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坎德:激战浇开著述花

从 1897 年 5 月底开始,有 3 个月休假。丘吉尔回到英国,拜访了保守党总部。接着在保守党附属团体樱草会巴思市分会举行的一次会议上发表了第一次政治演讲。以前他总认为自己不能发准“S”这个音,可能引起听众哄笑。然而喜出望外,“演讲结束后,掌声如雷,一直持续了好长时间。我毕竟也能做这样的事!⋯⋯我开始对自己和世界非常满意。”《晨邮报》记者还对这次演讲作了详细报道。自信打开一扇扇成功的窗口,成功又把自信的气球灌得越来越大。

度假满期前夕,传来印度西北边境发生反殖民统治斗争的消息。对于天性总是渴求轰轰烈烈、大刀阔斧干一番事业的丘吉尔,这样的大好机遇岂能错过。宾登·布拉德将军指挥马拉坎德野战部队正在这个地区采取军事行动。丘吉尔曾在伯母第二任丈夫家里见过这位将军,连忙给将军发去电报,要求将他调去。将军回电,编制已满,欢迎他以战地记者身份前去。丘吉尔立即启程,先回团部请准超期度假,再从班加罗尔日夜兼程赶去印度西北边境。布拉德将军已帮他领到《加尔各答先驱报》随军记者证,母亲又为他联系好在伦敦《每日电讯报》发表战地通讯。虽说这次从军全是自费,但一稿两发也收获不菲。

印度西北高山深谷,白浪滔滔的溪河在海拔一两千米的悬崖峭壁下蜿蜒而急湍地奔流。这里世世代代是原始的帕坦部族的家乡,每个山民都是英勇的武士,每座房屋都是战斗堡垒,每个村庄、院落都修建了墙垛、枪孔、吊桥和烽火台,他们使用大刀、长矛、土炮和从英军夺来的洋枪战斗,曾在 1863年把英国远征军杀得尸骨成堆。现在,在马拉坎德山口的马门河谷之战中,他们又对英军及其雇佣的锡克族军队进行围歼、袭击和骚扰,劫走大批马匹和军事物资。英军残酷地进行报复,丘吉尔曾在回忆早年生活时记述道:“烧毁他们的谷物,破坏他们的贮水池,炸毁他们的房屋,反抗的人则格杀勿论。” 9 月 16 日黎明,丘吉尔随同一支“清剿”队向深谷前进。突然,隐藏在

峭壁悬崖岩石间的帕坦人连跳带跑地冲杀过来,英军惊恐万状,不一会就有“五个人已经倒下了,两人已死,三人受伤。一人胸部被射穿,鲜血如泉涌; 另一个腹部受伤,手抓脚踢地在地上打转;还有一个军官右眼被射出,满脸是鲜血,样子非常可怕”。英军抬起死伤者慌忙逃窜,帕坦人穷追不舍。其中一人挥刀向丘吉尔砍来,丘吉尔拔出长剑与他对杀。又一个敌人拾起大石头向丘吉尔扔来。丘吉尔一边躲闪,一边掏出手枪将他击毙。这时丘吉尔发现自己已陷入敌人重围、要不是逃跑得快,与后面赶来的援军会合,他几乎要被活捉。

丘吉尔起初只是作为记者随军行动,由于英军军官死伤较多,难以补充, 于是不久他就被任命为参谋部的联络官,骑马飞驰于各支分遣队之间,后来又亲自参加战斗和指挥运送伤员的工作。从维护殖民统治的人看来,他表现得非常勇敢,指挥坚强有力,富于主动精神。因此,布拉德将军对他十分赏识和称赞,10 月初派他到急需军官的旁遮普第 391 步兵团任职。但驻印英军司令部不同意这一调动,并命令他重返班加罗尔第四轻骑兵团。

丘吉尔的战地报道写得十分及时而且生动,受到了读者的热烈欢迎。同时为了不引起军政头目的反感,他又恰到好处地掌握了取舍材料的分寸,对于英军在一次溃退中的狼狈详情,以及毫无人道地使用开花的达姆弹和毫不

迟疑地杀害俘虏,他都隐去不写,只在同家人亲朋交谈时,反复说到这些他所厌恶的真相。

这些报道发表时,用了“一个年轻军官”的署名,这是他妈妈与友人商量后决定的,她生怕报道中涉及敏感的战略和政治问题时,可能有人会抓辫子,使作者陷入困境。可是丘吉尔偏偏对这种隐姓埋名的做法感到遗憾,为了扩大影响,并且“在选民面前扬扬名”,他以这些报道为基础,加上搜集到的其他材料,用两个月的时间,写成处女作《马拉坎德野战部队纪事—— 边境之战插曲》,1898 年 3 月在伦敦出版,隔年又出了修订的第二版。

这本书也给丘吉尔招来了麻烦。这位年轻的中尉居然在书中对驻印高级将领提出批评,对英国的国防制度说三道四。他还在《三军联合杂志》约写的一篇专文中,进一步阐述了书中观点,认为在印度山民进行游击战的地区, 实行“前进的边疆政策”困难重重,劳民伤财,今后军事远征应当谨慎行事, 注意节省开支。后来他看到远征军受到重创的消息,几次申请上前线作战, 都遭到军方领导冷冰冰的拒绝;即使只是利用圣诞节 10 天假期去前线看看的要求,也没有得到许可。

这本书问世后,丘吉尔养成了“写作习惯”。在班加罗尔期间,他用两个月时间写出了一部小说,名为《萨伏罗拉》。萨伏罗拉是虚构的地中海上劳拉尼亚国一位年轻的反对党领袖,他具有英勇、机智、博学、善辩等优良品格,在公众的支持下发动内战,推翻军事独裁政权。小说先在《麦克米伦杂志》连载,1900 年 2 月出版,以后几次再版,直到丘吉尔 80 岁时还出了一版。

《萨伏罗拉》在艺术上显得有些抽象和粗糙,丘吉尔以后再也没有出版过小说。但它还是能引起不少人的兴趣。因为从书中某些形象身上,可以看到丘吉尔本人和他的父亲、保姆的影子。更为重要的是,这部小说在一定程度上可视为他的政治宣言,勾画出了他青年时代的内心世界。主人公萨伏罗拉办公室陈列的书籍中,放在最显眼位置的,是丘吉尔最喜欢的吉本和麦考莱的著作。丘吉尔这样描写主人公的心理:“斗争、劳动,一连串的事变, 舍弃轻松愉快生活的许多东西,这是为了什么?人民的幸福,他很少感兴趣⋯⋯他非常明白,他做一切事情的主要动力是虚荣心,他无力抵御它。⋯⋯ 他不喜欢也不能忍受安逸、舒适的生活。他的天性是狂暴的、强悍的、勇猛的。充满抱负、动荡和不安的生活,才是他惟一可以接受的生活。他应该一往无前。”

虚荣心——丘吉尔一生特别是青年时期活动的内驱力,丘吉尔交给我们进入他内心之门的一把钥匙。他的盛开的虚荣心之花,长在维护英国垄断资产阶级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这棵大树上。