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维埃史诗的诞生
法捷耶夫在北高加索工作期间,常到莫斯科来。他有一些远东的和北高加索的老朋友、老同志在莫斯科的高等学校学习。他一来就去看望他们,特别是赶上他们中的某一个结婚、生日或生小孩时,必去祝贺一番,参加喜宴, 愉快异常。他喜欢充当临时歌唱队的指挥,用他的一双长手臂指挥别人,以他嘹亮的歌声领唱。他的脸朝着歌唱队,带有一种诚恳的、亲切的表情,显示出他急切地想使每一个人都唱得合拍。如果有人突然发出了尖厉的声音或唱走了调,他便挥挥手,笑起来。
一九二六年十一月,他写完《毁灭》后,被调到莫斯科专门从事文学工作。一到莫斯科,法捷耶夫便埋头创作。他先是想写反映北高加索生活变化的长篇《省城》,但是青年时代在远东生活的印象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翻腾着。于是他放弃原来的打算,开始写长篇小说《最后一个乌兑格人》。他的工作特别紧张,往往一连几天通宵达旦地伏案书写。他住在郊区苏科尔尼基。这里有一片森林,在一些上百年的松林中间,会突然遇到一块长着雏菊或铃兰的美丽的草地,夜幕降临时,花草上常沾满晶莹的露珠。法捷耶夫在紧张的工作之余,来观赏这美丽的自然风光,感到心旷神怡,赏心悦目,把疲劳、甚至把烟雾沉沉、喧嚣熙攘的莫斯科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最后一个乌兑格人》这部长篇,法捷耶夫从来到莫斯科就写,一直写到逝世,也没有写完。作者原计划写六部和一个尾声,但只写成了四部。由于这几部书发表的时间(从 1929 年起)断断续续,而且最终未能完成,所以给评价这部作品带来一定的困难。从已发表的几部来看,故事发生在苏联远东的滨海地区。时间是一九一九年的春天和夏天,大约比《毁灭》里面发生的事件早两个月。书中主要描写南乌苏里边区人民群众的游击战争。这场战争的打击对象是白匪军、外国干涉军,特别是日本和美国的军队。小说的主要情节是这样的:
一九一九年春天,在远东的游击运动蓬勃展开的时候,滨海州革命委员会副主席马尔杰米扬诺夫和谢辽沙到各村于和游牧民族居留地去进行全州起义者代表大会代表的选举工作。在路上,他们遇见了乌兑格人沙尔。沙尔和马尔杰米扬诺夫早就认识,因为后者从前逃难时曾在乌兑格人的部落里生活了许多年。这次他们分手时,约定在乌兑格人的村庄银子崖谷见面。马尔杰米扬诺夫和谢辽沙来到了驻在奥尔加的格拉德基赫游击队司令部。队长格拉德基赫和政委谢尼亚·库德洛维奇不在。参谋长克林金看了马尔杰米扬诺夫的委任书后,面带笑容作了自我介绍,接着给他看了革命委员会主席苏尔科夫拍来的六封电报,内容是催这个游击队赶紧去苏昌。走出司令部,马尔杰米扬诺夫在奥尔加电报局同苏尔科夫互通了电报。从苏尔科夫那里了解到: 苏昌矿山上聚集了日本军队;在施柯托伏附近游击队与日美干涉军发生了战斗,州党委代表楚尔金已经来了将近一个月,苏尔科夫同他发生了意见分歧; 最后,让马尔杰米扬诺夫转告谢辽沙,说他姐姐列娜从海参崴回到了家里。谢辽沙听说姐姐回来了,高兴得跳了起来。由这开始,作者用倒叙的手法介绍了列娜回来的经过。
列娜和谢辽沙的父亲是斯柯别叶夫卡村的医生,现革命委员会委员,姓柯斯杰涅茨基;他们的母亲和大资本家金梅尔的妻子是亲姐妹,临死前留下遗嘱:要把列娜送到海参崴的金梅尔姨母家去受教育。
列娜九岁到了金梅尔家,她在这个资产阶级家庭中长大成人。她目睹了这个家庭中的一切肮脏和丑恶的生活。经过一段痛苦的追求真理的过程,她决心摆脱这个家庭,回到已参加革命工作的父亲和弟弟身边。在回家的途中她遇见了地下党州委的代表楚尔金,他们同乘富农卡尚诺克的马车回到了故乡——州革委会所在地斯柯别叶夫卡。苏尔科夫就住在列娜家里,和她家里人同桌吃饭。
马尔杰米扬诺夫和游击队长格拉德基赫,政委谢尼亚见面后,知道游击队第二天就开往苏昌,当即决定随他们一起走。
翌日拂晓,队伍就出发了。一个叫施巴克的战士用洪亮的声音唱起了《德兰士瓦》这支歌,整个队伍和走在队外的马尔杰米扬诺夫、谢辽沙也随着唱起来。在西大沟峡谷他们和队伍分了手,按照约定地点,两个人往银子崖谷的方向走去,在快到乌兑格人的村庄时,遇见了前来迎接的沙尔和基孟卡。他们在村里和乌兑格人一起欢度了玛法熊节,看到了乌兑格人的原始生活方式和迷信落后的风俗,住了两天之后,又返回了斯柯别叶夫卡。谢辽沙和姐姐列娜会面了。
和列娜同车到达的楚尔金走进苏尔科夫的办公室时,正赶上他和美军代表谈判。楚尔金和苏尔科夫是老同志、老朋友,一见面就拥抱,高兴极了。美军代表走后,苏尔科夫问:“你是来干什么的?”楚尔金回答说:“来驾你的。”他们之间的确存在着意见分歧。苏尔科夫认为革命形势已发展到非举行全州起义不可的时候了,而楚尔金不同意他组织全州起义的计划,认为是冒险。两个人各讲各的理,争论不休,都认为自己对。楚尔金星和苏尔科夫的意见不一致,但在讨论攻打苏昌的军事会议上没有表态。楚尔金知道在战斗过程中,不可能有双重领导。在做出攻打的决定后,他也积极地参加了战斗,他拒绝了请他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去的要求。高尔察克的苏昌卫戍司令是列娜原来的未婚夫郎高伏依。战斗打响了,非常激烈。在战斗中新情况不断发生,形势不断变化。这时楚尔金不由自主地来帮助苏尔科夫处理各种问题,成了苏尔科夫最亲密的助手。苏尔科夫受了重伤,但仍坚持指挥,直到从马上跌下来。进攻战由于种种原因没能成功。游击队撤退了。在撤退的路上,楚尔金一直为苏尔科夫的生命担忧。此外,据他个人的看法,整个军事行动是失败的。这证明了游击队不适于大兵团作战,进而证明苏尔科夫的整个军事计划是错误的。可是大多数游击队员的看法同他不一样,他们都把这次矿山之役看作是取得了辉煌的胜利,理由是把外围的敌人赶进矿山并包围了矿山,使敌人胆战心惊地过了几个小时,敌方的损失要比游击队的损失严重得多;最后是,在这次战役中游击队和日本军队初次交锋就把日本人打跑了。
受伤的苏尔科夫躺在列娜父亲—一柯斯杰涅茨基医生家里。他和做护士工作的列娜接近起来,互相产生了爱慕之情,但他们之间由于种种原因不能互相理解,所以这种爱情关系很难得到发展。
苏尔科夫治伤期间,楚尔金承担了全部领导工作,人们有事都来找他, 他什么事都得管。他懂得,如果他不过问这些,那就会贬低了自己和自己此刻所代表的那个政权的威信。这样,他也就无暇考虑他所做的事情里面究竟有多少是符合或是违背他自己原来的主张的。
有一天晚上,楚尔金和苏尔科夫又争论起来。楚尔金说苏尔科夫在矿山受挫是他的策略性错误;苏尔科夫则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如果楚尔金不同意
他的意见,他怎么会有些事还照着他说的去做⋯⋯争论的双方都认为自己是在坚持真理,捍卫党的事业,甚至为此都宁肯牺牲两人多年的友谊。正在这时,被关在监狱里的州党委的老领导来了信,把他们争论的问题解释得一清二楚。他们二人从信中都发现自己有对的地方,也有错的地方,而楚尔金错的地方多些。但是,正是楚尔金读完信后第一个打破沉默,说:“是啊,说得真叫人心服”。他们的意见一致了。
为了对高尔察克的后方进行最有力的打击,使他占领的城市、港口和铁路得不到煤,苏昌矿工举行了罢工。州革委会派谢尼亚和谢辽沙去那里做领导工作。白匪军请来了日本武装干涉军前来镇压。在这种情况下,谢尼亚决定立即把工人从矿山调到游击队里去。苏尔科夫和楚尔金的来信也是这样指示的。几天工夫,大批工人都充实到各游击队里去了。小说就写到这里。情节往下还如何发展?从作者的写作计划里,我们大致知道:他打算详细描写乌兑格人马先达和沙尔的生活,描写乌兑格人的命运。他计划描写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俄罗斯人开拓远东、移民者如何侵略尚过着原始生活的部族的情况,以及后者为自身的独立所作的斗争。之后,作者打算描述沙尔在和红胡子的战斗中牺牲的故事。他的妻子死里逃生,救出了他们的儿子。这个孩子是乌兑格族的最后一个战士,他将在幸福的环境里长大,并且立志改造自己民族的生活状况。
列娜同苏尔科夫和解是不可能的,她还打算帮助被游击队俘虏的郎高伏依逃走。对她钟情的谢尼亚劝阻了她,实际上是救了她。最后她把自己的命运和谢尼亚结合在一起了。马尔杰米扬诺夫和马先达后来都牺牲了。故事尾声的内容是:高尔察克政权的倾覆;游击队进城。
小说《最后一个乌兑格人》是在广阔的历史背景下和错综复杂的斗争中, 描写了十月革命前期和内战时期远东地区的阶级斗争现实,热情地歌颂了布尔什维克党和苏联人民卓越的历史功绩。就其主题情节之复杂、布局之庞大、人物之众多、哲理性之强烈,反映历史情况之深广度来说,可以把法捷耶夫这部线索繁多的多声部作品看作是丰富的历史“全景文学”,是新型的史诗。之所以说它是史诗,是因为它叙述了人类社会从旧的资本主义制度过渡到社会主义制度的种种经历和复杂的过程。小说还把一些历史事件和对人类意识进行最深刻的改造问题汇合在一起,它包含有各种政治问题与道德问题,以及关于把读者从昨天和今天带到美好的明天的种种问题。这样一篇史诗的诞生,在苏联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年代里,无疑对巩固苏联人民的共产主义信念是非常必要的,非常有益的。
《最后一个乌兑格人》与《毁灭》相比,前者反映的社会生活面重加广泛,表明作者的浪漫主义因素明显地增多了,在艺术手法和修辞用语上也显得更加成熟和丰富了。
这部史诗也有缺点,主要是倒叙的事过多,有些线索机械地同各种主题结合在一起,容易给人以混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