大方，克勤克俭，善于协调各种义务；同时，他也为改善人类命运，繁荣自己的民族，光宗耀祖，富及门第而工作了一生。总之，他所有的只是工作热情，他在各方面都堪称自我节制的典范。

我要这样回答上面这个反驳：牛顿是一位伟大的几何学家和伟大的天文学家，但是他完全没有研究过生理学，从而不能把他视为哲学家，因为我已经说过，一般科学的两根主根是天文学和生理学，应把这两根主根放在一个共同的根基之上，以支承整棵树干。

最好把一般科学比做有两个源头的大江：一个源头丰富了关于无机体的观察的内容，另一个源头充实了关于有机体的说明。

笛卡儿在这条大江中航行，上溯到了两个源头。牛顿只在其中的一个源头度过了一生，他从未下航到大江的远处。这位几何学家完全没有研究过人，他一点也不重视生理现象，他只专心研究无机体和无机体运动的计算方法。牛顿一方面作了重大的贡献，另一方面又阻害了科学的发展，他改进了天文学、光学以及无机体物理的其他部门，但他忽略了物理学的另一个部门，即有机体物理，以致使一般科学的研究几乎频于荒废。

舆论尚未对牛顿作出全面的判断，依然偏爱这位几何学家的发现的积极方面。笛卡儿追求事实，而牛顿则是最精明的猎手，他捉住了所追求的最重要事实并使之降服。这些年轻的美食家坐在宴席上的时候并不知道食橱在哪里，而人类却依靠他们的毫无远见的追猎活动过活。

再回头来谈谈我的生平。我的生活是我的毅力和勇敢的来源，而我的毅

② 培根，弗兰西斯（BaconJrancisl561—1626 年），杰出的英国哲学家。英国唯物主义的创始人，自然科学家和历史学家。——译者注

力和勇敢的增长要比我的年龄的自然增长快千百倍。我认为，不应按照判断一般人的行为的原则来判断我的行为，因为我迄今为止的生活是一连串实验。

我要用一个实例来说明我认为在下述两个原则之间应当存在的差异：用来判断追求平庸的人生目的的行为的原则，以及用来判断以实验为目的的行为的原则。

如果我看到一个人在动物身上施展他的力量和技巧，而他的唯一的目的是使动物遭受痛苦，那么，即使这个动物是一只苍蝇，我也要说这个人的本性缺乏同情心。我可以断言，他正在走上一定使他变得残酷无情的道路。但是如果我看到一位生理学家用活的动物进行实验，例如将怀胎的母狗剖腹，将健壮有力的公狗肢解等等，那么我将会说：这是一个从事研究工作的人，他的目的是发现使人类安乐生存的有效措施。不幸的毕沙③以富有同情心出名，杜布阿、鲍阿那和杜比德朗①日日夜夜忙于减轻全人类各阶级的痛苦。

如果我看到一个不研究一般科学的人常到赌场和妓院去，跟公认没有道德的人打交道而毫不检点，那么我就要说：这是一个快要死亡的人，他所养成的习惯眼看着在败坏他自己的声誉，最后他将变成一个最为人所不齿的人。但是，如果这个人正专心研究理论哲学，如果他的研究目的是确定人的善行和恶行并规定两者的分界线，如果他在寻找一种良药来治好使人们远离幸福道路的理智疾病，那么我就要说：这个人虽置身于混浊世界，但其前进的方向必然使他成为一个情操高尚的人。

我要竭尽全力，尽可能精确地了解不同社会阶级的风尚和观点。我寻求和抓住一切机会与性格不同和道德各异的人士往来。虽然这种寻求在舆论界使我蒙受很大损失，但是我决不会为此感到惋惜。我的自尊心总是随着我的名誉所蒙受的损失而成反比例地上升。我完全有理由为自己的行为喝采，因为我感到自己有能力向同时代人介绍一些新的积极的观点，而皇上①的超人的天才绝对愚弄不了我，我对他的赞美也不能使我的独立思想发生丝毫的改变。

人们不难相信，我当然遇到过不少异乎寻常的事情。事实上，我也确有许多令人发噱的轶享，但是目前我正从事一项更为重要的工作，它占去了我的全部时间和全部精力。我现在精力还十分充沛，还能活得很久②。等我年迈的时候，我再来漫谈我的生活轶事。下面我用一个比喻乘结束这第一部分①。

人的一生可以同植物的一年相比。

春天，花开满园：有的花儿结果，有的花儿萎谢，大部分花儿在夏季来到之前没有结果就枯萎凋零了，这不正是人生童年时期的鲜明写照吗：

夏天，园里呈现出另一派美景：树上挂满果实，一些果子硕大丰满，而大部分果子却枯瘪坠落，这不正是人生壮年时期的写照吗！

③ 笛卡儿，勒年（Descarts，Rene1596—1650 年），著名的法国二无论哲学家，数学家和自然科学家，—

—译者注

① 应当考虑圣西门对己实验的期间。——出版者注

① 毕沙，玛丽·弗朗斯瓦（Bichat，MarieFrancOlsl771—1802 年），法国的生理学家，解剖学家，近代的组织学和病理组织学的创始人，只享年 31 岁。——译者注

② 杜布阿、鲍阿耶和社比德朗三人均是法国的著名外科医生。——译者注

① 指拿破仑。——译者注

秋天，园里又呈现出美丽的景象：果子成熟了，这是人生处于成年时期并以其有益的贡献而出类拔苹的幸福时刻的情景。

最后，初冬，园里还有几棵可以使人赏心悦目的果树：树上还休稀地挂着一些果子，这好象是一些年长者，在一生中做过多次实验、仔细观察了实验的结果以后，又以其充沛的精力来热情、清晰、精确地报告他们的工作。这些人就是有创造发明的哲学家。

（陆楼法唐洪飞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